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重辉的牢房门被打开时,是正月初三日的傍晚,申时末。
这时的天已经蒙蒙亮,来送他出狱的人,是一个脸生的小太监。
小太监的态度很是冷淡,让看守的人打开牢房门后,只匆匆丢下一句“万岁爷急宣你进宫一趟”,人就走了。
张重辉愣了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心中更是奇怪着——万历皇帝怎么还要见他?
怎么……还能见他?
就这么愣了半晌,直到隔壁牢房的沈惟敬嗓子都喊破了,张重辉才满腹狐疑的出神离开。
小太监就这么走了,张重辉就这么被放出来了。
说是皇帝急着召见张重辉,却是没有一个宫里人带路,也没有锦衣卫什么的来押带着他。
好似张重辉只是出狱了而已,至于他进不进宫,面不面圣,并无人在意。
张重辉还不知道此时的宫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本想直接进宫,但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先回一趟家,把这身满是酒臭味的官袍给换掉。
……
待张重辉打理好一切,匆匆赶到紫禁城外时,已经是酉时三刻,天已经黑了。
一阵北风刮来,裹挟着毛毛白点落下,新的一年,又下雪了。
北方下雪不是什么稀罕事,令张重辉感到奇怪和紧张的是,本该早就紧闭着的紫禁城大门,此刻却是大大敞开的。
城门外,更是围了不少车轿马匹,瞧其规制,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员。
张重辉像是没有看见这异常的一幕,他径直往城门去,开口便是对守城兵士说:
“我虽没有手令,可今日有一公公传来一道圣谕,皇上宣我进宫面圣。”
几个守城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颇为古怪,却也没说什么。
在询问以及确定了张重辉的身份过后,他们居然还真就放了张重辉进去。
这一操作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便是连原先还在怀疑这其中有诈的张重辉,也惊讶了一下。
张重辉就这么踏入了紫禁城,此刻,他仍旧不知道宫里头具体是什么情况。
直至他走到已成废墟的三大殿前,遥遥看见了乾清宫四周人来人往。
宫人们似乎很忙很乱,又是拆灯笼,又是手忙脚乱的挂着什么东西。
张重辉见状顿时察觉到了什么,他急忙加急脚步快步走起,走着走着甚至开始奔跑了起来!
他跑的越来越快,不少来往的宫人都看见了这一幕,却是没有几人出声制止。
毕竟都到这种时候了,这样激动乱跑的人,也不止张重辉一個。
张重辉很快就跑到了乾清门,然而,就在他迈步踏过门槛的那一刻,一道骤然响起的沉闷钟声突然激得他步伐踉跄一下,险些让他被门槛绊倒在地!
“咚。”
“咚。”
“咚。”
“咚……”
钟鼓声一声接着一声响起,这些声音不是从宫里传来的,而是从宫外的寺庙里头传来。
从方才那一刻开始,这样的钟声,宫外的每一座寺庙,都将要敲击整整三万下。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咚咚咚”的钟声持续敲响着,伴随着越来越多寺庙的加入,钟声开始杂乱无章,愈发密杂起来。
钟声其实并不难听扎耳,然而这样的声音落在张重辉耳朵里,却是尤其的不适。
钟鼓每敲一下,都像是在敲击他的五脏六腑,令他反胃恶心的同时,也敲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零散画面。
终于,张重辉忍不住了!
“呕!”
……
乾清宫内。
朱常洛跪在龙榻前,他的一双眼睛已经红肿的不像样子,却仍在断断续续的流着泪水。
他身后跪着的一众内阁大臣也在抽泣,见太子这么孝顺,众人面上皆是一阵感慨,实则各自心中早在各自盘算。
“太子殿下,张重辉来了。”
王安带着这个消息来了,他刻意用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能够听到的声音说。
“来了啊。”朱常洛擦了擦眼泪,强忍着心中激动说道:
“大行皇帝临终前,曾亲口说过要见他,让他进来吧。”
此话一出,在场诸人脸色各是怪异。
一来,是他们都不知道有这件事,二来,他们实在不明白,大行皇帝临终前见张重辉做什么?
“太子殿下,张重辉恐怕……恐怕不能进来了……”王安欲言又止道:
“他现在的状态不太好,恐冒犯了大行皇帝……”
“怎么回事?”朱常洛忙问道。
朱常洛很清楚,此刻他身边全都是想要拿捏他这个年轻新君的老狐狸!
方才丧父不久,且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他既不想被这些老狐狸捏死,更是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这也是为什么,尽管皇帝父亲临终前明明让他一定不能留张重辉,可他还是留下了张重辉的原因。
朱常洛之所以不急着让人把张重辉带进宫来,也是想试探试探对方。
他想试试张重辉,到底敢不敢为了他这个并不确定的新君,豁出命,闯进宫来罢了!
