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丛生的缓坡之上,除了左思鸢和周小三之外,再无他人。
“小姐,你别再往里走了,小三儿担待不起啊……”周小三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
左思鸢柳眉一蹙,转过头来递给他个警告的眼神,压低声音说道:“别说话!”
周小三乖觉地闭上嘴巴,颤抖着的瞳孔暴露出他此时恐惧。
在这山坡转了半晌,却意外地没发现有人在此地生活过的痕迹,左思鸢靠在一棵树上,若有所思。
难道是她想错了?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响起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左思鸢眼底神色猛地一跳,拉着周小三就藏在一棵勉勉强强有一人宽的树干后面。
不必左思鸢心里早有准备,早先周小三是万万也不曾料到这种地方是会有人烟的,登时三魂吓没了七魄,只能机械地跟在她身后。
只见缓坡上出现两个百姓打扮的人,他们搬开块峭石,伸手从峭石背后的兔子洞里拎出两只山兔来,又说说笑笑地走了。
一直待那两人走远之后,左思鸢才松了口气,放心地靠在背后树干上,见周小三仍未回过神来,便伸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喂!”
周小三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惶恐万分地重复:“小姐,小三没有骗你,真的有熊瞎子!”
“你见过熊瞎子长成人模样的吗?”左思鸢无奈地看他一眼:“我问你,你刚才听清楚他们说的话没有?”
周小三一边回忆一边回答:“好像是听见了,但是没听懂。”
“是了。”左思鸢嘴角挑起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听不懂就对了,因为他们说的是南疆话!”
听到“南疆”二字,周小三顿时一愣:“小姐还懂南疆话?”
左思鸢摇头:“不懂,但我被吉默绑架的时候,他的手下们都说这种话。”
周小三迷糊了一整天,突然一下子恍然大悟:“原来小姐你怀疑他们是吉默带来的兵马!”
“现在不是怀疑了。”左思鸢回头看着那两个南疆士兵消失的方向,语带不甘:“只可惜,咱们没拿到实际证据。”
见她仍有要追过去的意思,周小三赶紧说:“小姐,天都要黑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再做商议吧。”
闻言,左思鸢朝身后看去,果然见斜阳已经散尽,天空中已然浮现出点点星辰。
沉吟片刻,她泄气似的点点头:“我们走吧。”
待回到京城,天色已经黑透了。
周小三慢悠悠的赶着车,却突然在距离鸢月楼几十尺的地方戛然而止。
“小姐。”他回过头看着左思鸢,面露难色:“前面……”
“前面怎么了?”循声望去,只见鸢月楼大门紧闭,门前还守着两列禁卫军。
不用仔细想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嘴角勾起泠泠笑意,轻声吩咐:“从后面巷子绕过去,走后厨的门。”
周小三应了一声,便悄无声息调转了车头,朝后门走去。
所幸鸢月楼还有处不起眼的小门不为人所知,两人得以顺利回到前厅。
见她来了,茶香忙三步两步迎上前去:“小姐,您可算回来了。门口那帮……”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左思鸢言简意赅打断了她,继而吩咐:“不过现在我有另一件事要托你去办。”
“什么事?”
“趁现在还没人发现楼中还有一个门,你赶紧跑一趟衡王府,找到严飞,然后跟他说……”
左思鸢附在她的耳畔,轻声细语了一番。
茶香听罢,用手紧紧捂着嘴巴,这才不至于惊叫出声。
“事不宜迟,你快去。”
左思鸢轻轻推她一把,茶香这才你恍如大梦方醒,撒开手脚朝小门跑去。
茶香走后,左思鸢才问碧珠:“这些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店门前?”
“小姐跟小三儿离开没一会儿,门口便围了一大群禁卫军,什么都不说,只管守着,奴婢去问了,也说是奉上面的命令。可这禁卫军在门口堵着,客人就都不愿意进来了,奴婢只好把门关上。”
“好。”左思鸢轻快点头:“既然不让我们做生意,我们就顺势休息一段时间吧。”
“小姐。”碧珠忧心忡忡地道:“可是这要让顾客们看见,算怎么回事呀……”
“来不及思考这么多了。”左思鸢略一沉吟,转身上楼,却回过头来又吩咐道:“你们早些回房间歇着吧,左右有这些大内高手在门口守着,还怕什么呢?”
