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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世霖没料到朱云奇说翻脸就翻脸。先前,他去见了陆三一家,之后得了小潘氏的口信,又去了夏芯出事的地方查看,连夜在客栈等着朱云奇。他本以为自己想要说服他得费不少口舌,结果他很快就相信了他的话。今日,他们特意放出假消息,说他被朱云奇收押,其实是为了引蛇出洞。可惜,第一个引来的居然是夏堇。
原本,江世霖深信夏堇很喜欢他,这会儿听了朱云奇的话,他不禁开始思量。夏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又有多喜欢他?
楼梯上,夏堇由江光辉的心腹陪着,一步步走向三楼的雅间。在侍卫的指引下,她跨入房间,就见一位神情严肃的年轻男子正端坐在桌前。她上前行礼。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就是夏家大小姐?”
“是,民妇娘家姓夏,夫家姓江。”
朱云奇拿着杯盖的手微微一动,再次抬头打量夏堇。片刻,他沉声说:“今日,你若不来见我,改日等我得闲了,也会去找你的。”
一听这话,夏堇惊愕得差点倒抽一口冷气。严格说来,前世的她也是接触过这位朱大人的。他曾派人问她,是想回夏家,还是留在江家。为了复仇,她当然选择留在江家。当时她以为是他得悉了她的遭遇,同情她,简单说了句话保住她的性命。如果事实压根不像她臆测的这样呢?
她定了定神,问道:“不知大人找民妇,所为何事?”
“你先说说,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朱云奇再次打量夏堇。
夏堇觉得朱云奇的态度很是奇怪,但她无暇深思。江世霖到底只是一个富家公子哥,若朱云奇缉拿了他之后,马上严刑逼供,她怕他受不住。她低头问道:“朱大人,关于我娘家二妹被人施暴,不知您是否找到凶徒了?”
“找到如何,没找到又如何?”朱云奇反问。
“若是大人已经找到了凶徒,他们供认是相公唆使他们,那么民妇是来自首的。如果大人没找到凶徒,那么民妇是来替相公喊冤的。”
“夏小姐这话说得有趣。”朱云奇眼中多了几分兴味,又朝着门外看了看。江光辉派来监视夏堇的心腹被他的侍卫挡在了门外。他朝着侍卫暗暗点头。侍卫一个手刀劈向那人的脖子。那人顷刻间倒在了地上。
夏堇听到门外的响动,回头看了一眼,说道:“朱大人,民妇并未受人威胁。”
“你就当,是我不喜欢有人在门外碍眼。”朱云奇扔下手中的扇子,毫不顾忌地上下打量夏堇,说道:“乍一看果然是端庄秀丽,不过还称不上千娇百媚。”
夏堇微微皱眉。他的语气太过轻薄了。她正色说:“大人,请问您找到凶徒了吗?”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先来问你,你想留在江家,还是回夏家?”
夏堇怔了一下。前世他问的就是这句话,她回答:“大人,民妇既然已经嫁入江家,自然是留在江家。”
“若是我说,我能够令江世霖与你和离呢?”
“大人,民妇不明白。”夏堇愈加诧异。她家不可能与伯府有关联,官府不该插手百姓的家务事。
“我听说,是江家仗势欺人,逼婚于你。你放心,我会替你做主的。”
“大人,民妇已经是相公的妻子,民妇并不想和离。”
“我来问你,逼婚是否属实?你是不是计划逃离江家,离开涿州?”朱云奇逼问。
夏堇怎么都想不明白,朱云奇为什么要揪着这件事不放。他们是陌生人,她如何向他承认,她喜欢上了逼她成亲的江世霖?她斟酌着说:“大人,民妇和相公的亲事初初被提及的时候,家父确实不同意。但这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今日我冒然前来,只是想告诉大人,相公是清白的。若大人认定是相公唆使别人对二妹施暴,民妇唯有替相公顶罪。”
“顶罪?你可知道,替人顶罪也是要坐牢的。”
“若是如此,我宁愿和相公一起坐牢。”
朱云奇没有说话,只是凝视夏堇。她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觉得不可思议。江世霖被陷害,这与他逼婚夏堇是两桩事。许久,他说道:“你不用担心和离之后无处可去,我会把你安置妥当的。”
“我并不是担心自己无处可去。我已经说了,我愿意和相公一起坐牢。”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说说吧,你打算怎么顶罪。”朱云奇若有所思。
夏堇回道:“朱大人,民妇已经带来了对二妹施暴的三个男人。他们会亲口描述整个过程,然后告诉大人,因为我憎恨二妹,所以用银子收买了他们。若大人喜好严刑逼供,那么这会是他们对大人说的最后一句话。另外,我已经把他们的家人安置妥当了。说完那些,我想请大人从窗口往下看,您会看到两对夫妻在街上吵架,判断他们孰是孰非……”
