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公回皇后的人道,陈老太太身体不适,他要侍疾,暂时不便进宫。
同时对皇后的心腹宫女道,让她劝着点皇后,因为治瘟疫有功,凌王和凌王妃势头正盛,让皇后别轻举妄动。
这宫女是陈家家生子,担任着皇后和陈家之间的消息传递,她却不敢告诉陈国公。
皇后早就是旁人劝不住的性子,除非国公亲自进宫劝,凭她,敢开口就会是跟女官一样的下场。
她期期艾艾地请陈国公写封手信,陈国公的手书比她劝得有用。
陈国公轻叹一声,将刚才的叮嘱写在纸上,让宫女带进宫。
当皇后听说陈国公不见她,再一看陈国公的手书,她自然不知收敛和反省。
反而觉得愤怒和耻辱,一个小小农女,竟然让害得她和家人离了心!
陈国公定是因为陈星矅之事生气,故而不来见她。
而太子又被皇上罚去皇陵,皇后想联合士族搞事,可瘟疫已经被治理,有了特效药,再搞什么事也没用。
若此时皇后真的安静下来,静静地等待新的时机,事情也就平息了。
凌王查瘟疫的传源染,虽然猜到是皇后,可一直没有实证,也就无法指证皇后。
而有了特效药,长安的瘟疫得到控制,凌王妃又得了重赏,重创了太子党。
事情到了这里,想再深查下去就很难了。
偏偏皇后不认输,并且她不看大局,不看全貌,就盯着沈冬素一人看。
也就认定是沈冬素的原因,害她败得这么惨!
皇后这次将发疯矛头对准沈冬素,她觉得小打小闹既然没用,那就来直接点。
将自己圈养的死士派出,直接到北区,暗杀凌王妃。
如果成功了,那就一劳永逸。
若是刺杀失败,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沈冬素背后的隐世高门出手了。
皇后也能趁机抓到这背后高门,她已经在盘算,怎么把凌王妃打成异族人。
凌王勾结异族,如此,他们有再大的功劳,也是无用。
此时的北区,沈冬素依旧是异常忙碌,现在她不光要管禁区,还在忙着规划大医馆的事。
且皇上已经开放了另外三区,北区的管控就更严了。
这特效药并不是百分百药到病除,有基础病的老人和孩子,病亡率还是很高的。
这天她又是忙到深夜,月见脸上湿着面粉,端了一碗面片汤来给她宵夜。
劝道:“王妃,这些事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忙完的。这夜里冷成这样,你总这么熬着,会病倒的。”
沈冬素示意她看脚下,原来她把一个泡脚桶底下装了暖炉,拿毯子隔着,脚包进去,全身都暖烘烘的。
手写写画画觉得冷了,就往毯子里暖一会。
她接过面片汤笑道:“我是真的太高兴了,不瞒你,来长安我的梦想之一,就是开一个大医馆。”
月见笑道:“那梦想之二呢?”
“收一些女子学医护,你瞧瞧这太医院的学徒们,粗手粗脚的。”
“医护这活,还是女子来做的好。之前的魏院正铁定不同意收女子学医。”
“但是现在嘛,我在北区收女徒弟,肯定没有一个人有异议。”
故而沈冬素才那么急啊!她深知热度一降,朝廷的办事效率就低了。
趁皇上才答应,她赶紧和工部户部敲定建医馆的事,省得最后他们相互扯皮,建个两、三年都建不好。
正说话间,只听外面传来含糊的喊门声,月见瞬间站到沈冬素身前,戒备地问:“谁?”
"西吾。"
两人相视一望,没听出来,这声音怎么那么像公鸭叫啊?
月见取过灯笼开门一看,吓的惊叫一声:“我滴娘呀!”好像活见鬼一样。
手里的灯笼差点都掉了,沈冬素也吓一跳,忙快速从桶里抽出脚问:“怎么了?”
只见一个身形眼熟,但脸,可以说是变形了的人走了进来。
他的眼睛红肿水亮,像两个大核桃。嘴唇成了香肠嘴,舌头顶着,双手全是红疹子。
也不知是哭是痛地在那惨叫:“凌羊妃,丢丢吾。”
沈冬素不敢置信地喊道:“陈星矅?”