说罢,她便径自回了房。
今天一天接受了太多信息,她得好好把这些有利信息串起来,然后再想出一招制敌的方法。
茶香趁着夜色一路狂奔,终于跑到衡王府前。
她站在门前,抬起粉拳大力地捶着大门。
不多时,严飞的脸出现在门后,见她过来,先是一愣,眼神下意识落在她的背后。
“怎么是你?你家小姐呢?”
茶香也顾不得礼数,见了严飞像是见了救命稻草:“严大人,正是我家小姐要我来找您的,可否进去说话?”
严飞颔首,闪身把她让进门去。
茶香一进门,便将左思鸢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全都一五一十地倒了出来。
“你说,吉默来和亲是假,带兵谋反是真?”严飞剑眉蹙起,神情格外严肃:“茶香,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是小姐跟周小三亲眼所见的。”茶香唯恐他不信,急得鼻子尖都冒汗了:“他们就在城外荒山里驻扎着,且挪不了地方呢,大人若不信,去一看便知。”
严飞失笑于她飞快的语速:“我没说不相信你们,只是这事关重大,超出了我能控制的范围,我必须得问过王爷的意思才可以。”
“王爷?”茶香有些丧气:“可是你又没有单独进宫的权限。”
严飞薄唇缓缓绽起个微笑来:“这个你不用担心。”
午夜子时,神武殿内。
牧青野的面前堆着小山似的奏折,他一本本翻阅着,时不时拿笔在上面圈点。
周福海悄无声息地走至他身旁:“皇上,这是皇后炖的冰糖燕窝,特命老奴送来给皇上补身子的。”
牧青野眼皮也没抬一下:“朕的身体有什么好补的,拿下去。”
“是。”
周福海又将那凝结了皇后新意的燕窝端了下去,自始至终,牧青野就连看都没看它一眼。
“等等。”
牧青野蓦然开口。
周福海恭谨欠身:“皇上是改主意了么?”
“衡王如何了?”牧青野貌似不经意地问道。
周福海满脸讪笑:“这,奴才每天伺跟在皇上身边伺候,怎会知道衡王殿下的处境呢?”
牧青野抬起眼来,静静瞥了他一眼:“周福海,你连朕都敢骗了?”
这两日,若非他着意制造机会,只怕他还没那么容易抽出空去看牧青寒。
周福海自知失言,愣在原地,额角渗出豆大的汗滴。
“说说吧。”牧青野又低下头去看奏折。
“是。”周福海跪在地上回答:“老奴是怕殿下真有个三长两短,太后也跟着心疼,这才斗胆自作主张的。”
“朕问你衡王如何了。”牧青野姿势未动,抬眸瞥了周福海一眼,他顿时感觉到仿佛三九天里的冰棱柱直插进了心脏。
“回皇上,衡王殿下性子倔强,奴才是劝不动的。”
闻言,牧青野冰冷面孔上泛起层怒意,将毛笔一丢,不顾几滴墨汁滴在了昂贵的龙袍上,冷哼道:“从今天开始,朕不许你再去看他,不许任何人给他送饭,听懂了吗?”
周福海先是一愣,继而求告着:“这可不成啊皇上,这都第二天了,奴才担心衡王殿下身子吃不消。”
牧青野薄唇斜斜一挑:“他这个人是不会苦着自己的,朕心里有数。”
而与此同时,皇帝寝殿内,牧青寒无力地靠着青石柱,面色白中泛青,已经两日滴米未进的他嘴唇苍白干裂,嘴角凝结着干涸的血迹。
突然,无比细微的响动传入他的耳朵里。
牧青寒闭着眼睛养神,却时时刻刻监控着那窗外的声音。
随着“吱呀”一声,窗子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参见王爷!”他跪在牧青寒面前。
牧青寒满脸惊异地看着他:“你怎么来这儿了?”
“属下是来帮左姑娘传话的。”
严飞凑近牧青寒的耳畔,一番轻声细语……
他一面听,一面按捺不住内心狂喜:“你此言当真?”
“左姑娘深夜命丫鬟来衡王府求救,应当是错不了的。还请王爷拿主意。”
牧青寒思忖半晌,这才郑重其事地道:“你先回去吧,明日本王会先同意这门亲事,然后争取到回府时间,等到那时再做打算。”
“是。”严飞得令,朝他深施一礼,这才关注起他明显憔悴下去的容颜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王爷如此狼狈,犹豫着问:“殿下,请问需要属下给您带点什么吗?”
牧青寒轻轻摇摇头:“不必,反正本王明天就要回府了,都是一样的,你记得回去要保守秘密,在本王离宫之前,不能跟任何人透露。”
“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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