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听他讲少年时候的一场好梦
听到这么晚了,还要去开库房,汪大福一瞬间无言。
这一万两黄金就是一千斤,得装满十个大箱子,还得抽调二十名粗壮的禁军来抬。
饶是如此,御前总管最擅长的,就是在皇帝跟前的见风使舵。
他弯着腰,殷勤说道,“陛下,您乃一言九鼎的真君子。”
果然,就见皇帝勾起唇角,对他拍的龙屁十分受用。
汪大福赶紧的,又继续说,“陛下,您若真是个民间男儿,那……,也是天下男儿宠妻的表率!”
陆陵川一面往长信宫行去,一面抬头瞻仰着天边的圆月。
他也觉得自己是如清风明月般磊落的君子。
折腾了一天,沈窈也累了。
正在长信宫里翻着话本子,吃着浇了牛乳,干果,蜜糖的冰酥酪。
庭院里飘来混合了香料的肉香。
小喜子掀开帘子,又给她送来一盘炙烤好的羊肉,乳鸽和子鸡。
听到一阵喧哗,她挑起窗户一看。
就见二十个健壮的禁军,两人一组,抬着一口口大箱子进来。
后面还跟着狗皇帝和他的大胖狗腿子。
她无奈放下手里举着的筷箸,擦擦嘴,步出殿门接驾。
“娘娘诶,好事儿!”
汪大福谄媚的往她跟前一窜,“陛下今儿过来给你兑现承诺了。”
随着一个个箱子被揭开,沈窈笑盈盈的,纤纤玉手一一抚过那黄灿灿的金子。
她可不敢说出内心的真话,——
这是多大一个败家玩意儿呀!
为了讨女人欢心,动辄出手一万两黄金。
这先帝爷会不会气的从皇陵里爬出来呀?
小喜子眉开眼笑的拿起一块金子放嘴里用牙咬,念念有词道,
“我滴个乖乖呀,今儿真是托娘娘的福,见过了祖宗十八代都没见过的世面。”
陆陵川见沈窈高兴,上前几步,牵了她的手往殿内走。
一面走,一面看长信宫的景致。
陆陵川环顾四周,“你倒是越发会过日子了。”
上一次来,长信宫内处处火光焦炭,断墙残垣。今日花团锦簇,影映着滢滢的月光。
他压下心底的沉郁,离开他的沈窈,依旧过得很滋润。
反观他,一点也不好,既不能忘掉,又做不到放下。
“都是托陛下的福!”
沈窈淡淡的说,手被这厮牢牢握着,她微微挣了两下,他却握得更紧。
两人进殿,陆陵川挨着她坐在榻上。
“陛下,挨这么近,怪热的。”沈窈嗔怪道。
又说道,“为答谢陛下赏赐的黄金,臣妾去取些好酒来。”
“好。"
陆陵川颔首,一双眼追逐着沈窈的背影。
想起适才沈窈拒绝他靠近的理由,他促狭一笑道。
“贵妃说长信宫太热,汪大福,速速再去取冰来。至于这内廷令,办事不力,就赏赐二十板子吧。”
他是睥睨天下的帝王,他的女人,自己可以欺负,但别人不行。
沈窈取了酒来,与陆陵川相对而坐。
香几上一对华美的夜光杯相对排开,素手纤纤,注入琥珀色的葡萄美酒。
“陛下,今夜臣妾与陛下不醉不归!”
沈窈举起杯,眼中的慧黠一闪而过。
那日含元殿里,陆陵川宴请薛越,却拿着她撒气的事儿还没过呢。
今儿可是她报仇的良机。
陆陵川并没有如沈窈的愿接过酒杯。
他凝神望着她,诚挚的说道,“窈儿,朕有些话,今日想对你说。”
“陛下请讲!”沈窈说。
见陆陵川不喝酒,她就抬手灌自己。
这厮掐着这个点儿来,又献这样大的殷勤,无非是想上她的榻。今夜,只要有一个人醉酒,那就不能成事了。
“朕从来都记得,少时对你的承诺。那时对父皇和母后的承诺,只是权宜之计。”
“朕本打算,登基后改立你为皇后。可是当年先帝骤然驾崩,幸得王丞相与你父亲力挽狂澜,稳定朝局。朕不能厚此薄彼,伤了老臣子们的心。”
“这天下和江山的责任,从来都由不得朕。”
陆陵川苦涩的说。
“这些话,陛下也对臣妾说过。那时,臣妾信了。”
沈窈勾唇一笑,“往事已矣。陛下今日不提,那些少时誓言,臣妾都忘记了。”
“臣妾早就明白,曾经年少懵懂的誓言都不作数。臣妾不会怨陛下!”
“你不明白!”
陆陵川沉痛的说。
若那些誓言不作数,离开帝王庇护的沈窈,在这后宫里,早就成为了众矢之的靶子。
“窈儿,熙和王朝历来奉行商君的驭民六术。可是朕却想民富与国强能兼而得之。”
“这些理想,陛下也曾对臣妾讲过。”沈窈答,又饮了一杯酒。
“为了江山与万民,朕做不了清风明月的君子,更不能让人知道,朕的心里,一生只爱一人。身在这权利场里,唯有腹黑,隐忍,权谋才能成就帝王霸业。”
“陛下说的,臣妾都认同。”
陆陵川在这里啰哩啰嗦的,已经十分惹她厌烦了。
他的意思不就是,除了皇后之位,他什么都能给她吗?
可是,前世的求不得,到了今生,她都不稀罕。
沈窈道,“今日的酒甚好,臣妾有些晕了。陛下回去吧。”
又见到这冷美人下逐客令的模样,陆陵川只觉得自己掉进了无边无际的苦海,在里面不住的翻腾,却总是上不了岸。
他望向沈窈,苦涩的笑牵强的挂在嘴角,
“你如今总是这样,朕说什么,你都不听不信,还找理由来搪塞。”
话说完后,陆陵川又绕过香几,走到她跟前,把沈窈搂在怀里,下颌摩挲着她的头顶,“窈儿,你若是喝多了,就靠着朕吧。”
在他心里,无论如何时过境迁,沈窈依旧是他一直爱着的姑娘。
被陆陵川搂在怀里,他铿锵的心跳声就响在耳边,沈窈知道此时逃不掉,索性闭上了眼。
他继续柔情的追忆着,既有抱怨,也是倾诉。
“窈儿,曾经,你最娇气,遇到无法疏解的事,总爱在朕的怀里哭泣。朕下朝时,你会关心朕,亲近朕,把你的女儿心事都说给朕听。”
“如今,你却避朕如蛇蝎。”
陆陵川破碎的眸光,凝结了深情,
“窈儿,这孑然一身,高处不胜寒的帝王路。若没有你的天真痴情,又如何能慰藉朕此生的孤寂。”
他又追着沈窈问,“你告诉朕,为什么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是呀,臣妾也想知道,为什么年少时的一场好梦,曾经相爱的一对璧人,梦醒来后却……”只有怨与恨。
“朕那日做了一个梦,梦里……”
想起那个梦,陆陵川没来由一阵心慌,他略带尴尬,又万分艰难的对沈窈说,“梦里,朕在熙和二十一年赐死了你。”
他不敢去看沈窈的眼睛,捂着骤然剧痛的胸口,突然间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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