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叁追着那道飘忽的红色身影来到了后花园,然后突然失去了她的踪迹,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他神色凝重起来,一手握住腰间佩刀的刀柄,缓步走进花园,视线在周围扫荡。
看着看着他心里又升起了一股怪异之感。
如今才开春,并未到牡丹的花期,这家园子里的牡丹竟已经开了,开得异常鲜艳灿烂,每一朵都有圆盘大。
不过或许是这家人请了手艺高超的花匠来打理园圃吧。
看这座宅子就知道,主人家不差钱。
蓦地,他视线定住了,快步走过去。
一株琼雪团簇似的牡丹根茎下,露出了一截绣花鞋。
牡丹花下,怎么会埋着一只绣花鞋?
常年和各种案子打交道的张叁,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恰好此时,他的几名下属也跟过来了。
张叁吩咐:“把这里挖开。”
捕役们找哑伯借了铁锹,将这片牡丹园圃挖开了。
“头儿!你快来看,这底下埋着一具尸体!”
“头儿,这里也有。”
“还有这里……”
当牡丹花圃被彻底挖开时,底下那累累的尸体和白骨,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这,这得死了多少人啊。”
“我看着,那些尸体好像都是女子。”
“刚才咱们看见的那个穿着大红色纱裙的女子,不会是……”鬼吧。
虽然后面的那个字没有说出来,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霎时间,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再结合宅子主人蹊跷的死亡方式,他们不由得脑补出了一场女鬼复仇的剧本。
张叁斥了一声:“青天白日的,哪儿来的什么鬼啊魂的,凶手只能是人。都别愣着了,快来干活儿。”
率先跳进尸骨累累的坑洞里,收殓起那些尸骨来。
“头儿,这种事哪儿轮得着咱们做啊?不该交给彭仵作嘛。”
张叁:“你觉得彭仵作一个人做得来?你要是不想干也行,下回我请客,你也别去。”
“别呀头儿,我开玩笑的,我干还不行嘛。”
张叁冷冷扫了他一眼,“刘全,当着这么多死者的面,你跟我开玩笑?”
刘全没再作声了,背对着张叁的一张脸拉得老长,很是不满不忿。
这座别院是挂在程浩然名下的,在县衙的户房存了档,张叁回去一查就知道了,也因此初步确认了死者的身份。
再经过彭仵作的验看,基本就确认了。
当程浩然的死讯传到程家时,程家主断然否决:“不可能,昨天浩儿还好好的,怎么可能今天就……死了?”
昨天是上元节,年轻人嘛,少不得要去风流风流,夜不归宿也是很正常的事。
况且浩儿身边带着两个身手不凡的随从,有他们在,一般人怎么可能伤得了浩儿?
至于不一般的人,只要浩儿报出程家的名号来,又有谁敢动他?
正是出于这样的心思,程家主发现儿子昨晚上没有回来时,也没派人去找。
哪料到,就因为这一次的疏忽,儿子竟然死了!
但程家主并不止程浩然一个儿子,除了这唯一的嫡子外,他还有五六个庶子,纵然伤心悲恸,但也还撑得住。
倒是程夫人,得知儿子死讯的那一刻,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后,人都有些神经错乱了,还没事儿人一样吩咐厨房,让准备浩儿爱吃的菜。
待被告知浩儿已经死了时,程夫人捶着心口哭了起来。
“不,我不信,浩儿一定还活着,你们这些庶出的整日里不安好心,是不是就巴望着我浩儿死了,好给你们腾位置呢?我告诉你们,休想!”
可惜程浩然的死不是想否认就能否认的。
去了县衙停尸房一趟,认领了程浩然的尸体后,程夫人回来就倒下了,一病不起。
程家主强撑着伤痛,给儿子办丧礼。
然而程浩然死了,他别院园圃里挖出来的那些尸骨命案,可还没了结。
张叁不断往下查。
虽然凶手几乎已经可以确认就是程浩然,但人已经死了,他又没有证据,所以暂时还没法为那些死去的无辜少女们讨回公道。
然而这一日他的上峰,刑房白主簿找到他,让他停手,不要再查下去了。
张叁满心不解:“主簿,那可是整整二十三条人命啊,为何不查下去?”
白主簿:“凶手是谁你我都心知肚明,你若是继续查下去,你觉得程家会放过你吗?就算你查清了事实真相,你以为你有机会说出来吗?
“张叁,你也在衙门混了好几年了,应该明白一个道理,胳膊拧不过大腿。”
白主簿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意味深长地告诫着他。
末了长叹一声:“以前我也和你一样,热血,正义,凡事都要查个水落石出,可真正碰得头破血流时才明白,世道就是如此,不是你我二人就能改变的。”
从屋里出来,张叁抬头看了看天,明明天清气朗,风和日丽,他却觉得乌云罩顶,要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要就这样,放弃吗?
下值后从衙门里出来,张叁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家里走去。
一个俊朗的青衣少年径直走到他面前,“张叁,我们世子让我问你,你想继续查下去,还那些无辜枉死的女子一个公道吗?”
张叁霍然抬眸,直直盯着他,“你们世子是谁?”
青衣少年正是秦风,他转身就走,“想知道的话,就跟上来吧。”
张叁在原地迟疑了片刻,还是选择跟上去。
另一边,白主簿求见了他的上峰李县丞。
李县丞就是那天在上元夜宴上,被损友坑了的大冤种李睿。
“大人,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让张叁停止查案了。”
李睿正在写家信,向家里人炫耀他在上元夜宴上尝到的美味。
闻言头也不抬地“嗯”了声,“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白主簿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嘴角挂着一抹笑容,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他不由得讥讽地扯了扯唇。
在这位县丞大人眼里,这件案子里的二十几条人命,实在不值一提吧?
这样的人,竟也能坐在这个位置上。
凭的是什么?不过是他世家子的名头。
除了名头,他还有什么?断案、算账、劝农……这些庶务他全都一窍不通,一个月有大半时间在外头游山玩水。
就算回来了也是不务正业,尽是谈论风花雪月、古董字画那些空洞无用的东西。
而自己,有能力,有威望,却只能屈居于一个小小的刑房主簿,无望上升。
只因为他出身平民,没有李睿那样显赫的家世。
这世道,就是这样不公。
本以为前朝覆灭,龙椅上换了人来坐,情况会好些,结果也并没有什么改变。
哦,改变还是有的,县令从一个只会空谈的世家子,换成了一个出身平民的大孝子。
他们那大孝子县令倒是想做点实事,可惜他本身才干平庸,连自己都不如。
罢了,想这些做什么,想再多也无济于事。
有那个工夫,他还不如多回家陪陪妻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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