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左思鸢所做的食物,二人依然如往昔一般赞不绝口,却再没见她露出以往那种真实开心的笑容,反倒变得有些心事重重的。
“时七,怎么都不怎么见你吃呀?”牧青寒一面吃饭一面问道。
见她这样,太初也放下筷子,看着她的眼神里有着淡淡担忧:“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了?”
左思鸢摇摇头,脸上闪过一丝羞怯,犹豫许久才是开口:“我方才做饭的时候,看见厨房里不剩什么菜了。”
太初唔了一声,随口便道:“那你从我这那些银两,过了晌午再去市场上买一点来吧。”
左思鸢摇头:“太初师傅,我不是这个意思,从前你只身一人住着,开医馆的钱能让你过得很滋润,可现在平白多了两张嘴,我们这样实在是太拖累你了。”
太初一愣,摆摆手说道:“这小子现在是我徒弟,难道师父徒弟之间还要分得那么清楚不成?”
“那我不是您徒弟。”左思鸢抿了抿唇,下定决心后开口:“我想过了,在这村子里支个摊子卖馄饨。”
牧青寒闻言,剑眉一蹙:“这怎么成啊?咱俩现在还在逃亡着呢,你抛头露面的,万一被朝廷的人看见怎么办?”
左思鸢脸上闪过黯然,她顿了顿又道:“太初师傅不是说这村子在大穆的边陲吗?我想朝廷的人,应该怎么都不会找到这里这么偏僻的地方吧?”
“这小子说得有道理。”太初凝神思索片刻,面色也跟着阴沉下来:“这几十年来,我跟村里人在这儿过着悠闲避世的日子,若把官兵引来,可不是你们两个人的麻烦。”
左思鸢一想,太初说得不无道理,本来还有些信心的她,顿时泄了气:“那怎么办?”
见她局促神情,太初心里有些不忍,一贯刻薄的他出言宽慰:“这小子是皇亲国戚,难道我还怕这生意亏了不成?”
“虽说如此,可青寒也不打算回去了呀……”
这是左思鸢来到这异世之后,第一次为了生计担心,遥想她刚刚借着原主的身子重生之时,恰好身边留着一大笔嫁妆,后来开了酒楼,生意愈发顺风顺水起来,倒真没为了一点买菜钱这么发愁。
她思绪淡转,目光落到院墙上挂着的斗笠上,忽得心头一动,想起什么来:“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下。”
说罢,她便起身把那斗笠从院墙上摘下来,拿着进了房中。
不消多时,她再出来时,头上戴着那顶斗笠,四周垂下半透明的白色薄纱来,趁着她一身素白衣裙,像个出尘绝艳的谪仙那般。
她走到院子中央,抬起两只胳膊在两人面前转了个圈:“这下如何?”
“你是说你要把脸遮住卖馄饨?”太初捻须问道。
“是。”左思鸢点点头:“我看好地方了,就在离村头一里地附近,那边都是耕地,有时候村里人起得迟了,又赶着去耕地干活,难免会疏忽了吃早点。”
听她说得兴起,牧青寒反倒神情落寞,沉默地继续吃着饭。
太初见状,知趣地站起身来:“我吃好了。”
说罢,他脚尖轻轻在地上一点,穿着墨蓝道袍的身形霎时间跳上房顶。
左思鸢在桌旁坐下,看着闷闷不乐的牧青寒,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青寒,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牧青寒摇头,伸出大手把她嫩白细腻的手腕握在掌心:“时七,我把你从宫中救出来的那天晚上就对自己说,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了,没想到我还是食言了。”
左思鸢莞尔一笑,白腻如初的粉颊边顿时漾起一左一右两个梨涡,温言相劝:“你安心跟着太初师傅学功夫,我左不过就摆摊三个月,再者说了,我原本就是开酒楼的,现在猛地不让我做饭了,我闲的无聊。”
听了她的劝慰,牧青寒神色柔和些许,他张开五指,跟左思鸢十指相扣:“行,三个月之后,我一定让你过上安稳的日子。”
左思鸢咬唇但笑不语,安稳的日子有什么可稀罕的?若不能跟心爱之人携手走过岁月,再安稳的生活也不过是酷刑罢了。
次日清晨,左思鸢的早点摊子便在村头摆了开来,一个圆滚滚的铁锅,下面是个简易的灶台,她站在锅前,戴着白色幕篱,也不说话,径自低头搅和着锅里的馄饨。
就在这时,一个五十上下的农夫走了来:“姑娘,你这是在摆摊卖什么呀?”
