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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光辉骂完小潘氏又骂夏堇,直至气喘吁吁才遣了夏堇离开。从始至终他都未提及卫晨。
出了蘅安院,夏堇虽不在乎张光辉说了什么,但在李大嫂面前,她只能低着头,疾步往池清居而去。江世霖的房间内,卫晨已经收了药箱,正坐在窗边看书。
卫晨一早就收到江世熙的消息,知道江世澈受了责骂,也知道江光辉被江光耀叫去,差不多天亮才回来。见夏堇一声不吭,低垂眼睑,一勺一勺喂江世霖喝粥,他相信她一定受了严厉的责罚,同时她必定在为义庄的大火懊恼。
因义庄地处偏僻,根本没人看到起火的始末,更不要说纵火的凶徒。至于齐氏一家,他们的家宅没了,尸首燃成了灰烬,已经查无可查。按照江世熙所言,冯大人今日会在齐家附近盘查大火当晚是否有形迹可疑的人,但齐家大火时隔多日,事出当晚月黑风高,找到线索的机会十分渺茫。
思量间,卫晨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夏堇身上。他告诉自己,他的心在前世就死了,他不该同情她,他们本该没有交集,但是听到义庄大火的那一刻,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担心她。
前世,他们是相似的人,同样选择了复仇,同样走向了悲剧。这一世,他凭借前世的记忆,从源头杜绝了自身的悲剧,但是眼见着前世的妻子另嫁他人,他只能不断告诉自己,看着她平安幸福,就不枉老天让他重活一次。至于夏堇,复仇与否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他不该干涉,更不该怜惜她。
卫晨的目光从夏堇身上收回,复又落在了书册上,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文字像是在跳舞一般,无法进入他的视线。静谧的空间,他仿佛能听到她的呼吸声。他再次朝夏堇看去。
前世的他们是多么相似,不惜一切只为复仇。这一世,他不需要复仇,而她有了羁绊她的母亲。她一直很努力地试图保护母亲。
卫晨怔怔地看着夏堇。她只有十六七岁,她还有大半的人生,她不该被困在江家。薛子昂的突然出现,迫使他替江世霖诊治的时间提前了,或许这是老天想让他帮助她摆脱前世的宿命,不然他无法解释薛子昂为何毫无预警地插手。
李大嫂站在一旁,看着卫晨反反复复抬头、低头,目光时不时落在夏堇身上。
不可否认,夏堇是美人,她的美丽不似桃红,只是皮相的娇媚,也不似绯红那种故作娇憨的清纯。夏堇这样的身姿,这样的容颜,才是真正的端庄秀丽。江世霖或许喜欢桃红、绯红那样的娇花,但卫晨、江世澈等人更喜欢夏堇的优雅娴静。如今她虽然与江世霖拜过堂,但卫晨若是带她离开,以卫家在寿阳的势力,给她按个良民的身份,抬回家当个妾室,无论对卫晨还是对夏堇,都是皆大欢喜的事。
李大嫂越想越觉得自己所想正是卫晨所思。她见卫晨再次把目光投向夏堇,悄然退出了屋子。
满屋子的下人,没有人注意到李大嫂。卫晨见江世霖的粥喝得差不多了,沉声说:“三公子的药方,我已稍稍修改。你们先出去,我向三奶奶交待一下。”
丫鬟们鱼贯而出。竹青和杏红走在最后。在走出门口的瞬间,杏红拉了一下绯红的衣襟,而竹青悄然转身,看了一眼夏堇,轻手轻脚阖上了房门。
“你……”
“我……”
卫晨和夏堇同时开口,又同时住嘴。卫晨示意夏堇先说。
夏堇在喂江世霖喝粥的时候想了很多。她慢慢抬起眼睑,目光尚未触及卫晨的脖子,又慌忙垂下眼眸。“先生,我让竹青把二叔父和齐氏的关系宣扬出去,仅仅只是想让他们无暇顾及我。至于我想追查齐氏的死因,全因我觉得整件事很奇怪。我并没有其他目的,真的没有。”她主动解释,心中难堪,更觉得无地自容。她多次告诫自己,卫晨没有义务帮她,她必须靠自己,可她当下的解释全因她迫切地希望他能继续帮助自己。她在依赖他,一个本该与她没有交集的男人。
卫晨没有回应她。他转过身背对夏堇,言道:“义庄大火的事,你已经知道了。接下去我没什么可做的。作为补偿,我会写信给子昂,让他留意一下,崔公子是否上京参加春闱……”
“先生……”夏堇错愕地抬头,只看到窗外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投射在她身上。
卫晨仿佛没有听到夏堇的称呼,他自顾自继续陈述:“若是子昂没有见过他,请你把他的容貌特征告诉我。另外,你说的奶娘,毕竟是夏家的事,就算我有心打听,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先生,只要您能带着春桃出府一趟……”夏堇的声音渐渐弱了。她抬头看着卫晨的侧脸问:“先生为什么突然……”
