“既然金山兄弟觉悟这么高,那就把靠道边的这块分给你家了!”张子义虽然不是副队长了,可也是大集体成员,职务更是升到了民兵排长,腰杆子比以前更硬气了!
谁敢惹他?
孙建平扭头一看,险些没笑出声来。
同样一块地,纵然土质肥力相同,那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
最不好的地就是紧挨路边的那些,既然是挨着路边,就免不了被过往的牲口祸祸,今天啃一口明天踹咕两脚,那是常有的事。
再者,路边地……大人小孩来来往往,容易让人惦记,今天丢一穗苞米明天少两棵秧苗,等到秋收时剩不下多少。
再就是山坡地的地势基本上都高于路面,下雨一冲,跑水跑肥……
总之没人愿意要路边地,徐金山一听,顿时老脸耷拉得老长,一双小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嘴唇蠕动两下,却又是啥都说不出来。
这个哑巴亏吃得……
草!
“老徐自打当了副队长,觉悟都上来了,值得表扬!”老曹看他那副跟死了爹似的表情,心里也忍不住想笑,不过话说回来,这块地不给你给谁?
你刚才说的多好听!
现在让伱发扬一下风格,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了!
老徐翻着白眼坐在角落里,从徐金水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咕嘟咕嘟抽着。
“徐叔发扬风格,把最不好的一块地要了,这种舍小家为大家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大家给他呱唧呱唧!”孙建平也想笑,让你嘚瑟,嘚瑟出祸了吧!
他主动拍起巴掌,众人也跟着拍巴掌,把徐金山臊得满脸通红,站起身,清清嗓子,刚要说两句,表扬一下自己大公无私的精神,猛然想起自己这个亏吃的太大了,又坐下来,歪着脑瓜生闷气。
“行了老徐,你也别憋气窝火,咱们当干部的就得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剩下的,大家抓阄吧!”
老曹让孙建平把一张白纸贴在墙上,上边已经用铅笔勾勒出许多四四方方的地块,标上了数字,孙建平提笔把靠近路边的那块地勾掉,手托着一个大碗,递到众人面前。
大家伙把手伸进大碗里,挑出一个纸阄,打开,看看上边的数字,再抬起头看看墙上那张白纸,确定一下自己抽到了哪块土地。
碗底只剩下四个纸阄,孙建平瞅了瞅王金刚和田光明,他们仨是知青代表,以后盖了知青宿舍分家另过,也要分饲料地养猪了。
三个人每个人各拿了一个,孙建平刚要打开,王金刚突然一把把他的纸阄抢过去,“你肯定把好地留给自己了,咱俩换!”
“换就换……”
孙建平白了他一眼,拿过他手里的纸阄,打开一看,三十六号地。
最里边的一块地,过了地界就是老林子了。
王金刚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打开纸阄一看,顿时眼珠子都直了,三号!
他急忙凑到墙边仔细寻找半天,终于在路边找到了三号!
和徐金山家的猪饲料地一样,紧靠路边!
“我不干,孙建平你是故意的,把不好的地留给我!”王金刚大声嚷嚷起来,孙建平把手一摊,“我说王金刚你能不能讲点理,大家伙可都看着呢,是你把我手的纸阄抢过去,现在又不认账……”
“我……”
屋子里所有人都齐刷刷望向王金刚,这货脸涨得通红,又看看手里的纸阄,愤愤一跺脚,嘴里嘟囔一句算我倒霉……
“该分到的都分到了吧,谁还有啥要说的?”老曹咳嗽两声,初春火大,他抽烟又多,肺子有点不得劲,吐了一口痰,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可分地结果,只有徐金山和王金刚两位“金”字辈黑着脸,瘪着嘴,一句话也没说。
“那行,明天早晨拿上绳尺,咱们去量土地。”老曹摆摆手,“都回家歇着吧,这屋让你们给抽的,跟灶坑呛烟似的……”
大家伙哈哈一笑,纷纷起身告辞。
徐金山耷拉个老脸,从老曹身边走过去,想要说点啥,喉结动了一下,却又低着头,袖着手,急匆匆出了门。
王金刚瘪瘪嘴,翻了个白眼,也跟着走了出去。
“行了,咱们爷几个也抓紧回吧!”老曹把碗里剩下的最后一个纸阄打开,上边写着四号地,也是靠近路边的,他怕人说闲话,暗中做了手脚,寻思着把临近路边的这几块地都分给几个队长和副队长,没想到王金刚竟然不知好歹,和孙建平换地!
