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落下后,众人神色各异。
碧玉眉心紧拧,抬头去看仓凛时,却只见他虽挡在前头,但垂着的头让人瞧不出神情。
一圈下来,反倒是话里不被看好的宋锦茵最为松快,只是她正想再开口,却听院中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声音,像是还带着笑意,打断了两人的话。
“柳侧夫人。”
宋锦茵顺势看了过去,只见裴慕笙一袭白色斗篷,临近屋子时解开系带,露出里头的玉色长衫和苏梅色长裙,乖巧之下透着灵动。
“是我让锦茵姑娘来三房帮衬,眼下大哥不在府里,柳侧夫人若是要寻麻烦,直接找我也是一样的。”
“三姑娘。”
柳氏侧身望向来人,唇角淡笑未散,“既然三姑娘替这丫头说话,我便也不好再多言,只是老夫人如今还在养着身子,我也是人微言轻,大房里头的事,还是要在国公爷跟前过一遍才是。”
“我同大哥哥借个丫鬟,也要去同大伯父说?”
裴慕笙面露不解,斗篷褪到一半,见着一时半会儿像是进不了屋,手中的动作便又停了下来。
“祖母昨日还说大伯父近来差事颇多,柳侧夫人可别为了同我争丫鬟,闹得大伯父心中不虞才是。”
“我如何会同三姑娘争丫鬟。”
赵氏垂眸轻笑,用帕子轻轻点了点唇角。
裴慕笙还待再言,手就被旁边的宋锦茵轻轻碰了碰。
抬眸望去,只见她眨着圆溜溜的眼,阻了她要说的话,自己开了口。
“奴婢自是不敢让柳侧夫人为难,只是奴婢听闻,柳侧夫人最是敬重老夫人,这几日福禄院那头未有动静,还以为老夫人未提及此事不妥,柳侧夫人也是同她一条心呢。”
柳氏静静看了她一眼,笑意未减,却也并未应下这话。
本也只是因着国公爷过来敲打一番,但这话落下后,若是执意让宋锦茵去国公爷跟前请罪,便是她这个人微言轻的侧夫人,管起了老夫人都未管的事。
越俎代庖最易让人不喜,尤其是一直未曾真正放出管家权的老夫人。
她只要做了一件让老夫人心生不满的事,以前所有的好,都会被一点点推翻,这便是人心。
“罢了,没想到你病了这一场,倒是多了几分伶牙俐齿。”
“奴婢不敢。”
柳氏见她眸底清澈,再无一丝适才的委屈,便也移开了目光,转而看向了三姑娘裴慕笙。
“既如此,我也不在这处耽误三姑娘的事了,若三姑娘需要人手,尽管让人来大房开口便是。”
“多谢柳侧夫人。”
裴慕笙垂眸浅笑,端的是知书达理。
见人离开,她才看向那道背影,不自觉地感叹出声:“说起来,这位柳侧夫人确实是有些厉害,走到如今的地位不说,还能把国公爷的后院打理的井井有条,甚至这仪态,一点也不像是......”
话说到一半,裴慕笙才像是想起什么来,抿唇收回了视线,眉眼间还带着歉意。
后头一个被柳氏抛弃的女儿站在那,她竟然在那里夸柳氏,这跟拿把刀子捅过去有何区别?
“那个,锦茵姑娘,我不是......”
“三姑娘不必顾及奴婢,外头天冷,还是进屋里说吧。”
宋锦茵在那断断续续的话里听到了愧疚,她佯装不知地指了指屋内,“不瞒三姑娘说,奴婢站了许久,有些撑不住了呢。”
裴慕笙这才将心思放到了宋锦茵的脸上。
屋外风大,她偶尔动一动无碍,但站着吹了这么久,脸色确实有些不好看。
几人进了屋,直到门被关上,眼前光景比外头暗了几分,宋锦茵的眸中才闪过一丝黯然。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用话语对上柳氏。
以前她多数是听着她的数落,再道一句“奴婢知罪”,任由那些指责落到身上,像利箭一般拼命戳着她的心。
如今她竟也能压下酸涩,对上她那双波澜不惊的眼,平静的用旁人来压她。
或许她早该明白,硬下心不再念曾经,才能一点点撕开过往的依赖,才能重新获得解脱。
对柳氏如此,对裴晏舟亦然。
......
裴慕笙兴致勃勃地拿出了一些新画的样式,和一些还未完全拟好的单子。
宋锦茵仔细看了一圈单子上的名字,听着她说,才明白那日宴会的目的。
除了让府中热闹热闹,还是为了她的首饰铺子。
“三姑娘的意思奴婢听明白了,只是赠些簪子出去,让旁人瞧见确实是个好主意,但三姑娘着实没必要赶制那么多货物送来府中。”
“倒也不是很多,估摸着不会超过二十样,簪子金钗步摇耳坠都算在了里头。”
“也不少了。”
宋锦茵沉思了片刻,想起自己曾在交绣帕时看见的几间店铺,那位东家倒是开了不少铺子,但价钱贵的那几间,货物从来都不多,问的人却不少。
“三姑娘若是都送出去了,她们又如何会自己去铺子里买呢?”
“我也想过。”
裴慕笙皱了皱眉,犹豫了半晌才道:“但这里头有些只是为了交好,也不全是因着铺子。”
“那三姑娘不如就将那些必须要送的勾出来,投其所好,其余只送两三位各自有圈子的手帕交就好,再当着众人的面直言货少,毕竟好物向来不易得。”
“且奴婢听闻,三姑娘首饰铺旁边连着的都是三老爷的产业,她们若是自己去瞧,兴许还能花些旁的银子,毕竟衣裳首饰,从来都是连在一处的物件,缺一不可。”
裴慕笙沉思了片刻。
京都城里的姑娘瞧着聚会不少,但私下里也分了好几拨。
那些个姑娘,不是每场宴会都会去,所以这些细致活落到实处时,还需确保每一个圈子里,至少有一两个人戴她铺子里的东西。
“说的也是,都送完了,她们怕是更加懒得添新物......那我回去再整理一下单子,明日你同我一起挑。”
......
宋锦茵目送裴慕笙出门,屋里一下又静了下来。
望着窗外还算晴朗的日头,百无聊赖之际,她忍不住起了身,小心地行到了院里。
这一次她躺了太久,久到只是这么站在日头下,都像是一件离她颇为久远的事。
“姑娘身子刚好一些,可不能太过吃力,免得又牵动了伤口。”
“不碍事的,碧玉姐姐。”
宋锦茵一手搭着她,一手微微张开,感受着吹过指缝的风。
还待再说,就听见垂花门外传来了些许响动,带着轻笑的声音温柔低沉,让慢行的两人微微一愣。
“这世间哪有让女子送男子回府的道理。”
“有何不可?我送便送了,旁人还能多嘴不成?何况世子哥哥因着我受的伤,这宴会上,我本就该走上这么一趟。”
清扬的声音透着一丝不羁,宋锦茵不用瞧便能想到来人说这话时的明媚。
躲避的速度到底是快不起来,大树之下,少女索性停了步子,半隐在巨树之后。
踏入院中的男女如画中仙侣。
许幼宜一袭红衣耀眼,腰带勾勒出纤细腰身,同男子一般长发高束,利落洒脱,站在一身官服的裴晏舟身侧时,刚及他的肩,说话时还需微微仰着头。
宋锦茵被突来的日头照得有些睁不开眼。
只恍惚瞧见两人的侧颜,在光影之下,甚是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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