他连连点头:“是吾呀,丢丢吾,吾病重了。”
月见忙拿口罩丢给沈冬素,自己也慌忙带上,重症患者见过不少,但病成这样的还真少见。
不禁道:“你白天挺好的啊!怎么半夜严重成这样?”
沈冬素忍笑问:“你晚饭吃了什么?”
陈星矅叽叽哇哇半清,猛地看到桌子上吃了一半的面片汤,忙指着碗叫。
沈冬素一看,普通的面片汤,打了蛋花。唯一亮眼的是,切了一些碎芹菜。
说是普通,有了这碎芹菜,那就大为不同了。因为现在的冬天极难见到绿叶,这芹菜还是因为她得皇上夸奖。
司农司特地送过来的,温泉庄子种子,极为难得,以前可没有。
她猛地反应过来,先给陈星矅把脉,见这人吓的三魂丢了两魂。
不禁笑道:“并不是你的病严重了,你只是芹菜过敏而已!”
待她解释完过敏症状,又开了一药方,让月见去熬药。陈星矅暂时留在这里等药来。
她继续吃面片汤,陈星矅在一旁又是急又是怕,自己没变成重症患者?不会凄惨地死去?
就在这时,后窗突然闪过两道人影。陈星曜忙站起来指着后窗哇哇大叫。
沈冬素回头一看,是一面镜子。
忍不住笑道:“你也被你的模样吓到了?放心,过敏症吃了药很快就消了。”
陈星矅大急,还想再说明白些,房间门猛地被踹快,两个黑衣人极快速地冲了进来。
陈星矅第一反应是躲,但想到沈冬素要是死了,搞不好他就得一辈子顶着这个猪头脸见人。
且沈冬素是个女子,他好歹还会些拳脚功夫,便又挡到沈冬素身前。
那黑衣人一看这么个猪头脸在这,同样吓一跳,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其中一人一脚踹到陈星矅心窝,将他踹的撞到墙上又摔到地上。
沈冬素确实不会功夫,但她反应快啊。在陈星矅挨打的时候,她快速端起桶里的炭灰。
往其中一人脸上扔,那人一刀拍开,结果拍的炭灰乱飞,迷住了他的眼睛。
顿时拿着刀四处乱砍,沈冬素一猫腰就往门前跑,一边跑一边大喊:“来人啊!有刺客!”
只要跑出去,有月见、甲四和禁军们,就安全了!
眼看就要冲出大门,她只觉寒毛倒竖,背后一凉,本能地趴到地上。果然,刺客的一刀落空。
刚才若不是她极灵的第六感预警,这会那一刀就砍在她背上了。
而她这一趴,也彻底失去逃走的机会。
又一刀刺来,她就地一滚,只觉得摸到一块软肉,却听到一声嚎叫,竟然刚好摸到陈星矅肿成馒头一样的脸上。
陈星矅才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就见眼前一道银光闪过,他本能从地上捡起一个东西就挡。
正是他之前坐的小凳子,结果那一刀威势之强,砍断了凳的腿,刀锋威力不减,一刀砍断陈星矅的手腕。
整只右手齐腕而断,就那么落到沈冬素眼前,陈星矅也不是痛昏了,还是刀太快没有感觉,他竟然愣在原地。
沈冬素一把捡过断手,同时捡起被削的尖细的凳子脚,用力地刺进刺客大腿动脉处,猛地一划,血流如注。
那刺客一声闷哼,想挥刀,却发现已经使不上力了。
说起来好像过了很久,其实从陈星曜看到人影,到沈冬素划伤刺客,前后不过几十息功夫。
正因为速度太快,所以短短时间内才发生了这么多事。
而在这时,甲四赶到,极快的速度将两个刺客制止。
沈冬素大叫道:“别让他们死了!”
甲四反应很快地卸了刺客的下巴,果然看到牙里面藏的毒药。
直到这时,陈星矅才握着自己断掉的手腕,汗如雨下,满眼绝望,痛苦哀嚎着。
他竟然被砍旧了一只手!
没了一只手,他就是废人一个。
陈星矅只觉天都塌了,他就算治好了病回到陈府,也是废人了。
就在这时,他像听到天籁之音一般,听到凌王妃用极冷静地声音道:
“取我手术箱来,准备手术!取些冰块,把这只手冰住。”
又安抚陈星矅:“你别哭,别激动,我保护把你的手接回去!”
