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一出。
正在等待命令的毛骧,顿时愣住了神。
陛下这次的情绪变化,有些反常,仅仅是外邦使团而已,若说大错,的确算得上,可是有必要牵扯到中书省吗?
“还不快去!”
陡然间,朱元璋猛地抬头,看向毛骧。
后者不知道为什么,只感觉自己被这道眼神,盯的有些内心发寒,此刻什么也顾不得了,赶紧离开。
而在其离开后。
蒋瓛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另一侧敲门。
“进来!”
朱元璋只是看了一眼,就径直问道:“查的如何?”
“回陛下,应与魏国公无关。”
“嗯……”
对此,朱元璋仿佛早就知道,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旋即又道:
“官场上的百官,以及民间如何看得?”
蒋瓛愣了愣,内心已经猜测出,朱元璋准备问什么。
只是这些,早已经汇总成奏报上奏,陛下应该早就知道才是。
虽然想到这些,但蒋瓛还是第一时间回道:
“回陛下,民间多有猜测,近乎七成以上,都认为魏国公有冤屈,只有一成的人,认为其可能真的是另有异心。”
“另外两成呢?”
“却是不同的猜测,但也没有趋向于印版案是魏国公指使的一说,另外……”
说到这里,蒋瓛明显有些犹豫。
朱元璋示意对方不必隐瞒。
“陛下,京城各地卫所的将士听闻,却是都有些不忿,朝野之下,多有勋贵在私下里坦言,这可能是陛下有意为之……”
“还有,但凡南直隶附近坐镇的勋贵听闻此事,都准备上奏求情,还有各方其它的国公侯爷……”
蒋瓛说的这些,可不是小事。
起码在他看来,这要比所谓的“外国使臣”要严重的多。
毕竟,徐达作为魏国公,在诸位国公勋贵的严厉,可谓是排在首位。
若是没有真的真凭实据的证据,就将其关押,难免有狡兔死走狗烹的行为。
而要知道,现在的大明可还没有到天下太平的时候。
那些勋贵可不管,这里面有没有别样的心思,在听到魏国公被针对的时候,恐怕第一时间想的,不是什么精忠报国。
而是谋求后路。
如此一来,国朝局面彻底发生大转变,这是朱元璋都不想看到的。
而这……也是三司无论如何请求,都要将徐达押入天牢,将魏国公彻底定罪。
但朱元璋始终没有答应,甚至只是将其长子,送入亲军都尉府的监牢,甚至还特意暗中阐明,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这在某种程度上,固然是为了凸显案情的严重性。
但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对其的一些保护,避免三司动用私刑,到时候真的让局面落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而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度。
把握好这个度,至于在什么时候陛下会收手。
却是连蒋瓛都不清楚。
“你即刻去安抚京城的各大卫所,另外,将此前准备的一些,也可以拿上来了……”
突兀间。
朱元璋仿佛下了什么决定,立刻开口。
蒋瓛先是一愣,陡然反应过来,“臣这就去!”
一边说着,他快步离开。
而朱元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让其停下,随后才继续道:“还有,他们查了半天,什么也没查出来。”
“此次查出假钞甚至是印版,和那魏国公的门房福寿脱不了关系,让其立刻过来,咱先亲自审问!”
闻听此言。
蒋瓛越发确定了心中的心思。
他很快离去,不一会儿,福寿便被带来谨身殿。
然而。
其只是进去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就很快又被带走。
而在此期间,没人知道朱元璋问了什么,对方又回答了什么。
只是在朱标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时候。
察觉父皇表情安静,但长久相伴左右,他却已经能够察觉到,那平静眉眼下,压抑着的滔天愤怒。
终于。
鸿胪寺少卿匆匆赶来。
对方一进来,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陛下,臣该死!臣有失陛下所托,疏忽了对外使的一些迎接……可是还请陛下知晓,这些全都有不得已之缘由……”
看到对方立刻跪下,就开始阐述自己罪名的样子。
朱元璋却手指加快的敲击在桌面上,一双眉头也紧紧的锁住。
“咱只是让人去传你,就算告诉了你是外使的事情,也不至于一进来,就如此慌乱的给咱磕头谢罪吧?”
