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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又想到了什么,连忙道:“那昭儿怎么办?她跟二皇子的婚事!”
既然萧王爷要图谋叛变,那么等到他登基,是一定不会放过与现任皇帝有关的任何一个人的,特别是他的子嗣!
到时候身为二皇子妃的昭儿该怎么办?
“不行不行,昭儿一定不能嫁给二皇子!”
林琛上前安抚她,“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就昭儿这件事找过萧王爷,萧王爷说只要二皇子肯安分守己,不会对二皇子不利的。”
其实原本昭儿嫁给二皇子是跟萧王府的利益冲突的,萧王爷开始极力反对,要他分开昭儿和二皇子,甚至扬言昭儿若嫁给了二皇子就会对她不利。
他开始也是各种反对,什么主意都用尽了,也跟昭儿分析过这件事情的利弊,可当昭儿说出那番愿意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言论时,他就被打动了。
他是深有同感的人。
他在爱情这方面被伤得体无完肤,实在不想让自己的女儿重蹈覆辙。
于是他在想了一晚上之后,还是决定去说服萧王爷。
他跟萧王爷说,二皇子既然决定娶昭儿,那么就一定是发现和三皇子之间是争斗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二皇子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了,就算是不娶建安侯府的姑娘,二皇子也一定有别的办法和三皇子重归于好。与其这样,还不如顺水推舟,至少昭儿是他的女儿,什么都听他的,等她嫁给了二皇子,他反而有本事可以让二皇子和三皇子彻底决裂,到时候兵戎相见,就是萧王府出马,一统天下的时机。
萧王爷听完之后。果然动摇,在想了几天之后,就同意了他的提议,并且答应了他趁机提出来的不会对二皇子不利的要求。
而他为了昭儿,是一定要延缓这个时机的,至少要等到保证了昭儿的安全再说。
刘氏完全不知道林琛心中所想,只纯粹被他所说的话刺激到了,“什么叫肯安分守己?他杀了人家的父皇,二皇子如何肯安分守己!到时候一定会连累了昭儿!”
刘氏害怕极了,也顾不上同林琛理论。转身就往门口走。
林琛及时上前拉住了她。“昭儿爱二皇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不想让她走我的老路!”
与深爱的人生离,丝毫不亚于死别,他不想因为自己想要昭儿安全,就不顾她的意愿。让她像他一样承受切肤之痛。否则,他也不必去和萧王爷讲什么道理,直接推了这门婚事将昭儿关起来就好!
刘氏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所以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昭儿走入虎穴?你跟徐宛如的事情并不一定就适用在昭儿身上!在你心目中,爱情大过一切,可在我心目中却是自己儿女的安危最重要!我只要昭儿平安无事,哪怕她因此恨我一辈子也没关系!更何况,她未必就愿意为了二皇子牺牲一切。你口口声声说尊重她,你又可否亲口问过她自己的意愿!”
林琛连忙反驳:“不会的,你想的太多了,二皇子并不是有野心的人,都是这几年我暗中引导三皇子与他对立。他才不得不为了自保与他抗衡,我想一旦萧王爷登基,他也就没有必要再争来斗去了,从此以后和昭儿做一对平凡的夫妻不好么?”
“你也未免太天真了。”刘氏实在忍不住嗤笑,“杀父之仇与夺妻之恨都是不共戴天的,你那么恨皇上,二皇子会不恨萧王爷?!就算他现在没有野心,以后也会被逼得反叛!你也不是天生就想造反的不是吗?”
林琛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半响,才沉下脸回答:“如果他真的爱昭儿,他就会愿意为了昭儿放下仇恨,平凡度日。如果他做不到,那也不配和昭儿在一起,到时候我只要保住昭儿即可,萧王爷要对他要杀要剐就与我无关!”
往往心软的人一旦狠下心肠,就会比任何人都冷血冷情。
刘氏狠狠打了个寒颤,她没有料到林琛会有这样冷厉的一面。
对于他在乎的人,他可以倾尽所有去付出,可对于他不在乎的,他也绝没有一点慈悲之心。
“可这样,昭儿就会感谢你了么?你害死了她的夫君,她就会幸福?”刘氏摇着头,略痛心道:“我不会让我的女儿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爱情去冒险的。阿琛,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为了爱情不管不顾,为了爱情可以放弃一切。你根本没有问过昭儿愿不愿意跟着二皇子一起冒险,你没有资格替她做任何决定!”
