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切都结束了。
他杀死了全家。
站在一家人的尸体中,癫狂大笑。
黏腻的血汇成小小的水流,从脚掌之间穿过。
身上,脸上,全是喷溅的红色。
挂在眼睑,一片红色。
再后来,没人知道他的去向。
这,便是典狱长心底最深处的魔。
而今一经唤醒,他将万劫不复。
逝去的,被自我封闭起来的那段回忆和过去,终于再次记起。
典狱长接近疯魔。
吴君却只能干着急。
“你说,那个季桑宁也来过心魔深渊?”突然,他想起了什么。
“对,呆了两天,毫发无损。”霍刚说道。
吴君眸子闪了闪。
季桑宁能在心魔深渊安稳度过,肯定是有什么秘密。
这个世上,就连自己都是不可信的。
就连他也不敢轻易涉足心魔深渊。
更不必说典狱长这种心底本就压着事情的阴沉的人。
谁都不敢打包票能成功打败心魔。
心魔说到底,就是自己心底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换句话说,那是自己。
自己,才是最大的敌人。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能打败,那必然是所向披靡,无敌了。
“在这守着典狱长,我去去就来。”
吴君再次朝季桑宁所在的方向去。
说不定,季桑宁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知道概率近乎没有。
可他与典狱长相识好几年,虽不说是至交,但也是惺惺相惜。
自然是不愿意看到典狱长走向自我毁灭那一刻。
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他也想尝试一下。
季桑宁并未料到吴君去而复返。
“还有什么事吗?”
她疑惑。
“季小姐,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你帮忙。”
吴君面容比方才严肃许多,能看出眼角眉梢的担忧。
“既然是不情之请......那还是算了。”季桑宁耸耸肩膀,不想管闲事。
“事后你想要什么,我会尽力满足你的要求。”
吴君抽了抽嘴角。
“什么事?”
季桑宁考虑了一下,那不如卖对方一个人情咯。
“跟我去神龙狱。”吴君一把拉起季桑宁。
又去神龙狱?
“去的路上我与你详细说。”
吴君只是匆匆解释了一句,便催促着季桑宁快走。
在去神龙狱的途中,季桑宁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你觉得我能救他?”
季桑宁自己都是一脑袋问号。
是什么给了吴君错觉,觉得自己能帮典狱长?
她自己都是两眼一抹黑的状态下生闯出来,还叠加自己没有心脏的buff。
她又不知道典狱长是什么情况。
这玩意只能自我救赎吧?
“试试吧,我不能看着他自己嗝屁了,还留下神龙狱这么大一个烂摊子,我一时间找谁接手?”
吴君说起来都是气。
心魔深渊那是惩罚罪犯的地方。
谁能想到典狱长这个变态会自己跳进去玩耍?
真是够颠。
这个世界都开始癫起来了。
“我去,你就不怕我进去一起嗝屁了?”
季桑宁嘴角一抽。
“你不会,你能进一次,就能进两次。”吴君看季桑宁一眼,笃定道。
“我可谢谢你的抬举。”
季桑宁冷哼道。
吴君轻咳一声。
二人也终于到了心魔深渊。
看到心魔深渊的样子,季桑宁也是吓了一跳。
这笼罩的黑色浓雾,好像一张放大的恶魔的脸一样。
怪吓人的。
由此可见,典狱长这人内心该是多么变态哦~
“如何?”
吴君问道。
“我试试看吧。”
季桑宁脸色有些严肃。
其实正在窃喜。
她正好打算学巫术了,要是能把这片魔云收起来,然后炼制成一个巫术傀儡......
嗯,绝对是一个大杀器。
说着,便跳进了心魔深渊里。
吴君一脸感动。
他没想到季桑宁居然这么讲义气。
“希望,能带来一点变数,救出那家伙吧......”
