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香真想现在就跟主子细细讲了,好叫主子有些个觉悟,可眼下着实不是时机,她只好耐着性子干瞧着她主子继续悠哉悠哉看热闹。
直到大夫来了,床前才空起来——这些衣冠不整的女眷被请到屏风后面暂避,前面只留了整理好了衣衫的青樱并两个婆子伺候。
这大夫也是常往来年府诊脉的,对年谅那身子骨的状态也是再清楚不过,手一搭,就知道还是那样,只添了脾虚。他这病根治自然是根治不了的,能开方子医治就是万幸,因此大夫也不细说了,大抵推到旧疾上去,又因也知道年谅昏迷多日才醒,便多加了些补药。
青樱虽不会诊脉,却是懂药理的,瞧了瞧大夫的方子也就踏实了些。她也是心里有数,请大夫大抵是为了这踏实些,目前自然是保住六爷的命要紧。她吩咐了婆子送单子到配药上去抓药,然后又招人来送大夫走。
却被屏风后的夏小满出言拦下了:“大夫请先等下。”
她是有看护经验的,怎能让大夫走了,若真需要急救,虽然没什么加氧电击之类的手段,可这大夫若是施了针灸什么的,怕也是有些效果的吧,最次,自己不会做那替罪羊了。她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拦人了,却是惹得满屋子人侧目。
青樱忙绕到屏风后,道:“可是姨奶奶身子不爽利?”
夏小满一拨浪脑袋,道:“不是我。我是想问,这送大夫走是往哪里送,能不能就近找个地方先让大夫休息下?没别的,这年……呃,这六爷这边万一有个不舒服什么的,立刻就能叫大夫过来救治,对吧。这要是让他远处去,这边儿有个不救治不及时的……”
青樱陪笑道:“姨奶奶说的极是。但毕竟是内院,不好留大夫,要送到客房去。离着也不甚远,半刻钟就能赶过来。姨奶奶意下如何?”
对于夏小满来说,这个还是太远了,但是她寻思了一下,让大夫跟这屋里呆着是不大可能了,此外最近的是书房,似乎也不大方便……罢了,七分钟就七分钟吧,就看年谅的命了,当然,也是间接检验自己的命能差到什么份上……
青樱虽然问了句“意下如何”,可夏小满知道长生居内院的事都是青樱打理,她这姨奶奶不过是个摆设,青樱这话就是过场人情,没实际意义,她也就只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没旁的话。
青樱倒实是对这姨奶奶刮目相看,前前后后两三件事,她就觉出姨奶奶真是比从前强了太多,虽忘尽旧事,却是聪颖而通透了,不由暗自点了点头。
*
折腾这一通已是过了四更,夏小满原本就很少熬夜,现在这身子骨又是没好利索,这就有些困倦,上下眼皮一直打架,背着人偷偷打了几个哈欠。而那些丫鬟婆子等人不知道是习惯于熬夜伺候人了还是怎样,都是精神奕奕,瞪大了眼睛盯盯的守着年谅,似乎生怕一眨眼年谅就消失了一般。
青樱其实注意到了夏小满没精神的样子,若搁在从前,青樱也许会出言相劝夏小满先回去歇息,但如今失忆后的夏小满脾气秉性她还没摸清楚,这话的轻重就很难掌控,而且,这里毕竟还有个“头七夜”的说道。
虽然她与青槐相厚,许多事心知肚明,亦不信“头七”之言的,但这满屋子丫鬟婆子不知就里,都对这头七夜充满恐惧。这些下人虽然对夏小满没那么恭敬,但是夏小满命硬却是众所周知的,这会儿要是让夏小满去别处休息了,那些人少了心里屏障,疑神疑鬼起来,却是麻烦事。因此她只得保持缄默。
冬日里天亮的晚,到了卯正一刻(六点十五),天才蒙蒙亮,又过了两刻钟,太阳终于露了个头,青槐的头七夜就这么相对平静的过去了,满屋子人都如释重负。
因要就年谅的醒来的事去回老太爷和老夫人,因此青樱过去唤了两声年谅,见年谅睁开了眼睛,大家越发踏实起来,青樱说了意思,然后调人手过来伺候年谅洗漱。
论理夏小满洗漱也当在这边,但是瞧着这群丫鬟卫星似的围着年谅转悠,她也不乐意跟这边添乱了,所以和青樱招呼一声,穿好了衣服,回自己房里洗漱去了。
一进房门,夏小满就扑倒在自己床上,动都不乐意动一下。茴香和豆蔻也都知道主子是困乏了,便过来悄声道:“主子小憩片刻,奴婢们去催水给您梳洗。”
夏小满闷声问:“能洗澡……唔,沐浴不?”
