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莹挥手让越女退下,回头叮嘱噶尔迪道:“你是男儿,不要与女人置气,太不大气。”
噶尔迪并不是那样斤斤计较的人,方才的不快也是因为心疼母亲,此番乌莹郑重叮嘱,噶尔迪的脸微微一红,说道:“阿妈,儿子知道。以后我不会再放过多的心思在后宫诸事上。”
乌莹待噶尔迪退下后,才对息奴问道:“越女最近越来越大胆了。”
息奴点点头,叹道:“是啊,我也搞不懂她在干什么了。她一直心气高,看不上高勒奇的徒弟阿希格,可族中谁能不给高勒奇面子。阿希格喜欢她,便断了她嫁给别人的可能。毕竟谁都会有生病求医的时候。”
乌莹双眼失神的望着远方,突然问道:“息奴,越女会不会怨恨我,我并未留心你们的婚事。”乌莹说道这句,欲言又止。
息奴摇摇头:“我们做奴才的,什么都是主人的,怎么会有别的想法。”
乌莹摇了摇头:“不,你不知道,这个草原上,还有自由民。”
息奴没有懂,进而问道:“公主实在担心其木格吗?可汗虽说去见过她两次,而是没有一次留下的,如今连见也不见了,实在是不必您操心的。说来她也是可怜。”
乌莹摇了摇头:“你不懂,可汗曾经对我说过,他要让草原上所有的奴隶都成为自由民。”
息奴眼皮一跳,很久以前,巴图尔坦刚来海拉苏不久的时候,确实也跟自己提过,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朱逐渐的淡忘了,这会乌莹突然提起来,她又觉得巴图尔坦之言仿佛就在昨日。
息奴没有再说话,是啊,活了这样的年岁,半截身子入了黄土了才发现,无论争什么,不过图的是个畅快,若是不用争不用设计不用抢也可以自说自话,还那争什么,抢什么呢?
乌莹和息奴这样各自陷入深思的时候,巴图尔坦正在吉尔格勒的帐篷里,喝着小酒。
“可汗果然是有容人之量,不害怕我在酒中下毒。”吉尔格勒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在昏黄的烛火下几乎看不见那淡淡的疤痕,此刻她笑起来,十分的美丽。
巴图尔坦看着眼前的蛇蝎美人,把玩着手中的酒樽,笑道:“阿希格竟然会听命于你,看来孛儿只斤的力量无处不在。吉尔格勒公主,乃颜饮下的绝不是你所预计的酒,你也被人利用了。”
吉尔格勒被巴图尔坦揭穿了伤疤,恼羞成怒:“自然我是被人利用,可汗您也不是无法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吗?又能比我强到哪里去呢?”
“尖牙利嘴。”巴图尔坦放下了酒樽,站了起来,走向吉尔格勒,笑的很阴暗:“现在阿希格也厌弃了你,没错,他很讨厌别人欺骗他,你却做了。乃颜死了,往后,除了我,你再无处可依。”
“不,可汗,你老了,我还很年轻,族中垂涎于我的美色之人比比皆是,只要我愿意,任何时候都会立于不败之地。”吉尔格勒自信的回答道,满眼都是对暮年英雄的鄙视。
巴图尔坦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走过了吉尔格勒,向帐篷外面走去,当他快要迈出帐篷时,吉尔格勒这才急促的开口:“怎么,可汗就这样的心胸狭窄,被我反驳几句就要离去吗?”
巴图尔坦回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说道:“不过只是个格格,哪里来的这样多的言语。我来与不来,你都不会再有任何恩宠,收好你那不安分的心,我还可以做到答应了那个人的话,让你活着。不然,我并不介意多做一次言而无信的小人,吉尔格勒公主,你说对不对?”
吉尔格勒瞬间白了脸,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就在前夜,她矫揉造作的对噶尔迪买痴说道:“被个言而无信的小人给戏弄了。”不想今日这原话就从巴图尔坦口中说了出来。他究竟是多可怕的一个人,难他长了无数双眼睛,在黑夜里都盯着每一个人吗?太可怕了!