林琛看着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内心的伤心和痛楚,那些反驳的话便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他对宛如的深情,就像是一把看不见的利刃,无时无刻不在伤害着她。
屋内陷入了一片近乎诡异的安静。
“我愿意的。”却在这时候,从门外传来一道柔淡的女声,轻轻的,却带着说不出的果敢和坚定。
刘氏猛地转过身去看,只见一个清丽娟秀的少女正立在门口,身姿婀娜,亭亭玉立,明灭的烛光下,她的五官并不看真切,可那双漂亮的眸中却流光溢彩,盛满星辉。
“昭儿!”林琛惊呼出声,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尽。
她怎么会进来的,她又听到了多少?!她是不是知道了二皇子的事情!
这几个问题来来回回在林琛脑中回荡,恐惧的感觉瞬间笼罩了全身。
他很害怕被自己的女儿看到他的这一面,冷酷无情的这一面,连他自己都不想正视的这一面!
在昭儿心目中,他应该是最慈祥最宽容的父亲,永远无条件地包容她,是她的避风港才对!
他不想被她看到他的丑陋和龌龊!
“母亲,我愿意的,我愿意跟着二皇子一起冒险,哪怕他输的彻底,我也心甘情愿接受那样的结局。”林昭言在林琛和刘氏震惊失措的眼神中。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又一次开口。
刘氏才猛地回过神来,然后失声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你都听到什么了?”
林昭言眨了眨眼睛,略困惑道:“母亲说了什么吗?您不是在和父亲讨论我要不要嫁给二皇子的事情吗?”
刘氏一怔,随后松了一口气,这么说,她也是刚来,该是恰好听到了她质问林琛的那一句话,才会站出来表明立场。
她随后又蹙眉,这个女儿。还真是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你知道什么你又愿意?二皇子将来一定会输。你也愿意?”
“我愿意。哪怕是陪着他一起死我也愿意。”林昭言却用力点了点头,“如果现在不嫁给他,我会比死更难受,说不定。还会学三姐自缢去。”
“你!”刘氏一噎,她知道林昭言是在开玩笑,可她还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两个的,都把爱情看得这么重要!她这是造的什么孽!
“所以,母亲,我自己选择的路,我会自己负责,您不必为我担心什么,我会尽己所能地保护自己。”林昭言拉过刘氏的手。言辞恳切地说道。
刘氏无言以对。
“父亲保证不会让你有事的。”林琛也总算回过神来,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对林昭言保证道。
林昭言眨眨眼睛,笑道:“父亲只会舞文弄墨,其余的都一窍不通,怎么保护我?拿您作的画去收买贵人吗?”
林琛“扑哧”一笑。“你就别打趣父亲了!”心下则更安心了不少,昭儿应当是没有听到什么的。
刘氏的眉心则蹙得更紧,“我不同意,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女儿去冒险。”
林昭言无奈,“那您就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去自缢了?”
“昭儿!”刘氏气急,“你是要逼死母亲么!”
“母亲。”林昭言也沉下脸,“我没有跟您开玩笑,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想嫁给二皇子,您难道就没有过明知结局还义无反顾飞蛾扑火的经历吗?”
林昭言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刘氏有过,当初嫁给林琛,她明知道他心里有别人,可还是嫁了,这就是义无反顾。
刘氏果然就说不出话来。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能冷静地分析事情利弊,可对于昭儿来说,就只有爱情。
林昭言见状,又趁热打铁,“再者,这也未必是飞蛾扑火不是吗?飞蛾扑火是注定悲剧,可嫁给二皇子,不一定就会是不好的结局啊,为什么要为了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去畏首畏尾,为放弃自己内心的坚持呢?”
林琛也跟着道:“更何况还有我在,昭儿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无论如何我都会护着她的。”
刘氏被他们父女俩的一唱一和弄得气闷不已,可偏偏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这两个人,一个是当事人,一个是当家人,都不反对,合起火来对付她,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再者昭儿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嫁给二皇子未必就是飞蛾扑火,她只是不愿意看着她去冒险罢了。
刘氏心里纠结的不得了,半响才道:“随你们去吧,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将来出了事我可不会为你操半分心,你也不要来求我帮你!”说完,直接甩袖而去,俨然被气得不轻。
林昭言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和林琛面面相觑,随后同时失笑。
“你放心,父亲会再跟你母亲说道说道的,一定让她同意这门婚事。”林琛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
“恩。”林昭言点了点头,又问了他几句宛姨娘的事情,得到林琛明显敷衍的回答也没有介意,随便安慰了几句,就告辞离开了。
她一直都保持着镇定从容,脸上也始终挂着微笑,直到回到了沁芳阁,关上了房门,才觉得双腿发软,整个人都瘫软到了地上。
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起来。
其实她都听到了,从屋子里发出杯子摔碎的声音后,他们所有的对话她都听到了!