季桑宁的踪影很快就消失了。
吴君看着无底的深渊,喃喃自语。
季桑宁在坠落过程中,打开了纳魂袋疯狂吸收黑色魔云。
纳魂袋这东西,平时看着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小吊坠,其实里面关着很多季桑宁抓来的鬼怪。
而且里面有一层强大的禁制,鬼魂们根本冲不开。
现在,这些由典狱长心魔释放出来的魔云,也被季桑宁一股脑装了进去。
不知道玄空要是知道,这个徒弟路子越走越歪,会是个什么想法......
在到达底部的时候,魔云便已经稀薄了很多。
季桑宁踏进浓雾,终于看到了典狱长。
典狱长的头发竟然长了很长,已经到达肩膀,并且就跟挑染过的一样,黑色中夹杂着白色。
一双眼睛是红色的,两只手腕被绑住,神情躁狂,像是陷入了某种幻境之中。
“典狱长也有今天啊。”
季桑宁站在典狱长面前。
除了自救,还能怎么办?
季桑宁也不知道怎么帮忙,但是来都来了,就收点魔云吧。
于是季桑宁也没搭理典狱长,收魔云收得不亦乐乎。
将来这可都是她的杀器,不能浪费了。
正常人哪能释放出这么多魔云啊,也只有典狱长这个变态能搞出这么多了。
典狱长突然嚎了一声,惊得季桑宁一哆嗦。
“嚎什么?”
季桑宁嘀咕一声,用了一张封印符把典狱长嘴巴封住。
但是又看到典狱长猩红的眼睛盯着自己。
她也不知道典狱长这是进行到哪一步了,会不会真的自我毁灭嘎在这儿。
琢磨了一下,撕了典狱长的衣角,把典狱长眼睛也给遮住,再用镯子里的捆仙绳,把典狱长双腿死死绑在一起。
这样一来,就算典狱长发狂挣脱了铁链,她也有时间溜......
至于典狱长会咋样。
嗯......人各有命。
季桑宁不知道的是,随着魔云被自己收掉,在典狱长所看到的画面里,却是那片血色在一点一点褪去。
世界原本的颜色好像回来了。
冷冷清清的。
没有令人作呕的铁锈味,也没有叫人胃里翻江倒海的尸体。
看到的是山河湖泊,闻到的是树木清香。
他好多年没有看到这么干净的画面。
身体好像一下子轻了很多。
他试着走了两步。
面前站了一个人。
瘦削,单薄,一只脚是跛的。
他走近,少年便转过了身,和他面对面,脸上长长的疤痕,使他本就尖小的脸,看上去又瘦削了几分。
这是他。
十八岁的他。
“我做错了吗?”少年看着他。
他不说话。
少年脸孔突然扭曲,抱着头嘶吼。
错了吗?
他问自己。
他选择性遗忘这些记忆,是不愿意面对伤痛,还是不愿意面对杀了家人的自己?
“你说啊,我做错了吗?”
十八岁的他还在问如今的他。
“没做错。”他开口,声音前所未有的平静。
“没做错?可你从没接受过十八岁的我,你觉得我是个怪物。”
“不,你才是怪物,我们是一体的,你不愿意接受的,就是自己是个怪物,是个杀了全家人的怪物。”
十八岁的他哈哈大笑。
笑声无比凄厉,充满了嘲讽与讥诮。
然后,少年蹲在了地上,抱着肩膀啜泣。
自小受尽折磨的躯体,看上去像一个干瘦的蜈蚣。
“我现在,接受了。”典狱长弯下身子,布满老茧的手,放在少年头上。
虽然很轻易地就穿过了,却跨越了时空,和谐无比。
少年抬起头。
“我们都不是怪物,我们只是在仇恨中举起了屠刀,如果再来一次,我想我还是会这样做,但是,我不会为难自己这么多年。”
典狱长语气飘飘忽忽的。
两个人影逐渐重叠在了一起。
典狱长的眼神,从未如此清朗过。
这一次,他选择与自己和解,拥抱从前遍体鳞伤的自己。
画面渐渐消失,他好像回到了现实中。
却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
他的眼睛怎么被蒙住了?
难不成幻觉还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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