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阳照在小秦淮河面上,把河房妓馆染上一片金色。的画舫从河房里陆续开了出来。虽然江浙的抢粮潮还没有停息,苏州士子们的闹事仍是不断,扬州府仍是一片歌舞升平。
陈演从前衙回了后宅,比儿提着灯笼,迎着陈演进了中门。陈演一边走,一边问道:“今儿去连府里,奶奶可高兴?”
比儿苦笑道:“面上是高兴,心里却不乐,没见着莲姨奶奶和蕊儿。好在那府里看在爷的面上,又有李二爷在,仍是一般儿的殷勤,没叫奶奶受冷落。”
两人一路说着,进了堂屋里。齐粟娘正领着枝儿、理儿摆桌子布饭菜,见得陈演进门,连忙迎了上去,笑道:“府台大人回来了,今日辛苦。”
陈演笑着拉她在桌前坐下,端详着她道:“你别着急,那事儿急不得。等连大当家气消了,莲香和蕊儿自然就放出来了。”
齐粟娘点了点头,“你说得是。”
“只要你能见着莲香,这事儿就好办。”陈演笑道,“她到底是你跟前侍候过的丫头,论理,你也能开这个口。
”
齐粟娘点了点头,比儿端了热水毛巾在一旁笑道:“连大当家还没有要去淮安的样子,日子还长着呢,***面子是一定要给的。那位桂姨奶奶是个极明白的人。必也是想明白这一处了。”
齐粟娘笑了起来,站起给陈演>了面巾子,替他擦脸拭手,看了看他身上地官服,“今儿晚上还要去前头办公事?”
陈演点了点头。“江宁城那边没个消停地时候。苏州那边也闹起来了。扬州府盐商们最多。名士和士子们又硬项得很。半刻都松懈不得。”挥挥手。让丫头们退了下去。看着齐粟娘给他盛饭。“我听说。曹寅地密折已呈到京城里去了。皇上必要派钦差来江宁查问地。说不定也要把我召去江宁问话。”
齐粟娘微微一惊。“陈大哥。皇上不会怪罪你?”
陈演接过饭碗。笑着道:“会试是在扬州府。我多多少少脱不了关系。江南乡试可是在江宁府。主考虽是扬州府学道左必蕃。但学道和民政本就是互不隶属。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你放心。”
齐粟娘点了点头。犹豫着道:“我听说。有个叫刘年富地瓜洲秀才也中了举。我当初也见过刘延贵。他是哥哥地好友。这事眼见着出了漏子。哥哥在九爷跟前若是交不了差。会不会”
陈演顿时叹了口气。看着齐粟娘。“齐强哥这事儿办得可……不过倒也不怕。刘年富不过是七十六名。头两名盐商子弟。和刘年富也是一样。斗大地字不识得一箩筐。这事儿闹成这样。也是那些爷们胆子太大。手伸得太远。督台大人太会捞钱。可不是齐强哥没办好。”
齐粟娘面色微松。见得陈演给她挟了一筷炒鳝鱼。又轻轻道:“这回。你可是打算要推推墙?”
陈演微微一笑,“还拿不准,得看皇上派来查这案子的钦差大人是谁。”安慰道:“你别担心,我不过是寻机会推推噶礼这堵护驾忠臣墙,可没胆子去推阿哥们的墙。若是扯到了齐强哥,我一定远远避开。”
齐粟娘凝视陈演,“对不住……九爷这事儿……盐商们多少也是看在你是扬州府台,又和士子们交好,娶的是九爷府管事的妹子……”
陈演放下碗筷,将齐粟娘抱入怀中,“齐强哥是九爷府里的管事,我沾了多少光,得了多少方便,我心里有数得很。我便不是扬州府台,盐商们还没胆子办这事儿了?他们可是连皇上的税都敢拖,皇上的心腹奴才都敢使绊子的。何况这回还有阿哥们和两江总督撑腰,我又算得了什么?”说话间,陈演松开怀抱,摸了摸齐粟娘地脸,“来,和我说说,字儿写得怎么样,绣花儿绣得怎么样了?”