原来看上去整日无所事事的父亲,背地里和萧王爷有着不为人知的交易!他居然想助萧王爷谋反!
那么萧歧呢,萧歧是不是也知道这件事?
不。不对,他肯定是不知道!
如果他知道了也不必费那么大的周折想要接近林若言,如果他知道了更不会和她在延陵谈情说爱!
可他不是萧王爷的儿子么?萧王爷背地里有这么重大的交易他居然不知道?他不也是在替萧王府做事么?他不是也想让萧王府的人住到紫禁城内吗?
可是为什么,这父子二人却在做着不一样的事情?如果萧王爷利用了父亲去离间二皇子和三皇子,那么先前萧歧变着法的要接近林若言是怎么回事?
在她的印象里,应该也是为了可以接近建安侯府,接近三皇子,从而暗中捣鬼啊!
如果这样的话,岂不是多此一举了?
难道说,萧歧同萧王爷。并不是一条心?
他暗地里做的那些勾当。萧王爷难道也不知晓?
奇怪。太奇怪了,这父子俩,一个和她父亲做交易,一个想要接近她妹妹。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不行,她得找个机会问一问萧歧!
父亲和萧王爷的交易,一定不能成功!
她太明白这些上位者做交易的原则,许你承诺,却怀着十二万分的戒心,无时无刻不怕你背叛他。
等到事成,萧王爷一定会找个机会杀了父亲的!
她想父亲一定也知道,可他还是愿意做这场交易,只因为他根本不怕死。他为建安侯府留了一手。该是没有为自己留后路,否则萧王爷不会轻而易举答应他的条件。
萧王爷一旦登基,父亲必死无疑。
她不会让父亲死的,她也不会让萧王爷登基的。
必须得告诉萧歧!
否则,她害怕萧王爷也会对萧歧不利。
虽然早就决定在事情落幕前不再和萧歧有任何牵扯。但还是免不了为他担心。
她不想看到他出事。
可是,他现在到底在哪儿?
她和二皇子定亲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墨霜找她了,陆言之也找她了,只有他迟迟没有出现。
是真的对她死心了还是他根本就不在盛京?
可就算不在盛京,难道他不会找人打听她的消息?他不是最擅长打听了么?如果知道了,又为什么不来找她?
想到这儿,林昭言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气闷。
她连忙甩甩头不让自己多想,不管他为什么不来找她,既然她知道了这么重要的消息,那是一定要告诉他的。
对了,墨霜!
可以找墨霜,墨霜一定知道萧歧在哪儿!
林昭言赶紧起身,走到书案旁铺纸磨墨,打算给墨霜写一封信。
从来都是墨霜主动找她,是时候该她主动一次了。
所要说的不过寥寥数语,林昭言很快写完,然后封口,招来了青黛,让她务必交到墨霜手上。
青黛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皇妃写信给她干什么?跟她有什么好说的!”
林昭言失笑,“我不是为了二皇子,我是有其他重要的事和她说,你听话,算我求你了。”
青黛连忙惶恐道:“皇妃这说的什么话,为皇妃办事是奴婢的本分,您放心,奴婢一定将这封信完好无损地交到她手上!”