眼下张重辉豁出命进宫了,朱常洛心里的信任也更多了一分,可偏偏在这种时候,张重辉的状态怎么还不好了?
面对太子的疑问,王安如实回答道:
“太子殿下,张重辉也不知道怎么了,人才刚到乾清门就吐了!这时候让他进来实在不妥,恐惊扰了大行皇帝的遗体啊!”
……
张重辉扶在乾清门吐了半晌,说是吐,其实是干呕。
他被关的这两天都没有进食,又能吐出什么来。
路过的人都被这奇怪的一幕给吓到了,在这皇帝才驾崩不久的特殊时刻,没有人敢上来劝阻,生怕惹出多余事端。
张重辉没想到,最终来‘安慰’他的人,居然是与他仅仅有过几面之缘的‘庙祝阁老’李廷机。
李廷机穿着一身起球的粗布麻衣,这番邋遢,显然是刚刚收到叶向高放出去的消息后,就急忙从破庙赶往了宫里。
他一边给张重辉喂水拍背,一边苦口婆心地劝道:
“大行皇帝方才驾崩,我知你心系君父才会这般难受,可你还年轻,也要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啊。”
张重辉虽然不太明白李廷机为什么会觉得他难受,但秉着礼貌,待气顺后,他还是谢过了对方的好意。
“多谢李阁老,你的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说罢,张重辉整理了呼吸,在确保情绪稳定后,他大步踏向乾清宫内。
……
朱常洛终于盼到了张重辉,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刻,他也是被张重辉的‘哭技’给惊呆了!
朱常洛本以为自己哭的已经足够夸张了,没想到张重辉居然比他更甚!
别说是朱常洛,在场其他人也是头一回见到,居然有人能在不嚎不叫的情况下,哭得如此震撼!
众人都不由得心中感慨道:
“怪不得吐了,都哭成这样了,吐也不奇怪了……”
然而,即便张重辉的‘哭技’令人震撼,张重辉本人却并没有继续发挥他对已故皇帝的敬爱。
他只对着大行皇帝的遗体跪拜一番后,就将目光放在了太子朱常洛身上,铿锵有力道:
“太子殿下,请恕臣直言,天子驾崩,实乃国之悲事,臣等请太子殿下以圣体为重,切莫过度哀伤!
国不可一日无主,此刻江山社稷待您承继大统,万民翘首以盼!
太子殿下应谨记大行皇帝期许,臣等请您速登皇位,以慰大行皇帝在天之灵,引领大明昌盛!”
张重辉字字铿锵有力,话音落下便是重重一拜。
在场众人都被张重辉这可谓是僭越的举动给惊呆了,纷纷看向了人群上方的首辅于慎行,毕竟这劝太子登基的话,怎么着都得内阁首辅带头来说才是。
然而,于慎行自打来了以后,就一直面无表情,一言不发,面对张重辉的越俎代庖之举,他更是没有一丁点反应,好似全然没听见一般。
一时间,场面安静了下来。
然而,只是一会儿而已,很快就有人大声附和道:
“臣附议!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太子殿下速速登基!”
是叶向高。
有了带头的和牵头的,后面的人也没了顾忌,纷纷跟多米诺骨牌一样拜下。
一声声“臣附议”响彻大殿内,响彻在大行皇帝的遗体旁。
于慎行是最后一个附议的,他的声音很小很小,拜下时,两行热泪同时滚落。
……
新皇登基,举国同庆。
在与内阁六部进行多番商议过后,新帝决定于次年改元为——泰昌。
新皇登基,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下旨罢黜了,先帝与百官们争执了多年的矿税。
这是重中之重的事,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新帝登基做的第二件事,便是一改先帝时期的怠政风气。
不仅恢复了荒废已久的经筵日讲,朝会、祭祀等,还给一些老人升官,又将一些空缺已久的官位填补上了新人。
新帝登基做的第三件事,便是完成了先帝临终前的最后遗愿——给张居正平反。
至于先帝驾崩前,曾当着大学士叶向高安排过的,封郑氏为皇太后一事,则因为‘内阁太忙,暂时没空处理’为由,被压在了内阁办事处,久久没有回音。
新帝登基是大事,先帝的丧事,更是重中之重的大事。
先帝的丧葬事本该由亲王,或者内阁大学士等大人物主要负责。
然而新帝的安排却是耐人寻味,虽说明面上安排了内阁首辅于慎行为主要负责人,可自打先帝驾崩后,于慎行就一直称病告假在家,闭门不出。
如此一来,先帝的丧事,全然落在了次要负责人身上。
而这个所谓的次要负责人,既不是什么亲王和大学士,也不是礼部的尚书侍郎,而是不久前才蒙受圣恩,破格连跳三级的鸿胪寺卿——张重辉。