齐粟娘卟哧一声笑了出来,咬唇儿嗔道:“你就取笑我。明知道我那些活计上不得台面,我今日从连府里回来,对着卫夫人小楷足足练了一个时辰,才把头两个字写得有点模样。好在那一篇总有重复的字儿,否则,我便是提前一年绣,也赶不上皇太后的七十大寿。”
陈演哈哈大笑,“我们成亲这些年,除了我娘教你绣的莲枝儿,我就没见你绣过别地,我但凡说一句,你就和我急。如今有这等的稀罕事,我瞪大眼睛等着看呢。”
齐粟娘侍候陈演用完饭,端茶给他漱了口,看着他向前衙里去了。比儿陪她坐在内室里,看着她绣了几针,便停下叹气,不由劝道:“奶奶别烦心。这些事儿都急不得,爷、大爷、莲姨奶奶也不是小孩子,自个儿都会有打算。奶奶只要看着情势儿,能帮地帮上一把就是了。奶奶这些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何时又替他们去拿过主意?这才是长久之计。”
齐粟娘苦笑道:“我明白。莲香的事儿倒也罢了,到底不会丢命。爷自个儿没办亏心事,现下不用**心。只是你大爷”慢慢道:“明儿去别院里,让师爷们知会江南二十一处牙行,把帐册送上来查看。等扬州府的事儿消停些,咱们就去各处见见货商,套些交情。也让九爷知道,他跟前可少不得我哥哥办差。”顿了顿,“叫两湖牙行的,把明细帐全送上来看。”
齐粟娘日日来往于府衙与齐府别院,又使钱新请了两位管帐师爷,把江南二十一处牙行的帐查得明明白白,除了多少给下头办差地一些油水,上半年贡给九爷府里的银钱竟是比往年多了二成。
她日夜操执着,和陈演一般儿地忙碌,桂姐儿下了四五回贴子都推病,近一月没有去连府,直到比儿将莲香地贴子送到面前,顿时大喜。
齐粟娘在漕连府前下
握着莲香的手,一路进了莲香院子,满堂里水磨楠木是有些黯淡。
齐粟娘含泪看着莲香,“怎的瘦成这样?连大当家只是一时恼了,以后地日子还长,你可得把身子养好了。”又四面看看,“蕊儿呢?怎地不见她?”
莲香面色暗黄,身子单薄得撑不起往日的旧衣裙,勉强笑道:“桂姐儿替我求了情,我才能出院子。蕊儿……是我带累了她……”
齐粟娘听得心酸,拉着莲香并肩坐到坐榻上,悄声问道:“那日桂姐儿差人去郑府里请你,你怎的没回?”
莲香轻轻捏了捏齐粟娘的手,抬头扫了满屋子的媳妇丫头,“去摆桌子,给府台夫人准备茶点。”
媳妇丫头们齐齐应了,散了不少出去忙活,莲香又差人去知会二爷,把屋里的人打得七七八八,只余了半叶和籽定。
她瞟了正和比儿说话的半叶一眼,低声道:“我实在是没接到信儿。”
齐粟娘一惊,死死握住莲香的手,哑着嗓子含泪道:“这是怎么说的?这是怎么说的……”
莲香抬袖子替齐粟娘拭去面上地泪珠,微笑道:“大宅门里总免不了这些,是我疏忽了。这样要紧的时候,我却出了岔子,白让夫人替**了这许多年的心……”
齐粟娘咬着唇,却忍不住眼泪,“我不该时时拉着你一起玩闹,你原来的性子可不是这样地……”
莲香摇了摇头,“这深宅内院的,总有些嗜好儿才能度日。夫人在地时候,我反是日日精神,没把那些赌戏儿当成正事。爷和夫人都上京了,日子空落落的。海静……我虽是疼他……到底不是我亲生的……爷也没恼错我……”
齐粟娘实是忍不住,抱着莲香哭道:“当初,我原就不想让你嫁进来的……”
连大船跟着连震云身边一路走进了院子,还在阶下,便听得里头传来府台夫人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微微一惊,看向连大河。
连大河不动声色,以目示意他闭嘴,便听得李四勤陪笑道:“大哥,她就这性子,谁叫她和小嫂子好呢……”
连震云看了李四勤一眼,没有出声,撩袍上了台阶,门前的媳妇丫头们眼见他们来了,一直未出声,此时方揭开了帘子,报道:“爷来了,二爷来了。”
齐粟娘和莲香俱是一惊,慌忙站起。齐粟娘急急用帕子拭去脸上地眼泪,拉着莲香的手,迎了上去,陪笑施礼,“大当家。”
连震云看了齐粟娘一眼,回礼道:“夫人。”
齐粟娘小心翼翼,“大当家请坐。”
连震云叹了口气,看了莲香一眼,“夫人请坐。”
连震云见得齐粟娘在他身边坐下,便转头对莲香道,“可曾给夫人奉茶?”
