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仲夏之末。
持续了半年的不奥之战,陷入了更为焦灼的阶段。
北方、东方两线战场上炮火连天。
数不清的坦克、飞艇、战斗机残骸在延绵上千里的焦土上随处可见。
炮火连天,枪林弹雨。
恐怖的轰鸣与刺耳的枪声此起彼伏。
战壕、堡垒建了又毁,毁了又建。
双方战死的士兵已超过百万之数。
然而这些可怕的场景,两国民众却无法亲眼所见。只得通过报纸、广播等媒体获取相关讯息。
6月25号这天傍晚。
沉闷且炎热的风刮过帝国首都。
一位西装革履、白发苍苍的老者,正杵着白色手杖,从四方宫中走出。
两侧的女卫兵们纷纷端枪行礼。
老者颔首示意,杵杖离开。
他最终在夕阳下,鹅卵石小道的尽头驻足,回首望了一眼那宏伟的建筑。
想起方才与元首的谈话,他的老脸上不由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旋即,头也不回地离开。
影子拖得越来越长,直至与四方宫的阴影重叠。
帕拉·赛尔苏斯一人一杖,徒步从中心区来到了南缪斯,缓缓走过一条街道。
此时也是入夜,天色昏暗。
他最终停在了一间孤儿院前。
暗淡的灯光从孤儿院中传出。
这间孤儿院不大,也就只有一栋四层的老楼,外面还有矮墙院落。绿藤与青苔攀附在矮墙上,院中摆放着一些例如沙坑、滑梯与摇马等孩童娱乐设施,但看上去有些老旧褪漆了。
“贝托莱孤儿院。”
老者扭头看着院门的铁牌标识,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这是帕拉·赛尔苏斯在几十年前,以化名“贝托莱”的医生身份,在首都资助建立的其中一家孤儿院。
实际上,“贝托莱孤儿院”有很多,分布在不莱梅帝国各处。
人们只知道,这些孤儿院是由“贝托莱基金会”投资建立,却不知晓背后自掏腰包的人,是帕拉·赛尔苏斯。
帕拉生于黑暗战乱的封建中世纪,对无家可归的孩童抱有强烈的同情心,因为他自身,本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孩童时期,他靠着流浪和乞讨为生,经历过三次瘟疫而侥幸存活,大难不死。少年时,有幸成为了一家贵族的仆人,专职于为男主人端屎盆尿壶,并负责清洗。
在那个时期的荣登王国,这种仆人还有一个专门的名字,叫做“粪便男仆”。
趁着在这家贵族当仆人的期间,帕拉跟随男主人的御用医生打下手,顺便学习粗浅的医术。
后来,在帕拉十五岁时,这家贵族因战乱而死,他也在阴错阳差下加入了一个名为“治愈骑士团”的雇佣兵团。
从此开启了一段传奇的人生。
…
…
帕拉收回思绪。
他杵着手杖,踏上了孤儿院的台阶。
笃笃。
帕拉轻轻敲响了大门。
过了会。
老旧的木门咯吱一声打开了,里面是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妇人。
在看到帕拉时,老妇人先是一怔,旋即面露欣喜之色。
“是贝托莱先生吗?!快请进!”
老妇人连忙侧身虚引。
帕拉微笑以对,走了进去。
这老妇人名为弥赛菈·马什,从这间孤儿院诞生之初,便担任了院长一职。
也只有她和少数几名护工,曾见过帕拉的真容。或许是帕拉的实力下滑严重,导致外貌也苍老得不成样,使得几十年未再见面的老妇人并未起疑。
“贝托莱先生,您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院长弥赛菈一边走,一边问道。
帕拉微笑道:
“我只是顺道过来看看孩子们。”
“原来是这样。”
院长的脸上也绽放出笑容。
“孩子们都在二楼休息。一般这个点,是护工们讲故事的时间,但下午的时候我组织了一场游戏,孩子们都玩累了……”
两人小声闲聊着,来到了二楼。
帕拉跟着院长走到了一间大房的窗外,隔着玻璃,能看到里面亮着温馨的夜灯。
一排排的双人床整齐排列。
虽然南缪斯的环境脏乱,但这里却像是一片净土,干净整洁。
一个个孩童正闭着眼,睡在自己的床上,进入了梦乡。
这些孩子小的四五岁,大的七八岁,有男有女。
“唉……”
这时,院长看着房间里入睡的孩子们,却是惆怅地叹了口气。
帕拉扭头看了她一眼,问道:
“弥赛菈,怎么了?”