张居正已经平反,张家人不但没有了罪臣之后的烂担子,反倒是成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新贵。
不仅张重辉升官了,张允修也升了官,虽然只是太子詹事府右春坊,右中允这么个暂时没什么用处的闲官,可也只是暂时而已。
……
乾清宫。
不过半月而已,乾清宫已经易主,半个月前还在瑟瑟发抖,担忧着被废的懦弱太子如今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高高在上,笑里藏刀的帝王。
“张卿,朕公务繁忙,先帝的身后事就全然交托给你了。”
朱常洛握着张重辉的手,一副满是信赖的模样。
张重辉自然只能是受宠若惊道:“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辜负陛下的嘱托。”
朱常洛笑得很是满意,下一句却是突然问道:
“对了,朕听说你的二叔和三叔都是一甲进士出身,如今伱祖父的冤屈已经洗清,像你二叔三叔那样的人才,自然不能埋没才是,快告诉朕,想为你的两个叔叔求个什么差事,朕全都答应你。”
朱常洛笑得很是大方热情,好似张重辉真的想要什么,他都愿意给一般。
张重辉很清楚,朱常洛这是在试探他。
眼下朱常洛已经给他和张允修连连升官,这已经是把他们架在火堆上烤了。
这种时候他要是还不知足的‘又要还要’,不仅仅是不知好歹,更是在提前找死。
“陛下,臣的这两位叔叔已经习惯了远离朝堂的日子,实在不适合入仕,怕是要辜负陛下的一番好意了。”
“这样啊。”朱常洛一副‘我理解’的笑容,豁达道:
“无妨,什么时候想要了就来跟朕说,朕能有今时今日,多亏了有你。”
“多谢陛下。”
“明赫,自打郭先生离开后,朕能信得过的人只有你了。”
“陛下……”
君臣之间在一番看起来‘掏心掏肺’的对话后,朱常洛总算是肯放张重辉走了。
只是在张重辉离开后不久,太监王安又一次对他那年轻的皇帝陛下提醒道:
“皇爷,张重辉真的留不得啊。”
朱常洛轻轻笑了笑:“我知道。”
王安苦着脸道:“皇爷,利剑虽好用,可也容易伤了自己啊……恕奴婢多嘴,先帝丧仪如此大事,不该让他来负责啊……”
“你懂什么。”朱常洛仍是轻轻笑着,却是没有再将心中那番,含有报复意味的话说出来了。
他的父皇活着时,不是最怕被张居正管着吗?
可现在,就连后事,都要被张居正的后人负责!
这般身不由己,也不知道他的父皇,该有多‘高兴’呢!
至于利剑容易伤到自己这件事,朱常洛就更不怕了。
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总有种‘我有把握一切’的自信,更何况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天子皇帝!
与此同时,在离宫的路上,张重辉也想起了一个人。
“得想个法子,把温体仁从南京调回来才行。”
张重辉心想道。
……
先帝的陵寝早就已经修建好了,就差寻个好日子下葬了。
而在下葬之前,最重中之重的事,莫过于陪葬品该准备哪些了。
天子的陪葬品,自然少不了琳琅满目的金银宝石,珍宝器具,以及天子生前最喜爱的一些物品。
许是不服张重辉这么年轻就能负责如此大事,故而在陪葬品下棺时,时不时便有人跑去问张重辉一些奇奇怪怪的刁难问题。
“张大人,这顶先帝生前最喜爱佩戴的乌纱翼善冠,是要放在主棺内,还是放在副棺内?”
“我没记错的话,你在礼部干了三十几年,按规矩该放哪儿,这你都不知道?”
“那……这先帝生前最喜爱的金盖玉碗又该放哪儿?规矩可没说这个!”
“这样的话,那就不放了吧,你带回家去泡茶喝。”
“啊?这……你开什么玩笑啊!”
“我这个人比较幽默,就喜欢开玩笑,你最好习惯习惯,另外要是出了什么事的话,我可是会把你推出去顶罪的哦。”
“你……”
……
于慎行已经有许久没露面了,像是掐准了时间似的,在一切准备就绪,就差合上棺材盖时,他终于出现了。
然而,身为主要负责人的于慎行却并没有想要插手丧事的意思,而是直接找到了徘徊在副棺旁许久,发愣中的张重辉。
“先帝的庙号,选好了吗?”于慎行上来便是问道。
张重辉只看了于慎行一眼,眼神又回到了棺材里:
“这事归礼部和内阁管,我不知道。”
“这事你能管。”于慎行道。
“我说我管不了。”张重辉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副棺内,其中一件金灿灿的陪葬品,目光陶醉道:
“你看,这顶金丝翼善冠好看吗?先帝生前最喜欢金器了。
金丝翼善冠的工艺比金如意要更精细繁复许多,他应该……会更喜欢吧?”