“曹叔你刚才可都看到了,这可怨不着我!”孙建平抖了抖自己的三十六号地,老曹笑笑,“金刚那孩子真是……”
无法评价!
张子义分了个五号地,和老曹的紧挨着,都是靠路边的,不过张大炮头并不认为靠边的地有多么不好,谁敢动他的庄稼,他敢动人家的脑袋!
孙建平又去马厩里转了一圈,晚上八点多,马儿们很多都睡着了,只有自己的乌龙马仍旧竖着耳朵,如同一个忠诚的哨兵,守护马群的安全。
至于枣红马和卷毛马这种稞马,早就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了。
小毛驴……
小毛驴呼呼的鼾声跟打雷似的,传出老远。
第二天一大早,老曹就带着绳尺,领着各家户主去路边那块沙包地给大家伙分猪饲料地。
孙建平拎着一根木棍跟在他身后,老曹和张子义俩人一个踩线一个放线,丈量出一块地后,就让孙建平沿着边缘划出道道,标出数字。
很快,这片地就被分成了面积均等的四十五份,远远望去,方方正正好像棋盘一样,甚是规整。
“作死遭瘟的老爷们,败家犊子,你咋弄了块靠路边的,你这不得让人败祸光啊!”陈培林也分到了靠路边的地,气得他老婆抓着他的衣服,伸手去挠他的脸,被众人撕扯着拽开。
陈培林捂着被抓花的脸,躲在张子义身后,他老婆仍是不依不饶,双手叉腰,“老张,老曹,你们丧良心不丧良心,把好地都留给自个,给我们家破瘠薄路边地,我们家是地主成分又咋了,地主就该被你们欺负啊,你们咋不嘎嘣瘟死……”
“你别吵吵了,丢人不!”陈培林小心翼翼探出头,细声细气说了一句。
“你踏马的还有理了……”这泼辣娘们又要冲过来,人高马大的张子义把眼珠子一瞪,“干啥你韩玉双,你还想翻天咋地!”
韩玉双有些畏惧的扫了张子义一眼,气呼呼哼了一声,“老张大哥你说说我咋摊上这么个窝囊废老爷们……”
“行了行了别叽咯了,不就是靠路边嘛!”老张把自己的纸阄掏出来递给她看,“瞅瞅,我也是路边地我说啥了?”
韩玉双这下没电了,翻着眼珠子盯着丈夫,恨不得把他那张脸撕成彩条。
“你说你因为这点事还哭叽尿嚎的,我跟你换!”田光明为了显摆一下,发扬一下风格,拿出自己纸阄递给她,“我是三十号,在最里边,您要是想换,我就跟你换这块靠路边的土地。”
“还是人家光明明事理。”韩玉双脸有些红,却飞快伸出手,把他手里的纸阄抢过去,把自己的纸阄塞给他,兴冲冲去看那块地去了。
“什么人啊都是!”李秀芝匆匆走过来,看到这一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刚要冲上去帮田光明夺回那块地,他却是淡然一笑,摆摆手,“算了嫂子,哪块地还不是一样种庄稼嘛!”
“也就是你们知青好说话……建平也是,这帮玩意净他妈看人下菜碟,将来嫂子得给你们找个厉害媳妇,不能让这帮婊子养的欺负住!”李秀芝气得俏脸通红,“呸!挑三拣四,什么东西!“
路边地谁也不想要,一个个的都跑到老曹面前,吵吵嚷嚷着要换地,老曹一时间一个头两个大,心里痛骂这群泼妇!
“这群老娘们家家的,真能叽叽……”张子义抱来一堆修理过的木橛子,冲孙建平招招手,让他帮忙扶着点。
孙建平急忙跑过来,双手扶着木橛子,张子义抡起大锤,当当两下,木橛子便穿透皑皑白雪,钉进冻得邦邦硬的泥土里。作为各家猪饲料地的标记点。
他捏捏口袋里的三十六号地,撇撇嘴,爱换你们换,我可不换!
远处一辆自行车慢悠悠骑过来,孙建平揉揉眼睛一看,乐了。
这不是……
太平山大队著名领导,“爱的战士”关永华同志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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