“抱歉,贝托莱先生,我只是有些多愁善感了。”
老院长摇摇头。
“咱们帝国与奥威纳联邦开战后,无家可归的孩子越来越多了,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批……因为孤儿院的名额有限,有些孩子不得已只能送到‘圣母教会’和‘曙光教会’去。”
“您说,今后会好起来吗?这样的日子,实在是……”
弥赛菈院长轻轻抹了眼角。
“几十年过去了,我在南缪斯见过太多可怜的孩子,在小小年纪就承受着本不该承受的苦难……甚至丢了性命。”
“世界会和平的吧?”
“会的。”帕拉拍了拍老院长的肩膀,轻声安慰。“会有和平的那天,你放心,弥赛菈。”
说着,帕拉从裤兜里掏了掏,取出了一叠金箔纸钞,有上千凯撒。
他将钱交到了院长手里,后者不由一愣,怔怔出神。
“明天给孩子们加加餐,他们应该多吃点肉食……顺便,把孤儿院翻新一下吧,院中的设施也该重建了。”
帕拉轻声道。
老院长顿时流出了眼泪,感激地攥紧了帕拉的手掌。
“贝……贝托莱先生,我替孩子们谢谢您。您真是一个好人,孩子们也从来没忘记过,有这么一个人在帮他们。”
“不必如此。”
帕拉微笑道。
“在这样的乱世之中,我只能尽这样一番微薄之力了。”
“抱歉,贝托莱先生,我知道您是大人物,很忙……但等孤儿院翻新后,我打算举办一场庆祝活动,如果您到场的话,孩子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您会来吗?”
院长抹着眼泪,哽咽地说道。
帕拉想了想,拍了拍院长的手背,安抚道:
“会的。”
闻言,老院长很开心。
她像是一位少女般,攥着钱,捂着胸口,心中为孩子们感到高兴。
待两人又闲聊两句后。
帕拉提出了告辞。
他离开了孤儿院,又从南缪斯徒步回到了中心区。
但他并未去凯旋大厦,也没有回自己的住所,而是直奔莫拉雷斯街。
帕拉来到了9号公寓。
嘟嘟。
他按响了门铃。
很快,一位身姿笔挺,身穿制服的老管家大步走出。
在看到院外站着的老人时,夏尔连忙将门打开,行了一礼。
“帕拉先生!”
“吉兰在家吗?”
“少爷在家,正在阁楼看书。”
老夏尔说道。
“我去为您通报一声。”
“那就麻烦你了,夏尔先生。”
帕拉礼貌颔首。
他被请到了客厅中落座,女仆为他泡了一杯热茶。
不一会儿。
一名扎着贵族马尾,身穿睡袍的紫眸青年便从木头阶梯上快步下来。
“老师。”
吉兰走过来,恭敬一礼。
帕拉满意地看着自己这位学生,招了招手。
“来,吉兰,我们聊聊。”
“是,老师。”
吉兰顺势便坐到了沙发上。
他注意到,老师今晚的心情不错,脸上挂着微笑。
“老师,什么事让您这么开心?”
“吾王同意让我再为骑士团冲锋一次了。”
帕拉喝了口茶,笑道。
吉兰却是眉头一皱,有种不好预感。
帕拉看着学生的表情,轻笑一声。
“我的寿命,还有十天左右。”
“老师……”
吉兰瞳孔一缩。
帕拉放下茶杯,很是坦然地说道:
“我打算,趁自己还能动弹,最后再去一趟奥威纳联邦。”
“您准备只身刺杀联邦总议会?”
吉兰顿时明悟了老师的意图。
他连忙沉声道:
“可这并不能让战争停止,更不可能使奥威纳战败……”
“吉兰。”
帕拉抬起了手示意。
“我的目标,是‘黄金部队’,是‘象甲警卫团’,乃至联邦神秘侧力量。”
他浑浊的目光在此刻无比深邃。
“我反正是个将死之人。就像下棋,如果临死前,能兑掉对方重要的棋子,那这也是无比值得的……只要吾王能赢!”
闻言,吉兰感受到了老师十分强烈的决心。他也知道,老师的想法并没错。
所以,吉兰放弃了劝说。
“吉兰,这应该是你我师徒最后一次谈话了。”
帕拉轻声道。
他的语气并没有想象中的凝重,反而非常的轻松:
“我该告诉你,‘残王’与‘盲将军’两个阵营的司辰,有着永远无法调解的矛盾,双方只有争斗,直至一方陨落而告终。”
“因为这是源于双方的律法和理念不同,各自理想中推动的世界走向不同所导致。”
“吾王试图终结战乱,创造一个和平盛世。而‘盲将军’祂们则需要一个极端混乱的世界,让祂们永远获益。”
“孩子,吾王不能败!”
“决不能败!”
帕拉伸出手,拍了拍吉兰的肩膀。
他一字一顿道:
“一旦祂败了,凡人将只剩苦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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