于慎行只瞥了棺材内一眼,便又将话题扯了回来,强硬道:
“现在我才是内阁首辅,我让你管,你就得管,告诉我,选什么庙号?”
张重辉深知是躲不过这个话题了,他看着那顶金灿灿的翼善冠,半晌,叹道:
“那就……神吧。”
这回,轮到于慎行沉默了,他很想反驳些什么,可他能做的只有无言以对。
于慎行来了,又走了,在他走后不久,又有人来催促张重辉一件事。
——吉时将到,该盖棺了。
……
【本书完】
……
公元2023年。
南京博物院。
在某样文物的展台前方,围绕着一大堆人,人群中还时不时发出声声艳羡的感叹。
“当真是花花富贵迷人眼,瞧这金帽子,要把这融了卖,得值多少钱啊?”
“真服了……就你这治好了也是流口水……”
“怪不得万历皇帝几十年不上朝,要换我有这种好日子过,我也不上朝啊!”
“我记得万历不上朝,好像是因为腿脚不好吧?”
“你怎么知道他腿脚不好?他摔的时候你在一旁看着啊?”
“电视里有播过!他挖出来的时候长短腿,据说棺材板都被劈了当柴火烧,骨灰还被扬了,唉,也是蛮惨一皇帝。”
“奴才命一条,你还共情上皇帝主子了。”
“你他妈不杠一句会死是吧!”
“诶诶诶!肃静!肃静!这里不许喧哗打闹!”
“保安来了!保安来了!”
“呜呜呜,妈妈我害怕,我要回家……”
“……”
看着四周乱糟糟的人群,张江陵是真想把第一个提出在周末搞团建的人狠狠暴打一顿!
就在这时,一位刚转岗来不久,并不熟悉的男同事突然上前来问张江陵:
“江陵,你看到他们说的,那顶万历皇帝的金帽子了吗?”
张江陵的眼神极好,即便离那顶金帽子还隔有一大段距离,他也还是看清楚了。
虽然跟这位同事不熟,秉持着礼貌,张江陵还是回道:“看见了。”
男同事笑着说:“我记得万历皇帝的老师是万历首辅张居正,又称张江陵,你们俩还挺有缘的啊。”
这样的调侃,张江陵从小到大听过许多次了,尽管如此,被不熟悉的同事调侃,他也不怎么习惯。
张江陵只笑了一下没有搭话,然而同事却像是看不懂人眼色一样,咧着嘴嘿嘿一笑后,继续调侃了下去:
“我记得万历皇帝这个反骨仔,当初想要开棺鞭尸他的老师张居正,你说张居正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样想?”
“我不是张居正,我不知道。”张江陵说完扭头就走,他不想跟这种不熟的同事说太多废话。
然而,这个同事却是跟狗皮膏药一样,追着他问个没完没了。
“江陵啊,你的名字跟张居正也太凑巧了,你该不会是张居正投胎转世吧?”
“你小说看多了。”
“江陵,不瞒你说,我个人觉得,明朝之所以会亡得那么快,其实罪归于张居正改革。”
“明亡于盘古开天辟地。”
“江陵,你好像有点不太高兴,你该不会真的是张居正转世投胎吧?我真没有说你坏话的意思啊,我只是实事求是。”
“你别跟着我了。”
“诶,江陵,你走那么快做什么?前面就是红绿灯了,你别闯红灯啊!”
“……”
张江陵实在受不了这个连姓名都不知道,却异常热情的新同事了,他连敷衍都懒得,步伐持续加快,只为逃离。
然而,这家伙就像鬼一样缠上了他,不论他走到哪里,对方就跟到哪里,直到参观完了博物馆,对方还在跟着!
这也就导致在过红绿灯时,急于摆脱对方的张江陵着急先走了几秒,没成想,对方居然也跟了上来!
于是,二人双双起飞……
直到最后一刻,张江陵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同事到底叫什么名字。
不过他那极好的眼神,还是使他在空中落下时,看见了对方工牌上的姓氏。
虽然只有姓氏——顾。
这个逼,姓顾!
……
很快,世界陷入了一片白茫茫……
那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雪积尺许,人马不能行的雪地。
张江陵像是做了一个带有痛觉的梦,这梦里的双腿像是深陷在沼泽地里,拔得痛苦,却又有一股不知从何处来的力量拉着他走。
那股力量拉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走向那抹陌生却又无端熟悉的红色……
一切,都好像只是场梦……
而已?
等‘他’再次醒来时,一连串为数不多的陌生记忆涌入了脑海内。
虽然很不可置信,但他还是只能接受这件事。
他穿越了,穿越到了年仅六岁的张重辉身上。
“好饿。”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发自肺腑的第一个感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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