茴香一愣,有些为难道:“厨下现在一定忙着,怕寻不到人烧水……而且,主子,一会儿上房就会派人去老太爷那边报信,诸位夫人奶奶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辰是辰正(早上八点),估计请了安就会过来瞧六爷,您这边还得跟着……依奴婢说,您还是先吃了东西正经,免得待会儿饿着。您要沐浴,咱晚些再要水,您意下如何?”
夏小满想到一会儿要见那么多人,脑仁就疼,挥挥手道:“成,那就这么办。我先小眯一会儿,要不一会儿能坚持住不都难说。”
豆蔻下去催水,茴香扯了被子过来给主子盖了,又去收拾衣服和妆奁。
热水来了,夏小满极不情愿的起了身,蹭到盆架边,撩了温水洗了脸,刚要去拿手巾,就见茴香递过个藤编的浅盒,里面是块淡粉色香皂一样的东西。夏小满一把抹了脸上的水,拿过来仔细瞧了,还真是香皂,而且依稀可以看出是个花朵的造型,举起来闻一闻还有淡淡的花香味,只是用得久了磨得走了形,快成圆的了。
造型款的香皂也有了。夏小满叹了口气。因昨儿之前都是只用手巾擦脸的,她并没瞧见香皂,不过也没出乎意料,香皂也是穿越文里发家的法宝,十个穿越者有九个会做。看着这色、香、质感,虽然比不得工业化的香皂,可也颇为讲究了,以她的水准而言,实在没什么创新点了。
“这么一块儿多少钱?”她问。唯一的突破口是价位了。
“若寻常的粗胰子也就百十来钱,一块儿能用上两三年呢,极是便宜的。这种百花的胰子因兑了花汁花蜜,要贵些,差等的也要三五钱银子,好的自然多贵都有。”茴香笑道,“您这块梅花胰子是二夫人给的,上料的,奴婢看二两不止。”
夏小满摇摇头,这个价钱不算贵,这条致富路是被堵了。
牙刷和揩牙粉夏小满昨儿就见过,不知道是不是穿越者的手笔,因为她读过的历史小说里有对这物什的描写,牙刷是在宋代就有发明,叫刷牙子,木质或者骨制手柄,长方形头部钻有两排孔,植了马毛,与现代牙刷如出一辙。
洗漱完毕,夏小满坐到了梳妆台前,因为一会儿要见夫人奶奶们,茴香便要给她化妆。
夏小满笑说要是不化妆带着病容,一瞅就知道是熬夜伺候爷的,这显得多忠心。茴香却忧心忡忡的,坚持要给她化妆,说是就怕夫人奶奶们不这么想,倒挑理说她怠慢。夏小满想想也是,也就依了她。
化妆品这倒不是那位穿越前辈的功劳,都是古物。润肤用的油脂状膏体蜜露、上料兑花粉的香粉、画眉的黛墨、涂唇的口脂,虽然和现代不尽相同,但是实在少有技术突破之处,关键在于,她实在对DIY化妆品没什么心得,只知道个蜂蜜鸡蛋面膜,又是个没技术含量还没法子批量生产的。
再看看吧。夏小满叹了口气,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财富也不是一天积累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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