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不论人这一身有多么辉煌的经历,甚至有多么高的成就,当这个人的生命一终结,他生前所拥有的一切都只是过往云烟。就像白南一样,他这一辈子叱咤风云,家财万贯,甚至到了整个乌市家喻户晓的地步,如今一死,不还是像其他人一样什么都没有了吗?哪怕你的后人给你买的是镶金边的骨灰盒,用金丝编织的寿衣,数公顷大的墓地,人也不还是成了一缕青烟上九霄?
有人说,人这一辈子攥拳而来,撒手而归,生下来就是受苦的,就像每个人刚出生的时候,都是攥着拳头哭哭啼啼的呱呱落地,而人死亡的那一刻,拳头又会松开,呈现出撒手的姿势,这就代表着一个人的使命的结束,终于可以放下一切负担奔赴黄泉了。
……
“姓名。”
“白云天。”
“年龄。”
“35周岁。”
“职业。”
“云天网络科技有限公司ceo,做互联网和电子科技产品。”
从进入审讯室到现在,白云天一直都冷静的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沉默寡言,张山问一句,他便回答一句,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他的表情一直都是漠然的,但眼神也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因为常年对着电脑和手机工作的原因,他的背有些佝偻着,虽然他今年也不过35岁的年纪,但是他的背部在松弛状态下已经有了一定的曲度,从侧面看去,就像是一根铁钩子一样弯曲着,这是互联网从业者的职业病。
他一边回应着张山的问题,时不时的还拿手托一下眼镜框,这模样就像是一个准备高考的高生一样羸弱。
“昨天晚上你是几点钟离开的白石山别墅?”
“晚上九点。”
“喝酒了吗?”
“我没有喝酒的习惯。”
“昨天在酒会的进行过程,你有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员?或者白老先生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白云天又下意识的托举两下黑色眼睛,摇头道:“昨天酒会的时候,我一直坐在椅子上处理工作,所以对外界的环境并没有过多的关注,总之昨天别墅里挺嘈杂的,经常有企业高管过去给我爸敬酒,也有人过来给我敬酒,但我都回绝了。”
白云天的话倒是和其他几个目击证人的证词吻合,张山紧接着又问道:“昨天都谁过来给你敬酒了?”
“很多高管都过来给我敬酒了,实际上我并不是我爸爸集团内部的人,我有自己的事业。但是出于我身份的原因,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和我交好的,只不过我这个人不是很善于社交,所以对这个方面有些短板,一开始我记得白马的他们事业部的一个姓张的经理带着一群人过来给我敬酒了,一个个喝的五迷三道的,但是我只喝水和咖啡,并没有喝酒,他们就有些不高兴了,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他的脑海回忆着昨天晚上酒会进行的过程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根据回忆跟张山描述道。
“就是说你昨天晚上酒会散场后就回家了吗?”
“是的,昨天酒会一结束我就走了,因为我工作性质的原因,所以一年到头其实都没有什么假期的,而昨天在酒会里面的人太多,别墅里的wifi信号特别差,特别影响我的工作,一开始我想提前离场来着,但白马说我提前影响不太好,所以我才硬着头皮一直呆到了晚上九点半,这一点,他们都可以作证。”
根据白君凯等人的描述,确实也说了白云天在酒会进行的过程情绪比较差,有人来敬酒还表现的很不开心的事情,但经过白云天这么一解释,一切也能说得通了。白云天是晚上九点走的,因为还有工作要处理,所以便自己提前约好了车,专车直接到的别墅区门口接的白云天,他并没有跟大巴车一起离开,这一点别墅区的安保人员和监控录像都可以作证。
按照张山的思路,别墅内虽然没有监控摄像头,但是别墅区的各个入口的监控和安保措施都十分严密,如果是外人的话,没有通行证,没有接到别墅主人的邀请,想进入别墅区要比登天还难,所以自从本案刚刚发生开始,张山在内心就排除了外部人员作案的可能。他认为,杀害白南的人,有很大可能就在昨天参加酒会的那群人当。而九点半离开现场的企业员工,基本上都可以排除作案嫌疑。
从目前的口供上来看,白南的几个孩子除了白君凯之外,都能够提供不在场证明。
也就是说,将目前所有人员的口供结合到一起,可以推理出的事实是,昨天晚上酒会在九点准时散场后,除了白君凯、刀主持人、几名服务员和李云霞之外,其他人都离开了现场,初步排除了作案可能。但当白君凯支付了主持人尾款之后,主持人便离开了现场,也就是说虽然刀主持人等人离开的稍晚一些,但是也是有不在场证明的,最关键的原因是,白南遇害的时间是晚上的十点钟,而主持人九点四十许便离开了现场,所以他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也就是说,结合目前各种蛛丝马迹来看,在昨晚的酒会结束之后,白南的三养子白君凯曾二度返回了现场,而且还在二度返回案发现场的这个问题上撒了谎,这便加重了他身上的作案嫌疑。本案当所有人都可以拿出不在场证明,可偏偏在案发的时候白君凯却在案发现场,如果说作案的人就是参加酒会的人当的一个,那么毫无疑问,白君凯的作案嫌疑是最大的!