一边说着。
朱元璋已经站起身,来到了前者的面前,居高临下。
忽然,其微微下顿,整个人的声音,也带了一些寒意。
“谁告诉你的?”
唰!
此话一出,后者脸色猛地变得惨白。
整个人甚至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臣该死,臣罪该万死!”
感受着心中的恐惧,犹如井喷式的一样爆发开来,他却只能连续输出这几个字。
然而。
本以为接下来,他会听到朱元璋的一些诘问,哪怕是外邦使臣进贡,身为皇帝的自己,为什么不知道。
他都已经想好了答案。
却不想下一刻。
“你确实罪该万死!”
蕴含着冰冷的加着暴躁的声音响起,却见朱元璋整个人的眼神,已经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意!
“西市多外番,可就算再繁华,琉璃再紧缺,也不是他们拿着那些破烂,来置换我大明千万百姓劳心劳力所得的理由!”
“你身为鸿胪寺卿,咱让你专门管着外邦的事情,这么大的交易往来,你从来没上报过!”
“伱说你该不该死?”
“还有……咱听说,安南、占城、真腊等多个西南小国,纷纷在这几个月进贡,以表藩属国之责。可咱这段时间,也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甚至他们在西市住了这么久,连京城的百姓都有笑言:他们连饭都吃不起,开始在西市卖此次的贡品,为的就是求一个饱腹!”
说到这里,朱元璋似乎都被气笑了。
“你这鸿胪寺少卿,可真是丢了咱大明好大的脸!”
“你不该死,谁该死?”
一边说着,他冲一旁指着怒道:“给咱跪到一边,咱今日就好好的问问……”
说完这些,他刻意看向门外,这个时候,已经有人给他传出消息,看来礼部,还有中书省的人马上就到……
而正这么想着的时候。
“陛下!”
谁知,鸿胪寺少卿猛地跪拜下来。
“陛下,此事微臣冤枉啊,微臣早就给上面汇报过这些了,然而从头到尾,臣根本没有得到来自上面的任何命令。”
“无奈之下,臣这才有所疏忽。另外,那外邦使团在西市要饭的留言,根本就是从京城百姓里面传出来……这不是真的!这是传言啊陛下!”
朱元璋听着这凄惨的声音,整个人却是没有回答他的话。
而是冷不丁的问道:
“都听到了吧?上面,哪个上面?”
“现在你们礼部和中书省的官员也到了,你们就给咱说说……”
鸿胪寺少卿猛地转头,立刻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门外面的礼部尚书吕本。
以及中书省的另一位丞相——汪广洋!
这位丞相,因为近期没有什么朝会,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他们都没怎么见过。
此时出现,甚至都让他生出了一抹生疏感。
然而。
后者此刻却更出洋相,刚一进来,整个人便东倒西歪。
看样子,他们之所以来得迟,说不定还有礼部尚书一路上过来,从宫门下了轿子后,就搀扶着对方的意思。
这是喝了多少酒?
他心中一阵好奇外加讥笑。
这位头发花白的右丞相,早年间也是挥挥手就能搅动大明风云的人物。
曾几何时,还和韩国公李善长搭过班。
然而,数起数落,在外执政是一把好手,一进入中书省,整个人就跟进了纸醉金迷的花楼一样,整个人都软了。
还带着被后起之秀胡惟庸,给夺了权!
“这是喝了多少酒?看来咱们这位丞相,昨日里又流连美色了?”
朱元璋看向汪广洋,这位也是他开国之前就遇到的“功臣”,那时候,其还真的是功臣,没有丝毫折扣的那种。
可是现在!
“砰”的一声!
朱元璋一手拍在桌子上,发出了一声让人肝胆俱颤的声音,却见对方看着汪广洋怒吼道:
“咱大明的堂堂丞相,现在到了咱的谨身殿,还是这幅样子?”