林昭言笑着点点头,并且不得不感慨二皇子这个丫鬟送的简直是太妙了,否则这件事又不知道要怎么折腾。
青黛效率奇高,刚拿了信就趁着夜色,消无声息地离开了侯府,大约过了三刻钟的样子,就回来了。
“她收了信,什么话也没说。”青黛回禀。
林昭言点点头,也不着急,反正她可以等。
第二日一早,林老太太带着宛姨娘进了宫,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宛姨娘离府前那凝重悲痛的表情影响,府里面的气氛也相当沉闷压抑,丫鬟们走路都垫着脚尖,生怕触动了这紧绷的氛围。
林昭言一如既往地起床梳洗,穿衣打扮,丝毫没有被府中的气氛影响。
上午的时间看书练字,顺便研究研究二皇子送给她的那幅画,下午便让青黛教她习武。吸取了昨天的经验,她只让青黛在一旁口述指导,果然顺利了不少,没再摔得满身伤痕。
等到了晚间,墨霜那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林昭言有些怀疑她是故意报复,毕竟昨天她找她去见萧歧被她很傲慢地拒绝了,现在却主动要求见面的确有点说不过去。
可纵使墨霜在打击报复,她也没辙,只好继续耐心等着。
结果没等到墨霜的消息,倒是等到了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
林婕妤因吃坏了东西。致使才两个月的胎儿滑胎了。她因悲痛过度。一病不起,皇上为了安慰她,给她升了品级,又赐了许多补品和绫罗绸缎。让她好生养着身体。
不清楚后|宫争斗的人可能以为皇上对林婕妤情深意重,没有因为她滑胎就冷落她,将来等她养好了身体,一定可以再怀龙种,宠冠后|宫。
而清楚这里面弯弯绕绕的人,都知道林行言是没戏唱了。
一个男人,倘若真的爱你在乎你,在你出事之后他第一件事想到的不是用物质去安慰你补偿你,而是陪着你一起痛苦一起分担。因为那也是他的孩子,他怎么能不心痛,怎么能够理智到第一时间升她品级,第一时间送去补品安慰,简直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太完美了。那是因为不在乎。
不是有一句至理名言么,如果这个男的在你眼中没有半分缺点,那么他一定是不爱你。
林行言小小年纪怀孕滑胎,对身体是大损,她将来很有可能再也怀不上身孕了。
而一个皇上不爱又无法怀上身孕的小姑娘,又背叛了太后,怎么在这后|宫立足?
林老太太早就想到了这后果,却还是义无返顾。
只因为在这场争斗中,静妃始终是占于上风的。
林行言被彻底放弃掉了。
林昭言不免替林行言觉得惋惜,才是刚刚开苞的花骨朵儿,就这样摧折在了利益争斗之下,再也无法绽放属于她自己的美丽。
然而她的惋惜还没能持续多久,就又传来了一条劲爆的消息。
宛姨娘性命垂危了!
“说是昨日从宫里回来后就不对劲了,脸色惨白惨白的,到了夜间就咯血了!青双被吓坏了,偏偏宛姨娘还不准她去找大夫,就这样死撑了一天一夜,终于撑不过去了,要不是青双看她只剩下一口气及时去禀告了太太,宛姨娘恐怕早就魂归西天了!”
听着曼双禀告的消息,林昭言皱紧了眉头。
昨天她在西院门口碰见宛姨娘的时候,她可精神得很呢,虽然样子狼狈不堪,但说话那咄咄逼人的劲儿,哪像是性命垂危的人!
怎么进了一趟宫,她就不行了?
难道是因为林行言的事情,内心的愧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才会郁结在心病倒了?
可也不对啊,人家冰冻三尺还非一日之寒呢,也不过才一天,她就病倒了?那也太脆弱了吧!
还是说,是人为?
下毒什么的?林老太太为了灭口,也不是做不出这种事来。
林昭言越想越可能,“宛姨娘现在怎么样了?”
“大夫还在救,西院那边混乱得很,偏偏老太太和老爷都不肯来,就太太找大夫的时候来看过一次,然后也走了,没个人主持大局,丫鬟们都乱套了!”
林昭言的眉心皱的更紧。
飞鸟尽良弓藏,狐兔死走狗烹,宛姨娘发挥了她人生的最后一个利用价值,就被完完全全抛弃掉了。
“我去看看她吧!”或许这是最后一面了,见这个从小就与她们争来斗去的姨娘最后一面了。
她不是同情她,只是想看一看,人之将死,是不是其言也善?
林昭言去了西院,丫鬟们看到她来了连忙又哭又笑地迎了上前,让她救救宛姨娘。
林昭言摆摆手示意她们稍安勿躁,然后就进了屋子去看她。
不过才两天的功夫,原本那个鲜亮夺目,娇媚动人的宛姨娘就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脸色惨白,双颊凹陷,形容枯槁。
饶是林昭言做好了心理准备,都被吓了一跳。
只见宛姨娘的嘴唇一张一合,从里面溢出丝丝呻|吟。
林昭言走上前去听,只听到一声声重复的“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她没有?
她没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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