巴图尔坦返回自己的大帐前,在其木格的帐篷前驻足了很久,他犹豫了很久,始终没有揭开帘子。他还记得上次来看她,她的腿已经瘸了。更不敢想这一次进去,这个心爱的女人是否已经老死或者病死。
其木格知道巴图尔坦在在帘子外面,她没有说话,隔着门帘,她亦能感受到他的悲伤,她没有说话,害怕惊扰了这只受伤的雄狮。她也静静的站着,等着他能伸手。
巴图尔坦的手已经伸到了门帘上,其木格也看见了他的手指,只差这么一点点,他们就可以再见面。可惜,热奴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禀可汗,有贵客到访。”热奴自然看见了巴图尔坦的动作,却很明显的阻止了他要揭开帘子的意图。低下头的热奴没有看见巴图尔坦眼中的愤怒,还波涛汹涌的情绪,继续说道:“是夏那日的达兰台可汗,还有兀良哈家的拔都公子。”
达兰台的到来巴图尔坦并不意外,可是拔都的到访却让他十分惊讶,隐藏了所有的情绪,巴图尔坦随着热奴离去,并未回头看见揭开帘子的其木格,那样不舍那样深情的看着自己。
“阿哈!”拔都已经是强壮而成熟的男子,见到巴图尔坦后紧紧的拥抱了他。
“拔都,阿妈好吗,阿巴噶好啊,如今怎么突然来了,还这样的晚?”巴图尔坦很高兴看见自己的兄弟,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看把你乐的,我先去看看水灵,你们聊吧。”达兰台红光满面的站在一侧,呵呵大笑:“听说,水灵终于有子嗣了,巴图尔坦,你小子真是太小心眼了,失灵不容易。”
“好,你先去看看她,劝劝她,都要做母亲了,还是那样的挑剔。”巴图尔坦对达兰台点点头,等他离开后拉着拔都坐了下来,问道:“可是族中发生了要紧的大事,不然怎么会这样晚来,连个书信都没有给我说一声。”
“是,正如阿哈所说。”拔都的神情黯淡了下去。
巴图尔坦散退了众人,这才让拔都继续说下去。拔都领会了哥哥的用心,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族中的谋士图数阿哈你可有印象?”
巴图尔坦怎能忘记他,正是他让父亲送了性命,沉重的点了点头。
“当初额尔德木图不是让我送族中最温柔的女子过去吗?我便送了图数的女儿诺敏。”拔都顿了顿,凑近巴图尔坦说道:“诺敏的去孛儿只斤后怀上了伊勒德的孩子,却死在了乌兰公主手中,最近这消息才传到兀良哈族中。”
巴图尔坦很吃惊,说道:“这都是陈年旧事,怎么如今才说起来?”
“阿哈,这就是我要来向您求助的事情。”拔都低着声音说道:“图数自知道诺敏之死后,性情大变,对阿巴嘎朝日格图多次当面出言不逊,还扬言我们的父亲伊苏岱之死与阿巴嘎脱不了干系。几次下来,阿巴嘎被气的一病不起,现在阿巴嘎建议,由我来继承了族长之位,可图数却纠结了一帮人说阿巴嘎是因为惧怕您,讨好海拉苏,才让我继承族长之位的。”
拔都还没有说完,巴图尔坦已经啪的一声把桌角给撇断,他此刻内心的怒火是弟弟拔都说不能体会的。巴图尔坦并没有仁慈的心,忘掉了这个阴影中躲藏的蚂蚱还真是自己忙于各族事物的疏漏,不想蚂蚱养肥了也会跳出来叫嚣了。
巴图尔坦冷着脸,再问道:“还有什么事?”
拔都见哥哥如此举动,自然明白了哥哥心中有多生气,小心的问道:“阿哈,是否要考虑将兀良哈与海拉苏合二为一,以后免得再生是非。您今日的成就,海拉苏的老族人也所剩无几,我们合作一处,我甘愿做臣子。”
“这是你那个美人妻子教你的吧?”巴图尔坦哑然失笑:“海拉苏虽然族人所剩无几,可我也不想让兀良哈取而代之,那以后草原上说你阿哈是白眼狼的话可就不是如今这样清淡,而是会肆无忌惮的议论。虽然议论并没有什么,但是阿度,你的美人妻子还当真是恨我呢。不要紧,回去做好你得知族长,告诉她更大的一个噩耗,来年,我要在兀良哈第一个实行全族自由民的举措,让那帮老不死的哭个彻底。”
“什么?!”拔都瞪大了双眼:“阿哈说的可是夏那日草场的自由民?即便是夏那日也是一年二十个奴隶的释放,怎么会突然想到让兀良哈家所有的人都过这样的日子呢?”
巴图尔坦严肃的盯着拔都,语重心长的说道:“没有谁天生就该是奴隶,人活在这草原上,就应该像青草一样自由生长,过该做的事,爱护妻儿,抚养老幼,便是责任,没有人可以不劳而获。你可听得懂我所说的话?”
拔都试图去理解巴图尔坦所说的每个字,他也知道夏那日正是因为有了自由民的鼓励,而越来越强大,思索了片刻,拔都点点头:“阿哈,我知道了,我虽然不很理解,但是我一定会遵从你的决定,兀良哈永远都听从你的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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