“咱要你干什么?”
说着,其似乎想起了一些远谋,心中的怒火越来越充盈。
而后他又将话题,重新抓了回来。
“现在你们就告诉咱,这外邦上的事情,他刚才说,鸿胪寺传到上面去了……”
“你们两个一个礼部尚书,一个中书省丞相,咱就问问你们,传到哪个上面去了?”
“又是谁,拦下了这个消息,外邦进贡不让咱知道,难道是让他们晓得……这大明不是咱在做主,是尔等在做主不成?”
瞬间,
随着这句话响起。
汪广洋整个人都一激灵,似乎瞬间被吓醒了过来。
他很快意识到,此次似乎不同以往,可是昨日的酒实在是喝了太多了一些,他现在还久久回不过神来。
“陛下,虽说礼部权责比鸿胪寺高,但对于外邦,还是鸿胪寺直接负责的,在此期间,国朝上下都在关注三司之事。礼部各司却是没有接到,关于外邦的事情。”
吕本第一时间回答道。
而朱元璋的视线也很快落到了“汪广洋”的身上。
“你呢?”
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朱元璋的语气都变得讥讽起来。
因为众所周知的缘故,整个国朝上下都知道,这位丞相是出了名的万事不管。
整个中书省看似有两位,其实只有一位。
外邦的事情,其还是真的不知道。
果然。
汪广洋老脸一红,嚅嗫了半天,却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正是朱元璋的视线实在是太过逼迫。
他这才勉励说道:“回禀陛下,老臣……老臣实在不知!”
“汪广洋!你也是丞相!”
谁知,在对方话语刚出现的刹那。
朱元璋的语气就变得更为暴戾起来。
“单说这些年来,咱让你去中书省,你没尽好丞相职责,咱就可以治你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
“小小县官,沉迷声色犬马,对县内之事不闻不问,咱对这等官员,从来都只有一个处置,那就是死!”
“此次,外邦进贡,连民间百姓的传言都出来了,咱还不知道,咱就想问问,这贡品去哪里了?”
“你身为丞相,你也不知道……哈哈……”
朱元璋似乎气急反校,“身在其位,不谋其政!”
说完这八个字。
整个谨身殿的气氛,陡然间变得寂静下来。
唯有朱元璋的眼睛,冷冷的朝着汪广洋看来,不知道为什么。
后者被这双眼看得有些脊背发毛,甚至从心底生出了一种惊骇至极的荒诞感。
“也是死罪!”
唰!
此话一出。
哪怕是之前,已经被朱元璋亲自说出死罪的鸿胪寺少卿,也猛地朝着朱元璋看了过来。
一旁,朱标更是神色呆滞,整个人甚至有些出神。
而汪广洋也赫然抬头,一脸不可置信!
“礼部尚书吕本!”
后者此刻更为慌乱,甚至有些惊恐。
“念你还做不到,将贡品拦下,不让咱知道的程度,但身为礼部尚书,在此事上却一问三不知!”
“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起,免了你的乌纱帽,先行回家,等咱将这贡品之事,查个明明白白,再来论处你的罪行!”
吕本表情慌乱,但还是猛地跪下去。
惊恐道:“臣多谢陛下饶命之恩!”
“哼!”
朱元璋只是看了他们一眼,旋即再度看向外面。
“拦住外邦的贡品,岂不是说明,他也有称雄之心?”
“中书省可是还有一位丞相!”
“宣!”
……
与此同时。
谨身殿内的消息,几乎以迅雷一般的速度,猛地传了出去。
胡惟庸因为一直在家里,这段期间并没有在中书省,所以此次并没有叫他。
然而。
此刻的胡府内。
“丞相不好了!”
“汪广洋被判死!”
听到这些动静的胡惟庸,已经彻底坐不住了。
他整个人有些愣愣的看向李佑。
一时半会儿,却是半点也反应不过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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