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狠狠盯着傅寒夜,眼眸渐渐就红了。
她嘴唇颌动,好半天,喉咙才挤出艰涩的声音:“你就那么想要我死,是吗?”
傅寒夜心口一疼,别开脸。
而这样的动作,看在沈念眼里,是作贼心虚的表现。
泪水就要从眼眶里落出,她努力睁大眼,努力漠视掉心口的疼:
“今晚,你不把我父亲骨灰给我,你休想离开。”
傅寒夜冷嗤一声,他扔了手里的伞,任瓢泼大雨落在自己身上,瞬间,头发湿了,浑身也湿了,他竟然毫不在意。
迈开湿了的裤腿,几步走回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裤管上的水,流到了脚下,在车垫上落下一滩滩水渍。
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此时,似乎一切都无所谓。
“王朝,开车。”
话音刚落,沈念冲了过来,拉开车门,坐了进来,她死死抓住了傅寒夜湿透的衣袖:
“你不能带我爸爸走,傅寒夜。”
她咬紧牙关,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她不想与男人起冲突,但是,她没办法再忍下去。
江齐飞从地上爬了起来,带着满身的雨水,水汽直扑而来,他拍着车窗,一脸焦急:
“傅寒夜,你不能这样对念念。”
傅寒夜盯着江齐飞,忽地就笑了,满脸修罗笑容:
“王朝,我说开车,你耳朵聋了?”
王朝不敢再有半分犹豫,发动车子,车子驶出,江齐飞追了出去,由于眼睛看不见,迎面冷风袭来,再加上尾气管排放的黑烟,让他摔倒在地。
片刻功夫,金色欧陆消失在冲天雨幕里。
沈念回头,恰好看到江齐飞摔倒的一幕,她站起身,想要下去,车门已经上锁,沈念使劲拍车门,车门纹丝不动。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心里积压的愤怒,在顷刻间全部发泄出来。
小手捏成拳头,她开始捶打着傅寒夜的肩,傅寒夜没有理她,只是紧紧抱住怀里的骨灰盒。
沈念使尽全身力气,也没办法拿回骨灰。
终于,她捶累了,也喊累了,整个人摊在了车座上。
旁边的男人,没有理她,全程黑着脸。
车子终于停了。
王朝熄了火,跳下车时,他撑了把伞,直接向后座而来。
车门打开,傅寒夜直接下车,王朝赶紧追了上去。
沈念没有丝毫犹豫下车。
由于跑得太急,脚下溅起一朵朵水花。
“傅寒夜。”
沈念喊着男人的名。
急切地冲进客厅。
客厅里没人。
她直接上了楼,主卧的门没有关,她进去时,看到了衣篓里刚脱下的男人衣服,衣服上落下的水滴,淌在了白色地毯上,白色地毯,干湿分割线明显。
浴室那边,传来了滴滴水声。
沈念像疯了一样,开始在房间找起骨灰来,可是,她全都找遍了,也没能把骨灰盒找出来。
她跑下楼。
见王朝正要往外走,她上前,拽住了助理,声音急不可耐:
“王朝,我爸爸的骨灰在哪里?”
王朝往楼上瞥了一眼,面有难色:
“沈姐,我……”
“王朝,我只要我爸爸的骨灰,拿到后,我就走。”
王朝余光瞥到了楼梯转角处的人影,不敢再说什么,剥开了沈念抓住自己衣服的手,表情无奈地走了。
关门声响,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沉静。
沈念知道,这屋子里,只有她与傅寒夜两个人了。
知道傅寒夜不可能把骨灰给她,她开始在客厅的每个角落找起来。
到处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
沈念觉得自己不能这样漫无目的找下去,她又转上了楼。
傅寒夜已洗好了澡,穿着黑色睡袍,白色睡裤,睡衣带子没有系,能看到他肌理分明的胸膛上,正滴着水珠,八块腹肌隐约可见,性张力满满。
“傅寒夜。”
沈念走过去,声音带了丝颤抖。
“把爸爸的骨灰给我,好吗?”
她身上没了气焰,有的只是哀伤。
傅寒夜的眸子,紧紧锁着她白皙的脸蛋,喉结微微一滚:
“你的父亲,也是我的岳父,他的骨灰,我不可能乱放,放心,我会把他好好供起来。”
怕她多想,他又补充说:
“这样一来,坏人也不会再拿他做文章,以此威胁你。”
沈念目光闪了闪,紧紧盯着他,狠狠地盯着,忽然就笑了,笑得难以自抑,眼泪都出来了:
“拿我爸爸骨灰想挟制我的,不是你吗?”
傅寒夜瞳仁缩了缩,那张英俊的脸上,戾气一点点漫出来。
男人剑眉轻挑,声音染了冷寒:
“你以为你父亲的骨灰,我刨走的?”
“不是吗?”
