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怂货！”
树上趴着一只猫，见孙建平骑马过来，慢悠悠站起身，一身长长的虎斑毛被风吹得层层掀起，威风凛凛煞气腾腾，好一只凶恶的大山狸子！
“走啊上班去！”
孙建平牵着马缰绳，哒哒踏过小桥，冲趴在大柳树上的老猫招招手。
老猫斜了他一眼，摇摇尾巴，喵子才不傻呢！
每天躺在树上看看风景，和小彩狸妹妹谈谈情说说爱，再抓点鱼啊兔子啊尝尝鲜，过过瘾，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逍遥！
哪像你一天天累得跟狗似的！
“切，混吃等死！不求上进！”
孙建平冲老猫竖起中指，老猫撇撇胡子，切！
累死你这小牛马！
“你等我回来的，小皮鞭抽飞你！”
孙建平一夹马镫，气愤喊了一嗓子！
喵！
老猫摇摇尾巴，放马过来吧臭瓶子！
今天是县城赶大集的日子，一大清早就热闹非凡，都是来采买过年必备品的，孙建平只得翻身下马，牵着缰绳穿行在密集的人群中，不时和前来赶集的乡亲们打声招呼。
“今天人咋这么多！”
费了半天劲，他才把马牵到马厩里，乌龙马跑了一身汗，还没卸下鞍鞯，站在马厩里跺着蹄子，歪着头看主子和白桂云俩聊天。
“能不多么，老百姓卖完了粮食打完了工，手里有了钱，都出来买年货了。”白桂云也买了两条太平山水库的大鱼，冻得邦邦硬，随手放在窗台上，“建平，上级的通知你瞅见没？”
“啥通知？”
“给咱们发羽绒服啊！”
“啥？”
孙建平愣住了，“过年的慰问品啊？”
“对啊！”
“往年不都是两网兜国光苹果，几根带鱼拉倒，今年这是咋了，还关心起咱们基层的防寒保暖问题了？”
“谁知道又抽什么风，不过也好，不拿白不拿，白拿谁不拿！”
孙建平多聪明的人，略一寻思，就知道这其中的猫腻了，刘杰刘经理买了高价鹅绒，直接拉高了羽绒服的成本，投放市场太贵没人要，干脆就走内部消化，以年节礼物的名义让基层工作人员均摊。
至于买羽绒服的钱，当然要算在工作人员年底的福利里面。
得，往年该咋说还有两根带鱼，今年连带鱼都没有了！
成羽绒服了！
没过几天羽绒服就发了下来，为了极致压缩成本，羽绒服都是短款的，里面塞了少量的鹅绒，摸上去轻轻薄薄的，混若无物。
“诶嘛，这福利……”
肖秘书嘚嘚瑟瑟把羽绒服套在身上，出去站了三分钟，冻得小脸黢青跑回来，“啥破玩意啊，一点都不暖和，差点没把我给冻死在外边！”
孙建平扯扯发给自己的这件，嘿嘿一笑，“咱们产的短款羽绒服，那是标准的三两半鹅绒，这个……要是能有一两半的鹅绒，我把它给吃了！”
“省钱也不能省成这德行啊！鹅绒又不是啥贵东西，便宜喽搜的……”
说话间白桂云、冯渊、赵部长等人也都拎着上头给发的“福利”来找孙建平，白桂云已经把羽绒服剪开，将里面的鹅绒装在一个铁质饼干盒子里，小小一小把，上秤称没一两的东西，把他气得老脸通红！
“就是，市里也太能对付了，鹅绒三块五一斤，就往里边使劲塞呗，啥好东西啊！净整这抠抠搜搜的事情！”
孙建平心里暗笑那是三块五一斤吗？
那是一百四一斤啊！
镶金边的！
“行了，告诉大家伙想要就拿家去，不想要该咋处理咋处理，等年底我再给大家申请一下，每人发一件咱们厂子自个出产的羽绒服！”
“那还行……”
“市里整天净扯犊子，钱都让那帮王八犊子给整走了……”
“那指定的……”
众人七嘴八舌，拎着羽绒服走了，只剩下老白坐在椅子上，皱皱眉，“领导，这事我咋寻思咋不对劲，再抠也不差那三块五一斤的鹅绒吧！”
“叔，你不知道这事，我给你学学……”
“草！”白桂云听得两只眼睛瞪得像灯泡！
“他还真买了？”
“买了，给钱可痛快了，傍黑天就把钱打过来了！”
“这个王八犊子得在里面搂多少！”
白桂云也不是第一天上班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可是了如指掌，“我听说老蔡要退？”
“嗯，方书记跟我说了，干完明年，后年就去政*协，这不前阵子又是整羽绒服厂，又是弄建筑公司，好一顿忙活。”
“他除了吹牛逼还会干啥？”眼瞅着老蔡要退居二线了，白桂云也敢骂上两句了，孙建平笑笑，“可说呢，人家好就好在一张嘴上，要不都说会做的不如会说的，会说的不如会装的，咱们就没那个本事。”
“咱还不稀得搞他那套！”白桂云把今年的县财政盈亏表拿出来，递给孙建平，“瞅瞅吧，咱们今年可是没少划拉，光大鹅一项，就收了二十三万的税……再加上农业税、营业税……税收和非税收入总共达到了两百七十万，比去年足足多了一倍还带拐弯！”
这点收入，对于南方富裕地区来说不过是个零头，但对于纳河这个穷县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数字了！
“嗯……”
孙建平接过来瞅了瞅，除了农业税与去年持平，今年主要增长的是食品厂的营业税，以及夏天时向倒腾山货的老客征收的交易税款。
现在采取的是包税制，按照往年的要求，纳河只要向上级缴纳四十万到六十万不等的税收收益，剩下的就可以由本县自行支配。
“先拨出六十万作为教育经费，赶在年前发下去，让老师们都过个消停年。”
白桂云点点头，“这个是头等大事，还剩下一百五十万咋处理？”
“今年大家伙都辛苦了，给县城和基层工作人员每个人发三百块钱奖金……”
“这又是小十万块钱……”
白桂云急忙掏出笔记本记下来，“我觉得是不是丰富一下群众生活？比如说搞个焰火晚会啥的？”
孙建平一笑，白叔这人，说好听的叫揣摩上意，说不好听的叫奉承拍马，明知道我们村子就是搞烟花爆竹的……
“那行吧，拨出一万块钱，大家伙累了一年了，也都消遣消遣，乐呵乐呵。”
“要不要再掏出五千块钱，请二人转名角来唱几出戏？”
“五千块钱能请到谁啊？阎淑萍还是董伟，韩子平？”
对于东北二人转，孙建平也听过几场，知道一些所谓的“名角”，而且也领教了所谓的“荤口”、“粉色”二人转的厉害，打心眼里并不太赞同这个提议。
可他不喜欢，不代表老百姓们不喜欢！
这边哪个屯子说是来唱二人转的，老百姓就是跑上三五十里地也要去凑个热闹听上两段，过过瘾！
“韩子平好像请不过来，我听说不少人请他去唱他都不去，其余人么……我打电话试试吧！”
“嗯，限制在五千块钱，不要超支了，毕竟老百姓挣俩钱不容易。”
“知道了领导！”
白桂云心里暗喜，终于可以过过瘾了！
咱老百姓就好这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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