首先,白南死亡时是背对凶手的,这证明被害人在遇害时是没有任何防备心理的,同样也能证明他和凶手之间的关系极有可能十分熟悉,也就是说本起凶杀案有很大可能性是熟人作案。而且结合之前的推理来说,在这个问题上,他十分符合凶手的作案时的‘愧疚’心理,不愿意正面面对白南。
其次,被害人的死亡时间是在晚上十点钟,在十点之前,白君凯曾二次返回了案发现场,虽然根据白石山别墅的安防监控显示,白君凯的确在昨天晚上的十点钟之前离开了案发现场,但这并不能彻底排除他的作案嫌疑。虽然说当今的科学发达,法医那里也有很诸多的高科技手段来推算死者的死亡时间,但这个死亡时间却仅能作为参考,法医刘明说,被害人的死亡时间是在昨天晚上的十点钟左右,其‘左右’这个词十分重要,这就表示了白南可能是在昨天晚上十点钟的‘左’死的,也可能是在昨天晚上十点钟的‘右’死的,也就是说,白南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在昨天晚上的十点钟,而并不能将这个时间点作为一个精确的参考值。九点五十五分也是十点钟左右,而十点零五分也是十点钟左右。
几十年前,在那个科技手段匮乏,刑侦技术短缺的年代,法医推测出一名死者的死亡时间并不精确,甚至有过一起案子推算出死者的真实死亡时间相差了将近24小时的时间,相较于那个时候来说,如今的技术手段已经精益求精,甚至可以将死者的死亡时间精确到几十分钟以内了,但是事无绝对,法医的尸检结果在任何案子当也只能作为一个相对来说较为精确的参考值。
张山的心里微微沉吟,脑海又模拟呈现着昨天晚上案发现场的场景。
晚上九点,随着拿着话筒的主持人的一句结束语,整个酒会便进入了尾声,所有人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离开了别墅,走上了门口的那辆等候已久的大巴车。经过一场酒会,原本干净整洁的别墅也变的凌乱不堪了,偌大的别墅在这些人的离场后清静了不少,白南已经七十岁了,就算身体再硬朗,开了这么一场酒会后身体也略有些倦意了,坐在椅子上微微闭目休息着。
别墅里一时间只剩下了白君凯、李云霞、刀主持人和几名服务员在帮忙收拾着屋子,因为别墅比较大,他们收拾了有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这半个小时的时间里,白南一直都是坐在别墅一层的茶海前面喝茶养生。几名服务员和李云霞里里外外的忙活着,白君凯和刀主持人坐在先前白云天坐着的地方聊着天,将主持费用的尾款通过微信转账的方式结算给他。当钱结算清楚,别墅的清扫工作也进入了尾声,他带着主持人和服务员离开了别墅,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晚了,四面都是大上,让这个偏僻的别墅区更添了几分寂寥。
时间是九点三十,随着白君凯的一声招呼,主持人等人便上了白君凯这辆白氏集团的公务用车,根据白紫云的描述,这辆车她曾经开出去发生了事故,底盘和发动机的隔音棉都没有了,开起来噪音很大。汽车刚一点火,发动机舱内便传来突突突的噪声,让人的耳朵感觉有些不适。
“车是公家车,有岁数了,噪音有点大。”
白君凯一上车微微一笑,对着几个人说道。
主持人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为人不拘小节,对于他来说,只要活动结束以后有人把他们送回去就行,并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几个人在车里有说有笑了两三分钟后,白君凯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一面减缓了车速,一面掏出手机看向屏幕,来电人是白南。
他当时还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刚带着主持人离开别墅,为什么就来电话了?难道是说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呢?他看向自己放在扶手箱上面的手提包,又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钱包、钥匙都带着呢,也没落下什么东西啊?
伴随着一种疑惑的心情,他接通了白南的电话,还没等他开口,电话那头便是一通劈头盖脸的怒骂:“白君凯,你现在在哪呢?”
“我在送主持人回去的路上呢。”
“我不管你现在在哪,立刻马上给我回来,瞧瞧你办的好事儿,我的老脸都让你丢尽了!”
他本想在电话里问个究竟,刚才在离开别墅之前,自己的这个爸爸还是和颜悦色的,怎么刚离开两三分钟就变成了这样一副语气了呢?可看到坐在副驾驶的主持人和后排的几个服务员,考虑到家丑不可外扬的因素,于是他才不动声色的挂断了电话,继而转头对主持人说道:“那个,兄弟,我临时有点急事要处理一下,要不然我给你们送到附近的公交车站牌,你们先自己回去?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刀主持人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而且这么多年以来,他和白君凯都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私底下都是关系不错的哥们,也没有挑他的理,点头便同意了,随着白君凯一脚油门的加速,两三分钟后便到了山脚下唯一的公交车站牌处。因为白石山地处偏僻,末班公交车的发车时间刚好是9:35分,也就是说当他们赶到公交车站牌的时候,一辆开往市区的公交车刚好到站。于是刀主持人等人也没有墨迹,迅速下车转乘了公交车,而白君凯找了一处宽阔的地方掉头,重新折返回了白石山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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