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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难得清闲的午后,浅蓝色的窗帘把刺目的阳光阻挡在明亮的玻璃窗之外。
顾婉歪在美人榻上正歇午觉,就隐隐约约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阵喧闹声。
顾婉被吵得有些头痛,按着额头掀开被子,懒洋洋地伸了个腰,咕哝了句:“宝琴?”
宝琴蹙着眉,端着热水拿了帕子进屋,给顾婉擦了擦脸,才扶着她坐到梳妆台前,拿起象牙梳子给她绾发。
铜镜是刚打磨过的。
镜子里的女子已经不算女孩儿,该算是少女了,身段窈窕,顾盼生辉。
十二三岁的女子长得最快,相差一岁,风情便不同,宝琴本来还有些神思不属,此时望着镜中的娇美少女,目中也不觉显出几分喜意:“小娘子生得真美,七郎也是极好!”
顾婉失笑,摇摇头,晃动了一下刚刚梳好的双环髻,现在她的头发不多,也怕压坏了长不好,用的首饰都是小巧玲珑的,可就这寥寥几样儿,依旧衬得她肤白如雪,明亮耀人。
“别拍马屁了,外面怎么回事儿?”
一说起外面的闹剧,宝琴不高兴地板起脸,嘟着嘴:“还能是谁?就是那帮流民闹事!”
今天上午外面有一队流民来到郭家屯,因为前阵子流民太多,家家户户都给塞满了,只好让他们暂时搭个棚子凑合一下。
却不曾想,这伙人彪悍的很,对吃的。用的,住的,各种东西都挑剔的不行,还有几个人一来村里就下手去抓别人养的鸡鸭。
让郭家屯上下都十分不满。
其实。一开始流民涌入。村里人都是抱着三分同情的,涯州民风淳朴,还是好人,老实人比较多,大家都尽量腾出地方安置流民。哪怕自家住的环境也不算好。
奈何好心不一定都有好报。流民数量一大,便让人忍受不了了,本来安静和谐的郭家屯,让这帮人搅和的鸡飞狗跳。郭玉柱郭爷爷近日经常气得吹胡子瞪眼,而且村里治安变差,以前可以随便放着到处找食儿吃的鸡鸭羊鹅,现在关起来都不放心。各种不方面,让村子里上上下下都很头痛。
郭家屯的老百姓们本身是从上琅迁来的,上琅临近边境,经常会遇到蛮族入侵劫掠,土匪豪强更多,民风也是彪悍的很,哪里会吃闷亏?
双方都不退让,争端便多了,这几个月来,打架斗殴的数量猛增,甚至还有乡亲要求不许流民进入村内。
顾婉正沉思,宝笙忽然急匆匆奔进房间,道:“小娘子,不好了,刚子哥和人打起来了……就在咱家东面的庄子门口儿。”
顾婉愣了愣:“嫂子呢?”
“大夫人刚出去。”宝笙凑过来给顾婉换上衣服,收拾停当,便扶着她向门外走去。
顾婉离开房门,随手招呼家里一个小丫头:“去通知毛叔,让他带人过来瞧瞧。”
毛永喜是负责郭家屯这一片儿的捕快,因为沐家的关系,对顾家颇为照顾,逢年过节,往来频繁,出了这样的治安事件,自然是要找官府的人出面解决。
看着小丫头心领神会,顾婉才松了口气,打算先去看看情况。
就在村里,距离不远,顾婉便不坐车,只是王大和王二各带了几个好手跟上了,以前到无所谓,可现在村里流民多,鱼龙混杂的,还是小心为妙。
不多时,走到东面的庄子前,就见郭家屯由郭玉柱带头,一群一身短打的壮汉,手里拎着扫帚,扁担,还有直接抡起刀片,长矛的,人数众多,貌似整个村子都给惊动了,还有好些青壮正往这边儿赶过来。
另一头儿,和村里人对峙的是十来个衣衫破烂的男女,看样子像流民,手里也拎着扁担,棍棒,还有几个拿着石头,眉眼间都是厉色。
顾婉的大嫂子,方素,方夫人,就立在庄子门口的青石台阶上,站得十分显眼,一脸冷肃,眉毛紧皱,手中的长鞭一下又一下敲击在手上,她身上只批了一件薄薄的红色披风,显得身体有些单薄,可气势惊人。
顾婉看得莞尔,自家这位嫂子还真是和她印象中的大不一样,颇有几分‘英雄气概’。
就见她目光冷冷地盯着带头闹事儿的那个男人的脸:“是你先动的手?”
王刚立在旁边,本来憨厚的脸一片怒色,眼角乌青,嘴唇也破了,虽然伤得不重,可显然是吃了亏。
流民中带头的那人,是个中年男子,长相到不差,脸上带着几分狠戾,让人看了心里不舒坦。他可能也没想到,村子里的人居然如此悍勇,打了一个,立时就窜出来一群,显然,他们以前在别的村子寄居的时候,遇见的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
此时听方素发问,男子脸色微变,嘴角抽动了下,闭紧嘴,没说话。
王刚此时已经拿手帕将伤口的血渍都擦了去,指了指隔壁的气道:“刚才这帮人硬闯庄子,我上前阻拦,他们就打人!”
