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红色,满身红色,我仿佛掉进了红色的大染缸里。大红的喜烛印着大红的窗花,窗外似有人影晃动。
想不到太子和太子妃的洞房花烛夜也有人敢听房。听就听吧,我保证一定会让你们听到你们想听到的。
有人听房,却没有人给我揭下红盖头。算了,没人揭,我自己揭。
扯下盖头,身边的搭档还是端端正正地坐着不动,我仔细一看,原来我们的新郎官太子爷正闭着眼睛打盹儿呢。
“殿下?太子殿下?”
“嗯,吧唧,吧唧。”
“殿下在吃什么?”
“在吃阿玖给我做的红烧猪蹄。”
阿玖和红烧猪蹄真是相得益彰、相印成趣,阿玖,也就是谢玖,原本就是屠夫之女,她从小做猪蹄长大的。大概是猪蹄很有美容效果吧,这位屠夫之女长到十四岁便以出众美貌被选入掖庭,当上了才人。
由于出身市井,比官家千金更懂得察言观色、阿谀奉承,所以得到了皇后的欢心.就在太子大婚来临前,被皇后亲自派往东宫,教憨傻的太子行敦伦之礼。
太子虽然愚钝,但愚钝的是脑子,不是其它地方。而且,上苍造人,总是损一物便增一物,就如眼睛瞎的,耳朵就会特别灵敏。我们的太子爷,据说也是这样,脑子是不管用,有的地方却特别管用。
于是会烧猪蹄的阿玖便留在东宫连烧了三个月猪蹄,到昨天晚上,也就是我——本太子妃——的大婚前夕,仍在太子寝宫与太子猛烧了一夜猪蹄。
今天早上,本该是她从太子寝宫搬出去的日子.她的任务圆满完成了,太子也正式娶亲了,理当让新太子妃进据,闲杂人等回避。
可是师傅对她带出来的徒弟总是不舍得轻易放手的,尤其不甘心成为“闲杂人等”。人家辛辛苦苦带出来一个徒弟容易么?才刚刚手把手教会他一点点技巧,一切都还有待进一步切磋和提高,就要去给别人服务去了。当师傅的心里那种不甘与酸楚,我还是能体会一二的。
好在这不是一般的带徒弟,这本身就是创造性的工作。在一番辛苦耕耘后,很可能会有令人惊喜的收获。
谢玖带徒弟也带出了惊喜,只是她一直按耐着没有露出口风,等的就是今天这个时候了。
就在宫女们给她收拾好了衣物,催促她快走的时候,她慵懒地倚着软塌,悠闲地吃着葡萄,慢条斯理地宣称:她已经三个月月信未至,多半是怀孕了。
消息一出,御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飞奔而至。连皇后也急忙放下手头的婚礼事宜,凤驾亲临诊脉现场,想第一时间确定皇嗣的消息。
御医把脉的结果是:谢才人果有龙脉之喜!
这下太子寝宫欢声如雷,皇后面前黑压压地跪下了数不清的道喜的人。皇后喜得除了说:“有赏,统统有赏”,不知道再说别的了。
要知道,皇后可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皇后已是半老徐娘,皇上早就不碰了,而是和他层出不穷的新妃子生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皇子。皇后已经十几年没生过孩子了,每年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别的女人生她丈夫的孩子,她心里是什么滋味?
如今,她生不出孩子来没关系了,她儿子的女人诞下皇孙也是一样的。这样,起码可以保证皇帝宝座不会落到那些庶出的皇子们身上。
作为一个憨傻太子的娘,她的心理压力是大的。如果这个憨傻太子还没有聪明、正常的男性继承人,就算他是唯一的嫡子,他的太子之位也很可能不保。
据说谢玖本来是趁机撒娇想继续留在太子身边的,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正因为这个原因,她被一乘软轿抬出了东宫。因为,皇后说了,孕妇必须静静安胎,不能再跟太子那样那样了,不然会危及万分宝贵的皇孙的安全。
谢玖这下傻眼了。可是话已说出口,御医也诊脉过了,皇后又盯着她的肚子等着她起身,不走也只得走了。
虽然不情不愿,谢玖还是在太监宫女们前呼后拥中,骄傲地捧着肚子,坐着华丽的软轿走了。留下一个无精打采,在梦里依然吃她猪蹄的太子。
“太子殿下,您很喜欢吃红烧猪蹄吗?我明天给你做啊。”打点起笑脸,我尽力地讨好他。
无论如何,我的洞房花烛夜不能就这样过去。如果明早敬事房太监不能拿着见红的绫帕去回复皇后,我以后在宫里就别混了。
几番骚扰,太子终于睁开了眼睛,把我上下打量了几眼后,他推着我说:“你好丑!不准你坐在我床上!我要阿玖。阿玖,阿玖,你在哪里?”
窗外隐约传来了吃吃的笑声。也许并没有笑声,只是我的幻觉而已。
“可我是你的太子妃啊,太子妃你明白吗?就是你老婆,你老婆就是必须跟你睡在一张床上的人。”
显然他不明白太子妃也不明白老婆的含义,他依然吵着要阿玖,而且开始满屋子找阿玖。末了,他跑到门边想要打开门去外面找阿玖。
我急忙一个箭步抢过去用身体挡住门,拿出一样东西在他眼前晃了晃,果然,他眼睛一亮:“好大的蛐蛐!”
当然大!这可是足足花去了我五千两银子,才买到的蟋蟀王,“那,殿下想要吗?”
“想要想要”,太子死死地盯着小金笼子里的蟋蟀王,眼睛里发出了贪婪的光。
谢玖带给我压力突然消失了,原来,搞定太子是一件这么容易的事。谢玖就算真的生下了皇孙又如何?只怕在太子眼里,她的儿子还不如一只蛐蛐来得有吸引力。她要靠儿子争宠是没用的,她的儿子想跟我的儿子争夺未来的太子之位那更是不可能的,她出生太低贱,而我,是当朝宰相之女。
我踌躇满志地提着金笼子上了床,太子也亦步亦趋地紧跟着我上了床。
以蛐蛐做诱饵,我终于在蛐蛐声里完成了洞房花烛之夜该完成的事情,没有沦为宫里的笑柄。
太子摸着枕旁的蛐蛐笼子心满意足地睡了。我远远地躲开他,把自己的身体蜷成一团,尽量不去想离这里不远的另一座宫殿中的另一场婚礼、另一个洞房花烛之夜。
别人的天堂,我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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