看到赶来的许元青,她快速道:“你给我打下手,快,把他的手接回去!”
又对另一个太医喊道:“煮一剂麻沸散来!”
那太医一愣:“回王妃,我们没有麻沸散的药方啊!”
沈冬素冷静道:“找月见,她哪里有。”
太医顾不得惊讶,凌王妃竟然有麻沸散的药方?忙去找月见。
沈冬素令许元青脱了陈星矅外面的厚重衣裳,将整个小臂露出来。
自己打开药箱,许元青只看到里面大大小小,模样怪异的刀具,也不细问,只留心观察。
很快麻沸散煮过来,陈星矅喝完,这人不知是因为几种痛加一起,导致身体异变。
还是因为想亲眼看着自己的手接好,竟然熬了许久才失去意识。
还在怀疑这麻沸散药方的太医们,这下确信了,竟然真的是麻沸散!
凌王妃这里到底还有多少药方?不管是麻沸散还是治瘟疫的特效药,但凡哪一个拿出去,也是举世皆惊啊!
凌王妃竟然一直这么低调!怪不得皇上这么信任凌王妃。
太医们都没走,想亲眼看看凌王妃是怎么接断手的。
他们只听说过,有神医能接断手断腿,便是开膛破肚,也能缝合好。
但从未亲眼看过,今日可算是见到了。
沈冬素取出早先准备好的羊肠线,先将断手和手腕之间的血管,在这期间,许元青一直帮着对好。
她则专心缝合,然后是缝肉,再是缝皮,一层接一层。
手术期间,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静的除了外面的雪落到屋顶,打到松针的声音,北风呼啸拍打窗户的声音,再没有别的声音。
太医们眼也舍不得眨地盯着沈冬素翻动的手,说实话,在此之前,他们都不相信,凌王妃真能把这只断手接回去。
军医治疗断手断脚的将士,就是拿烙铁把断肢处烫住,不再留血,然后等伤口自己结痂。
从来没有人试过把断掉的手或脚接回去。
当沈冬素缝到最外层的皮肉时,太医们不得不信,凌王妃真有这神仙手段!
直到沈冬素收起针,许元青才小心地问:“王妃,那缝合的线,不能取出来吗?”
本就熬了半夜,又经历刺客,又做了一场手术。
沈冬素只觉心身皆疲,累的全身酸软,轻声道:“用的是羊肠线,不用取出来。”
许元青看出了她的疲惫,不打算再问,但他开了一个头,太医们岂能按奈得住。
七嘴八舌地问起来:“这只手还能恢复如常吗?”
“能通血吗?会不会黑紫坏死,还要再砍掉?”
“这断手多久的能接上?断几天的还能接吗?”
“能接别人的手吗?还是必须是本人的手?”
……
三十二个太医,这么一小会,能问出十万个为什么来。
沈冬素哪里还有力气一一回答,示意他们安静:“大家有什么问题,今晚好好想一想。”
“明天我专门开一场关于外科手术的讲座,大家统一问。”
“现在,今晚要有人值夜,守着陈星矅看他的情况。”
许元青忙道:“我来。”
沈冬素点头:“好!那就交给你了,若有突发症状,及时叫我。”
睡觉前她见的最后一个人是甲四:“那两个刺客千万别让他们死了。”
“立即将消息上报朝廷,就说这刺客是来刺杀本王妃和陈世子的。”
甲四瞬间明白她的打算,这是要让陈府和皇后失和啊!
答应了之后,甲四内疚地道:“是属下保护王妃不利……”
沈冬素不待他说完就打断道:“你来得已经够快了!是这刺客狡猾,竟然这么顺利地找到我的房间。”
“看来禁军之中有人指路,你在我这内疚失职,不如赶紧去把这些人抓出来。”
甲四有些诧异地看一眼沈冬素,见她确实没吓到,也没有要发怒,或是要离开北区。
甲四不禁有些奇怪,他以为自己早就看懂了小王妃,这会才发现,自己根本就看不懂她。
王妃在王爷面前,明明是那么柔弱,好像什么事都需要王爷拿主意。
怎么王爷不在身边,王妃就能独当一面了呢?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你在时,我打不开瓶盖。你不在时,我能把敌人的天灵盖拧下来!
可惜甲四没听过,否则一定会觉得,这句话就是来说王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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