“没有什么为什么。”卫晨举步走到江世霖的床边,看着他说:“他,我真的无能为力,你母亲那边,我会尽力,希望能把时间缩短至一年半以内。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很有可能你母亲无法远行,他就已经不行了。又或者,你母亲尚未康复,江老爷就找到其他大夫代替我。”
“先生,您的恩情,我这辈子都……”
“不要说什么恩情之类的话。”卫晨再次急巴巴地打断了夏堇,“我只是不耐烦看到有人居然毁尸灭迹,连累世澈受了责难。”
“大伯那边,烦请先生帮我说一声对不起。”
“世澈一早让我转告你,昨晚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以后若是需要帮忙,你大可以随时去找他。”卫晨离开江世霖的床榻,回到椅子前拿起书册,“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去煎药吧。”
“先生,我有两件事请教。”
卫晨情不自禁抬头朝她看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又同时别开视线,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夏堇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问道:“先生,关于衙门打算今日重新验尸的事,除了您和大伯,可有其他人知道?”
“我想,世熙和衙门的人应该都知道。”卫晨一边沉吟,一边回答,“另外,江老爷知道我去过义庄。我每次出门,他大半会派人跟着我。”回过头想想,他一早知道江光辉派人跟踪自己,就不该冒然去义庄。这一次,江光辉没有问他为何插手这一系列的事情,一定源自他心中那个不堪的结论。
夏堇很清楚,先前江光辉责骂她的时候,戛然而止的那句话必定是:你不要以为我忌惮卫晨,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事实上,江光辉确实忌惮卫晨。这些日子,她获得了相对的自由,全因江光辉需要卫晨治疗江世霖。“先生,我想火烧义庄的那人一定知道衙门想重新验尸。他不想衙门找到线索。”
“恩。”卫晨点点头,“可惜,知道这事的人太多,义庄又地处偏僻。”
夏堇只能跟着点头,说道:“先生,先前您让我亲手煎药,准备相公的饮食,时刻在这里守着,是不是因为原本那些东西,可能有问题?”她说得不甚确定,毕竟江世霖并没有中毒的症状,不过王婆婆的事让她心生警惕,还有娄兰阁闹鬼的事。只是小潘氏没有儿子,而小尤氏虽不是真心疼爱江世霖,但她不像是有魄力做出毒杀亲外甥这等事。
卫晨因夏堇的话再次侧目。“时隔这么多天,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他反问。
“我只是觉得事情越来越……奇怪,甚至诡异。”
“光凭把脉,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就像你母亲那事。若不是我以前见过同样的症状——”他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改口:“我的意思,如果没有明显的症状,没有大夫能够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其实就算是看到了症状,很多时候也不能确切地判断原因。我让你煎药熬粥,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夏堇听到这话,不由地失落。转念想想,江世霖是死是活,是不是有人想谋害他,与她何关?是江世霖把她逼至当下的境地,她何必管他的闲事。
这般想着,夏堇马上释怀了,抬头对卫晨说:“先生不用放在心上,我只是随口一问。”她朝他礼貌性地笑了笑。
对着她的笑容,卫晨呆了一下,急忙撇过头。他想说些什么化解现场的尴尬,就听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卫大夫,我有一些话对世霖说。”江光辉脸上带着敷衍的笑,眼中却只有憎恶。卫晨和夏堇虽站得很远,但他看到了两人间的暧昧气氛。深情凝视?羞涩笑容?虽然是他叮嘱李大嫂等人给他们“创造”机会,但他们是不折不扣的奸夫yin妇,不知廉耻。
待到卫晨和夏堇先后走出屋子,江光辉坐在儿子的床边,恨恨地说:“世霖,我们需要他替你医治,所以你再忍耐一些日子吧。你放心,为父已经四处找寻名医,只要我找到了,就再也不需要他们了,到时绝容不得他们在你跟前风流快活。为父向你保证,以后她若是踏出江家大门,就只能是一具尸体。当然,她害你至如斯地步,我也绝不容许她留在你身边。只要你醒了,我一定给你找一个更好的妻子。”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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