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惜朝刚走的那会儿,宋伊经常噩梦缠身,她看到爷爷额头鲜血咕噜咕噜似泉水般涌着,李叔的手指伸入胸膛,将他中枪的心脏生生掏了出来,神色悲怆!
他们流着血泪,一遍一遍地追问着,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轻易放过杀人凶手!
宋伊从床上惊醒,部队军区的床都是窄小的,她幅度稍大,身子直直跌落了下去,磕破了膝盖。
疼痛像是一朵妖冶盛开的血色彼岸,无叶无根,却仍魅惑生长,扎进了她的心脏,攀附在四壁。
蜷缩着身子,宋伊蹲坐在地上。
她不敢再睡!
她怕,怕见到她的爷爷和李叔,还有盛娆!
睁着眼,与大片大片的漫无边际的黑暗做着斗争,泪水砸进尘埃,化作虚无。
白天高强度的训练,晚上的失眠,让宋伊犯上了头痛,每次疼得她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像是要从脑袋里跳出来似的,整个人更是为此快速消瘦。
有次,疼得厉害了,身子痉挛蜷缩成球状,喃喃道:“林惜朝,我头疼。”
身边再也没了那个心疼他的男人。
眼角瞬间被湿意打透。
宋伊忍者痛意笑了出来,她真的是痛晕了!
她和那个男人,没有任何瓜葛了!
只是,快两个月了,她还是没办法习惯一个人。
吃饭的时候,她会不自觉地去追寻某个身影,落空了才后知后觉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在浴室里洗澡洗到一半,会莫名地停下来,摒住呼吸,他总爱在她洗澡的档儿堂而皇之闯了进来,惹得她满脸娇嗔、措手不及。
最难习惯的,还是睡觉。
他冷冽清淡的气息让她的嗅觉上了瘾,他灼热的胸膛让她的触感为之痴迷,她不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才能填补因他而少的空缺。
放假的那天,她问赵菁要了些安眠药,当晚吃了下去,没什么效果,连续几晚,她这才觉出了不对,后来赵菁招了供,原来她给的那瓶是维生素。
宋伊从此放弃了吃安眠药的念头。
她也怕自己某一时刻,突然想不开,脑子一热将整瓶安眠药给灌下去。
生活死水一般窒息而又有条不紊地流淌着,唯一高兴点的,是她的左手正在缓缓恢复,红色的一圈圈的疤痕淡化不少。
某天训练,安熙池将她拦了下来。
“跟我来个地方。”
她没办法回绝,却一直拒绝给他任何回应。
她将自己的情绪藏得滴水不漏,不悲不喜,至少她是这么以为的。
安熙池收敛起身上的漫不经心:“我们干一架。”
那天,细碎的晚霞潋滟缱绻,拂在男人身上将他身后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她上前就是一拳,男人猝不及防,连连后退才稳住了身子。
那天,这个在她眼底一无是处、痞里痞气的男人发生了质的突变。
宋伊也是这时才明白,原来承受更大的痛苦,是发泄痛苦更好的途径。
她的脑袋挨了男人不少下,有点恍惚,她当时甚至都有点记不清之前一直困扰自己的那些混沌而痛苦的感觉,像是从抽掉了。
她觉得自己脑子里干净极了。
也是这么一个经历,她和安熙池的距离近了不少。
时间算不上什么良剂,但随着时间,人会学着慢慢成熟,直至放下。
用力,缄默的悲伤,是她以前愚昧了!
特别行动小组选拔,宋伊忙得几乎没有时间去想念远处的那道影子。
小白的口语交际能力薄弱,她抽出了所剩不多的时间帮他补习,用来进行简单的人际交流,回到宿舍,已是深夜,基本上倒头就睡,一夜无梦,到点自然醒。
选拔成绩贴在公告栏时,宋伊看了下,有意料之中的,也有意料之外的。
眸色扫到祁少白的名字,眼神到底还是晃了晃。
“指挥官居然让你做队长?”温郁阴阴柔柔的嗓音响起,满眼讽刺。
她泰山崩于顶,面不改色:“以下犯上,罚跑三十圈。”
“你——”
“四十圈!”
“丧心病狂!”骂骂咧咧道。
“八十圈!”
靠,敢情他一个字十圈!
温郁眼睛喷着火,却闭嘴不敢再说一个字。
“一百圈,跑完报道。”宋伊扫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温郁憋出内伤,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该死的,臭女人,她就是个魔鬼:“你凭什么给我加到一百圈?”
宋伊顿了顿:“不爽。”理直气壮,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妥!
“......”
提出构建自己的情报局时,祁少白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那得花费不少。”
“除此之外,还需要什么?”
