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什么划过宋锦茵的心口,她眼睛一酸,忙低下头拿起勺子,不想让爹爹瞧出她又红了的眼。
她好像听明白了爹爹话里的意思,他在替她撑腰,在等裴晏舟回来,要个说法。
久违的依赖从心底冒出了头,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有爹娘在前头,她可以放心去过无忧无虑的日子。
宋锦茵点了点头,尝试着去感受那些她早已经不敢去想的温暖。
旁侧温和的声音继续传来,她小口喝着碗中的汤,像是窥见了久违的春。
......
父女相认的第一日过得极快。
平和之下,顾简平压下了所有想问的话,只笑说起岭南的趣事,极尽所能地想让女儿少些拘谨和小心翼翼。
直到入夜,独自回院的顾简平才冷了神色,周身透出杀伐之气。
他早已不是曾经瞧着温文尔雅的宋致生,他自重新睁眼的那一刻起,便是觉醒了心中抱负的顾简平。
只是满身寒意的顾简平并未等来他派出去查探消息之人,而是等来了敲门拜访的仓凛。
“顾将军。”
来人目光落向地面,双手呈上一封信。
“这是?”
“回将军,这是主子之前备下的信,里头写了与姑娘的过往,也写了将军想知晓的事。”
顾简平微眯着眸子,目光扫过那封未拆开的信件,未有多少好脸色,“你们主子,一早便猜到我会来寻茵茵?”
“主子并不确定将军心中所想,但从姑娘瞧见将军开始,主子便做了让两位相认的打算,只是没想到将军回得这般快。”
“好打算,不知裴家世子这般,究竟是何意?”
顾简平笑中泛起冷意,只是话音一落,他倏地想起跟在他身侧的木大夫,又想起从一开始,裴家世子提起茵茵的说辞,还有京都城里他不管不顾搜人的那一场。
顾简平原以为他想利用茵茵,可这一瞬,他又有些不确定。
“世子就这么笃定,我会同意世子和茵茵的事?”
“属下不知主子心中所想,但将军着实不必对主子有太大的敌意,顺南王和将军手中的兵力固然能震慑一方,但正是如此,主子与将军来往,才更容易遭人忌惮,说句不好听的,便是更容易惹上麻烦事,眼下陛下本就在恼主子的所作所为,迟迟不愿召主子回京都,可主子偏生不愿收敛,还从未打算瞒着同将军来往之事,说到底,也只是想给姑娘抬身份。”
“抬身份?”
听见茵茵的事,顾简平想起她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压下去的怒意又冒了出来,放在桌上的手隐隐发抖。
“若我未曾记起茵茵,若今日我并未寻来,你们世子便打算口头说一说,而后不明不白地将她放进后院?往后国公府里的人该如何看待她,旁人又会如何看待她腹中的孩子?若这便是你们主子的看重,那本将军今日便把话放在这,我的女儿,绝不会踏进你们国公府一步,也绝不可能受这样的委屈!”
“将军息怒。”
仓凛心里一沉,听出顾简平话中隐忍的怒意,他朝着前头的人抱拳行了个礼,又放低了些姿态。
“主子为了姑娘一路寻来此处,怎会不明不白就将姑娘送进后院,即便今日没有将军在此,世子妃的这个位置,也一定只会是姑娘。”
仓凛说得诚恳,但他亦是担忧,顾将军会在看完这封信后愈加恼怒,可他记得主子曾经的吩咐。
主子曾言,若顾将军回头时他不在,便先将信件送至将军手上,让他先知晓这前因过往,其余的,他回来再受。
仓凛不知主子要受什么,但想来必不会是件容易事。
“主子为了姑娘也弃了良多,如今所求,早已不是众人眼中的权势,将军想来也能瞧出一二,不然那日遇见,主子不会因着姑娘的一句话,便不管不顾护在将军身侧,如今主子也不知行到了何处,属下不敢替自家主子辩驳,但还请将军无论多恼,能多等上两日,即便是,是为了给姑娘讨说法......”
顾简平心中怒意难消,却也知道,平白无故将茵茵带走,于茵茵而言也并不是稳妥之事,眼下,他只能等。
“有些事,我自是要同世子说个明白,但不管如何,世子那日的相助我不会忘,只要不将茵茵扯入其中,我顾简平,定不会白受了这份恩情。”
仓凛明白,这便是应了要等主子回来的意思。
他又抱拳行了个礼,只是目光扫过顾简平手中握着的信件时,心里有些忐忑。
退下后,他停在院中久久未离开。
此时雨势已经转小,落在脸上带着点点凉意。
仓凛一直未动,直到听见屋中传来茶盏碎裂的声音,而后将军手握长剑的身影映在窗牖上,似是要推门行出。
他定定地瞧着前头,面无表情,一侧的手却逐渐收紧。
可下一瞬,原本该是要出来的将军却又转了身,屋内再无动静,唯有灯火燃了一夜。
......
裴晏舟踩着夜色离开洛城,半路收到消息,眉心紧拧,未有一瞬停留。
顾简平忆起来的时间比他想的早了太多,他虽有自己的打算,却也没想到这事会是在他离开洛城之后。
大马一路未停,裴晏舟冻得僵硬的身子早已察觉不出凉意。
直到瞧见洛城城门,他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一些。
一路回来并未瞧见送信的玄卫,这便意味着,他的茵茵还在宅子里,并未离开。
城门打开时,天色依旧还透着暗沉。
他直奔宅院而去,顾不得身上的湿润,终是在天未明朗之前,踏进了院中。
此时四周一片安静,没有风声交错,连细雨的沙沙声都能听得清楚。
仓凛瞧见来人,压下惊愕赶忙迎了上去,终是松了口气。
“主子,您总算回了,将军安置在隔壁院子,瞧了您的那封信,眼下怕是......”
“这两日她睡得可好?瞧见父亲可是哭得厉害?”
仓凛顿了顿,本以为主子会先问起将军那处的情形,没承想还是姑娘的吃睡更重要。
“回主子,许是刚同将军相认,姑娘不敢怎么哭,私下约莫多想了一些,但同将军相处时,姑娘很是欢喜。”
裴晏舟眸色沉了沉,不敢哭三个字一落耳,他眉眼便染上了戾气。
身上玄色衣袍沾了湿润,连云纹都透着暗沉,可他顾不得歇下,沐浴后换了袍子,便直接去了宋锦茵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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