“你想告诉我,看事情不可以看表面?”朱云奇扯了扯嘴角。先前,江世霖在客栈中等他,首先向他证实的也是这一点。
“大人,您不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太巧合了吗?仿佛有人正等着您进城,发现相公的‘恶行’。”夏堇一声反问,续而又把自己的怀疑简略地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大人,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为了找到真凶。难道您不想把这些疑点都弄清楚吗?若大人果真如此昏庸,那民女唯有在公堂上一力承担下所有的罪名。大人找到了‘凶徒’指证相公,我也有‘凶徒’指证我。大人觉得相公有动机,我的动机比相公更明确……”
“你好大的胆子!”朱云奇一掌打在桌子上,怒视夏堇。
夏堇急忙屈膝跪在了地上,低头说:“大人恕罪,民妇只是救夫心切。”
“救夫心切?”朱云奇冷笑,“你倒是十分健忘。难道你已经不记得,你是因为谁,才被你的叔父绑上喜堂。你现在是怎么样?认命了吗?”
“是,民妇认命了。与情,与法,与礼,民妇都是相公明媒正娶的妻子。”
“好一个与情,与法,与礼!看来是我们多管闲事了。”
夏堇心中愈加糊涂,试探着问:“敢问大人,是否认识薛子昂,薛大人。”见朱云奇不答,她低头道:“如果民妇记得不错,薛大人曾写信给相公。他希望我和相公能够白头偕老。”
“行了,出来吧。”朱云奇苦笑,“我确实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随着朱云奇的一句话,江世霖从隔壁屋子走了过来。他听到了他们的每一句话。虽然知道她说“一起坐牢”只是为了替他脱罪,但她到底还是说了这句话。他不该揣测她到底有多喜欢他。
夏堇见江世霖衣着整齐,神清气爽,整个人依旧玉树临风,她暗暗吁了一口气,随即又红了眼眶。
“你自己解释吧。”朱云奇说着后退两步,立在窗前背对他们。
江世霖行至夏堇身旁,低声说:“傻蛋,哭什么。我不是让你在家里好好呆着吗?”
“你只说你过两天就回来,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能不担心?”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抑制眼泪。前世她在大牢呆过,亲眼见过那些严刑逼供的手段。她压着声音说:“我好怕你会受不了酷刑。”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朱云奇瞪了夏堇一眼,又催促江世霖:“别说废话了,你解释清楚。”
若不是有陌生人在跟前,江世霖很想用力抱一抱她。他解释道:“其实朱大人早就明察秋毫,知道我被人陷害。为了让陷害我的人自投罗网,他这才假意缉拿我。因为衙门人多口杂。朱大人就包下了整家客栈,明面上说,怕我们和冯大人官商勾结……”
“不是我,是你,是你包下了整家客栈。”随着朱云奇的这句话,屋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夏堇转头瞪了江世霖一眼,眼神仿佛在说: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清楚。
江世霖委屈地解释:“这件事我就连父亲都没说,你根本不会做戏,我怎么能告诉你呢?还有,我不是让来喜告诉你,不用担心了吗?”
“来喜对我说话的时候,自己都快担心得哭了,我怎么能放心?”夏堇说着,又把江光辉想送金子给朱云奇的事叙述了一遍,问道:“我接下去应该怎么做?”
江世霖不希望夏堇有危险,自然希望她能回去池清居,可她不会做戏,他又怕她回去露出马脚。他朝朱云奇看去。
朱云奇稍一沉吟说道:“这里只有我的人,你暂时就留下吧。我把送你过来的那些人放回来,他们自会认为是你触怒了我。”
江世霖虽不愿让其他男人保护夏堇,但眼下只有这样做才是最安全的。他点头应下,又谢过朱云奇。
夏堇想到自己的忧虑,对着两人说:“朱大人,相公,我想,二婶娘、二叔父一定知道是谁指使他们。若那人怕他们供出他,会不会……”
未待她说完,朱云奇马上命人把夏知瑜、赵氏押来客栈。大半个时辰后,他的随从回来禀告,他们已经死在了狱中。在他们咽气之前,只有伍师爷见过他们。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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