祁少白神色复杂望她一会儿:“其他的,倒是没什么。”
“但是,那笔费用高昂!”
“......费用我出。”
撂下这话,宋伊双手插在裤口袋走出会议室。
她太知道,有一个属于自己情报局的作用。
安熙池在宋家的门口等到了她。
宋伊见怪不怪,熟稔地走上前去,伸手接过她递来的烟,掏出打火机点了火,吸了口。
是的,她学会了吸烟。
喝醉是身体本能地排斥,她没办法控制。
就像是思念某一个人,心理上像是有瘾,但好在已经不像过去那么频繁了。
“宋家,卖给我吧。”
她到底还是惊了下。
吐了口,隔着袅袅的烟雾望着地上冰冷的水泥,神色晦暗:“......好。”
她欠男人的,是还不清了!
宋家的落没,她感受不是很深,主要还是因为安熙池。安熙池背地里没少说她是她的未婚妻,因着这层关系,不少人还是给了她原来的面子。
“哪天,你后悔喜欢我了,后悔付出了,我是不会认账的。”
她提醒他了,他们可以是朋友,但究其根本,到了她现在这个阶段,她不会再对任何一个不是他的男人动心。
“......如果,是他呢?”
男人敛下眉眼,轻声问道。
宋伊没回答,扔了烟抬脚碾灭。
当晚,宋伊又失眠了,还是很严重的那种。
头疼算是老毛病了,她对于失眠没了太大的反抗,既然睡不着,索性安安静静地睁着眼,却接到祁少白打来的电话。
他说,宋白和一流氓干架了,赢了,那流氓气不过,喊了一大帮子,将他们堵在了街口,出不去。
等她开车去了,才知道场面的宏观。
那一大帮子的流氓手里拿着木棍将那条街从街头堵到了街尾。
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宋伊动了动手指:“后天早上每人给我交一篇万字检讨。”
万字......检讨?!
宋白和祁少白脸色均是一垮,头耷拉了下来,没了斗志。
“谁是老大?”宋伊淡淡地扫了过去,一个光膀子上身刺着青龙纹身的光头男子走了出来,粗声粗气,“我是。”
“当众斗殴,打群架,情节严重,按律处于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还有,我刚才报了警,警察会在三分钟内赶......”
话未说完,大街上空无一人。
默了默,宋伊挑了下眉,警察的形象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高大了?
转身看向宋白和祁少白,宋伊眉头蹙深,从进来的一开始,她仿佛就感觉到有一道无形的目光锁着她。
即使隔得几十米远,她还是能感觉到那股灼灼的眸色,猛地朝视线源头望去。
男人挺拔的身材与身后的阴影融为一体,俩人就这样静静地远远对望着。
宋伊神色冷了下来,安熙池开着车也到了,自然而然地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披在了她的身上。
她没有拒绝,安熙池眼睛有些灼热,宋伊只觉得耳根子发烫,身后的视线几乎要将她虚伪的灵魂给灼烧开。
但这样恶意的报复,她竟然从中得到了丝丝的甜意,他的嫉妒像是一把火,焚烧掉她千疮百孔的心和濒临崩溃的理智。
如果,是他呢?
想起了安熙池的问题。
宋伊神色沉入夜色,整个人的气息彻底湮没,眼底的灰意转化成浓烈的漆黑,心底那丝对男人仅存的情愫也灭了!
她爱的人,她的爱人,早就死了!
在枪杀她爷爷的那瞬,被一个叫做林惜朝的男人给杀死了!
所以,这个世上,再也没了那个人!
他不会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祁少白。”
宋伊冷眼看向他。
突然被点到名的男人下意识地抖了抖:“怎么了?”
“再有下次,我劈了你!”
“......”
宋白困惑地用肩膀靠了他一下:“你干嘛了?”
是他打得架,姐姐怎么不怪他呀?
祁少白皮笑肉不笑,实则牙齿打颤:“没、没干嘛啊。”
偷偷地将头凑到他的耳际:“你姐,可能经期不顺。”
“说什么坏话?”宋伊拿眼斜他。
宋白不顾祁少白的眼色,清了清嗓子:“姐,他说你经期不顺。”
“.......”
天,他还能不能好好地待在这支队伍了!
他跟这队伍,绝壁地八字不合有木有!
折腾很晚,宋伊在回宿舍的路上,突然顿住脚步。
用一种冗长而又漠然到骨子里的声线在夜色里缓缓道。
“我知道,我们还会见面。”
“但是那次,我不会再心慈手软!”
“如果可以,我会亲手杀了你!”
“......”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好似没有人,又像是那人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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