莲香连忙施礼,“爷,妾身已吩咐丫头去茶,布茶点了。
”话音方落,籽定便领着媳妇丫头们走了进来。莲香接过茶,正要捧给齐粟娘,齐粟娘朝她替了个眼色儿,接过茶,站起亲手捧给连震云,“大当家喝茶。”
连震云一愣,齐粟娘陪笑道:“莲香她糊涂,没管顾好海静,原是该罚。现下她明白了,以后再不敢犯,只怪当初她在妾身身边地时候,我没好好教导她。还请大当家看在妾身面上,容她磕头奉茶,认个错。”
莲香连忙跪了下来,给连震云磕了三个头,齐粟娘将手中的茶递了过去,莲香双手高高举起,“爷喝茶。”
连震云看了看笑得脸都僵了地齐粟娘,又叹了口气,伸手接过茶,喝了两口,“半叶,接姨奶奶起来。”
半叶和籽定连忙上前,将莲香扶了起来,连震云看了莲香一眼,“以后不准再碰赌戏。”
莲香含泪应了,“妾身再不敢犯了。”
李四勤松了一口气,看向欢天喜地的齐粟娘,笑道:“俺听说你如今越厉害了,京城里大老远送来了一船地东西,全是赏你的,你替九爷府赚了多少银子?”
齐粟娘咯咯笑着,“我可不比你和大当家,我不会赚银子。原是自己爱钻别人的空儿,现下我也就专堵空儿罢了。”转头道:“比儿,把那两箱子东西拿进来。”
连大船看着比儿开了大箱子,取出里头的饰、衣料,齐粟娘一件一件拿给莲香,和她说着裁新衣的事儿,暗暗吐了吐舌头。连大河瞪了他一眼,低声骂道:“赶风头卖好也要有眼力,我不说,你也不管管那些奴才们。”
连大船悄声道:“我以为……多少总要冷一阵儿……所以才没管……如今那房里得宠得很……”
连大河看着李四勤瞅着箱子里的黑熊皮直毛料子,乐得合不拢嘴,听着莲香笑道:“二爷在淮安辛苦了。半叶,把这两张直毛料子收拾好,再抬一坛绍兴酒,送到二爷屋里去。”连大河看向连大船,“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们俩好,怎的也不长长脑子?京城里的时候,没见着十四阿哥是怎么护奴才的么?这房里没了体面,也就是她没了体面,那房里想要压到这房头上来,除非她死了……”
齐粟娘欢喜笑着,指着另一个小箱子道:“这是送给蕊儿的……”
连大河低声道:“看见没,那房里还不够讨好么?就是没法子入她的眼。你别以为那房里以后就得意了,要不是大当家心里不想立正室,让她赶了这个巧……大当家眼里是能揉沙子的人么……”
连大船一愣,“半叶她不是说……”
连大河微微一笑,“半叶。她和你一样,六岁时被大当家从大街上捡来,可比你要聪明……”(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WwW.paoshu8.Com章节更多,支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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