王刚这话一出,郭家屯的人更是鼓噪起来,好几个小伙子拎着家伙就向前冲了几步,怒道:“混蛋,敢在咱郭家屯撒野,打死他们一帮***。”
当真群情奋勇,郭家屯的人越聚越多,个个面带怒气,显然是已经忍了这帮流民很久,连周围看热闹的其他流民都生怕被波及到,溜走了不少。
对面的十几个人,心里也直打鼓,有几个胆小的,脸色隐隐发青。
情势紧张,堪称一触即发……
“嗷——还有没有天理了,不能这么欺负人那儿,我孩儿才这么大点儿,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还让不让老娘活了!”
就在郭家屯这边儿恨不得上前动手将这帮流民都给打出去时,流民里忽然钻出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一屁股坐在地上,咧开嘴放声哭嚎。
顾婉挑眉。伸手捂了捂耳朵。宝笙和宝琴上前一步,挡在自家小娘子身前,就担心她看见什么不雅的场面。
她这么一哭喊,村里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到没人好意思上前动手。
那女人见大家伙避让。哭的声音更高。一边哭嚎一边捶胸顿足:“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我家娃才三岁,这么小的孩子。哪能住在外面,你们还有没有同情心!”
“就是,凭什么他们住好房子,吃干饭。换了我们就得住破棚子,还吃不上喝不上,我们不服,今天,我们就得住到屋子里去!”
流民中带头的那中年男子,气哼哼指了指缩在庄子中探头探脑的一对儿新婚夫妇,吓得那个小媳妇脸色煞白。
这对儿夫妻也是逃难过来的,似乎家里薄有资产,丈夫还是个读书人,碰上战乱,不得不背井离乡,当时郭玉柱见他们夫妻温文有礼,小媳妇还有了身孕,心生怜惜,便做主让两个人住到顾家腾出来的庄子里去,环境好,也安全。
没想到,这会儿到有人觉得碍眼!
郭玉柱闻言皱眉,还不等他开口,方素冷冷一笑:“这是我们家的庄子,我们乐意给谁住,就给谁住,别说是有人先来住下了,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就是空着,给猫住,给狗住,也不让你们这群浑人污了我们家的房子!”
对面的男人实在没想到方素看着像大户人家的夫人,居然会如此泼辣,不但抛头露面,还一点儿脸面都不给人留,气得脸色发红,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你……你……悍妇!”
地上撒泼的女人也是一愣,随即又咧嘴,方素已经一鞭子抽过去,正好抽在那女人的小腿上,疼的她吱呀尖叫,蹭一下就从地上蹦了起来。
方素显然是觉得这场闹剧实在无趣,一转身,扶着披风走下台阶,扭头冲郭玉柱道:“郭爷爷,别和他们客气,要是老老实实的,咱们村子不差个地方给他们搭棚子,再闹,直接送去挖矿,我记得,沐家正缺挖矿的苦力呢。”
郭玉柱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顾婉也失笑,脆生生地道:“嫂子,咱回吧,毛叔,您别看热闹了,赶紧把这些人给带走,好好教教他们规矩,省得弄得村里乌烟瘴气的。”
此时毛永喜早就带着人到了,这会儿才上前,一挥手,手下的衙役一拥而上,把流民里两个带头动手打人的给绑了起来。
寻常百姓,多惧怕官兵,更是有很多年死也不肯见官,此时一见捕快衙役居然来了,所有流民都吓得一哆嗦,个个把手里乱七八糟的家伙都扔了,在后面见机快的,扭头走人,被绑起来的几个壮汉,也吓得瑟瑟发抖。
刚才还撒泼的妇人,最是会察言观色,这会儿早就抱着孩子一溜烟跑得老远。
方素看见顾婉,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额角,显然没想到居然惊动了自家小姑子,还让小姑子看见自己发飙的模样,羞得耳朵根儿通红,细声细气地道:“婉娘怎么出来了?不是正午睡?”
顾婉笑嘻嘻搂着嫂子的胳膊,扶着她回家,很体贴地不去说刚才看见的场面:“天气闷热,睡不着呢。”
毛永喜干净利落地绑走一批人,登时让村里的流民变得守规矩许多,偷鸡摸狗的现象也少了,这到是意外之喜。
毛永喜都想着是不是应该在别的县,别的村子也来一个杀鸡儆猴!
这阵子随着数不清的流民涌入,可是让涯州官府压力倍增,巡逻的衙役加上官兵,足足增加了三倍有余。郭家屯还算好的,村民本身多青壮,自主组成巡逻队,维护村里的治安,一般情况下用不到官府帮忙,可更多的村落,却是老弱病残居多,在此乱世,想要维持治安,真不是一件容易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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