没有任何迟疑,沈念脱口而出。
傅寒夜的心脏,像是有冰冷的东西,给狠狠刨穿了,绵延不绝的疼,在他心口蔓延而开,疼得他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
“很好。”
他点头。
目光冷峻而骇人。
浑身都是冰冷的阎王气息。
他扣住她的手,把她拽到了梳妆台前,指着镜子里的女人:
“沈念,你好好看看,你都成了什么样子?”
沈念缓缓抬眸,撞入她视野的,是个皮肤白得过分,眼眶绯红,发丝垂落的女人。
女人身上的灰色囚服,满是污垢痕迹。
像极了疯婆子。
“怎么了?”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仿若空气就破。
像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扣住自己手的男人。
“我这个样子,是比不上任何时候都光鲜亮丽的乔小姐?”、
末了,她又说了句:
“我这样,不都是你逼的吗?”
傅寒夜嘴角抽了抽,眼眸里的寒意,一点点瘆出来,声音带了嘲讽:
“沈念,你让人强女干别人,也是我逼的?”
沈念闭了闭眼眸,睁开的眼,无比澄亮:
“我没有。”
傅寒夜的声音,如湖面冷冷的冰块:
“你亲生母亲做的证,难道有假?”
傅寒夜会说这样的话,沈念并不觉得稀奇了。
爱了他三年,伺候了他三年,她沈念早已遍体鳞伤。
满目疮痍。
是呵,她亲生母亲做的证,连法官也不会相信她。
她是李香兰亲生的啊!
“你是不是还想说,奶奶也是我杀的?”
面对沈念木然的脸,傅寒夜哼了声,松开了手:
“至少,你有间接的原因。”
果然,傅寒夜与乔安安没什么两样,因为不爱,所以,可以这样毫无顾忌地伤害。
她的目光,越过他,扫向窗外瓢泼的雨幕,喃喃自语:
“我错了。”
即然知道错了,就得改。
她想改,可是,谁给她机会?
她似乎因这段感情而走入了死胡同,想要抽身,已经来不及了。
她捏着拳头,无奈又痛苦地问:
“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把骨灰给我?”
见她妥协,傅寒夜眼角眉梢的寒意,也慢慢褪去。
他伸手揽住了她的腰,似乎并不嫌弃她身上的脏乱:
“只要你肯离开那个男人,我可以不计前嫌,甚至捞你出来。”
沈念目光呆滞:
“江齐飞吗?”
男人没有说话,无尽的沉默后,沈念又开了口:
“他只是一个无辜的男人。”
傅寒夜眸光里的寒意再次迸射而出:
“他无辜,我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吗?”
“你们连……”
男人的视线,从她脸上落下,那微微凸起的肚子,像记凶狠的耳光,狠狠煽到了他脸上。
疼得他身体都在颤抖。
那句“连孩子都有了。”的话,他是没办法再说出来。
翁—翁—翁——
手机铃打破了沉默。
傅寒夜接了电话,声音不耐:
“怎么了?”
“傅总,看守所的人追了过来,好几辆警车马上就要停到门口了。”
王朝的声音大得惊人。
他是在为沈念着急。
傅寒夜没说什么,掐了电话,他没看沈念一眼,徒步直接离开,而沈念并不知道男人去了哪里,她站在那儿,动也不动,像个死人。
傅寒夜刚走出去,王朝就迎了过来,急吼吼道:
“怎么办?”
傅寒夜打了个电话,走到屋檐下,越来越近的警笛声,渐渐变小了,最后在雨幕里彻底消失。
耳边回响的,只剩下了滂沱大雨声。
王朝顿时松了好大一口气。
警报解除,傅寒夜没有立即进去,而是在屋檐下站了许久。
王朝不敢走,也不敢问,静静地等着。
“让那男人彻底消失。”
傅寒夜的声音,透骨的凉,在王朝耳边一遍遍回响。
王朝知道,这次傅总彻底动了怒。
不再心慈心软。
傅寒夜进屋时,沈念还坐在床上发呆,身上的囚服换成了睡衣,头发湿漉漉的,发尖的水,滴淌到了衣服上,她也毫不在意。
傅寒夜找了吹风机,插上插头,正想为女人吹头发,指尖刚沾到发丝,就被她一把给挥开。
不可一世的傅总,几时受过这样的气。
他直接扔了吹风机,出口的话,阴森凉薄:
“沈念,我又给你申请了三天保释,也动用了人脉,看守所那边,不再追究你逃跑的事,明天的开庭,我会与你一同出席。”
沈念表情仍旧木然。
“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
“不需要。”
他做这些,并不是需要她的感谢。
他看着她,目光森寒:
“我这样做,也不过是念在你我曾经是夫妻的分上,看着你受苦,我于心不忍。”
傅总,要不要这样嘴硬?
你明明就喜欢人家。
说句喜欢,会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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