左思鸢搅动着铁锅里的馄饨回答:“鸡汤馄饨,一文钱一碗,大叔可是要来上一碗?”
农夫摇摇头,本想走开,但耐不住阵阵香气从铁锅里溢出来,忍不住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也成吧,恰好今日走得急了些,身上没带干粮。”
左思鸢应了一声,动作麻利地盛满一碗馄饨,放到桌上。
那农夫看着碗中馄饨,汤色清澈之余飘洒着油花几许,白白胖胖的馄饨漂浮在碗中,不断散发出勾人的香气,拿筷子夹起一个来放入口中,端的是皮薄馅大,鲜嫩适宜。
“哟,姑娘,没想到你手艺还真不错呀。”农夫吃了一个,鲜得舌头都要掉下来了,便也顾不上烫,又塞了一个进嘴里,囫囵着说道:“可是你怎么带着个幕篱呀?这么着能看得清楚东西么?”
左思鸢站在灶台后答:“我小的时候脸颊被火烫伤过,落下了疤痕,怕食客们见着了犯恶心,就把脸遮上了。”
“哦……”农夫点点头,心下不觉悄声惋叹起来,这么好一姑娘,要身段有身段,要嗓音有嗓音,怎么就被毁容了呢。
京城,凝香馆。
傅慕竹斜着身子,坐在覆着一整张白色虎皮的椅子上,目光阴沉地看着面前一盏不断幽幽吐出烟雾的青铜螭龙香炉。
上好的沉水香,每一块都是用等价黄金换来的,却并未能沉静下他心底的波澜。
一个多月了……左思鸢跟牧青寒竟像是彻底销声匿迹一般,朝廷的禁卫军,北府的死士都出动了一波又一波,整个大穆都快翻了个底掉了,就是不见这两人的身影。
难道当真出了不测?
傅慕竹这般想着,不觉下意识伸手握住椅子的鎏金扶手,漫长的时日里,确信时七还活着已经成为了他的精神支柱,若是当真有一日她的尸骨被找到,那他不敢想象自己将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多时,几个黑衣人无声从门口进来,跪在地上。
“参见尊上!属下等人好像找到左思鸢的下落了!”
闻言,傅慕竹下意识坐直了身体,盯着那几人便问:“在哪里?”
“是大穆北边一个边陲村落,说是有个叫馄饨西施的女子,日日在田埂上卖馄饨,属下等人听闻,偷偷去瞧了一次,那女子的身量姿态都跟左思鸢无异!”
傅慕竹心头翻滚着狂喜,一贯清冷如冰的性子使他将拳紧攥,压抑着胸口起伏不定的思念。
费了这么多心力,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时七终于要回到他身边了。
属下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拱手相问:“尊上,下一步我们该如何做?”
牧青寒沉吟半晌:“先封锁消息,尤其不能让禁卫军知道。我会亲自跑一趟那个村子。”
说罢,他走至床边,抬脚在窗沿上一点,下一瞬,穿着黑色劲装的身影倏地飞了出去,像是道暗影让人捉摸不透。
“这女子究竟哪里惹了尊上了?让他不远万里都要让咱们找到,现在找到了又不让杀,难不成尊上想要亲自动手?”其中一个部下费解道。
“你是不是糊涂了,尊上怎么会想杀了这姑娘,这么长时间了,你难道都没看出来,他是看上这姑娘了?”
“啊?”那部下一时惊愕,眼神四下梭巡片刻,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可是这左思鸢可是跟牧青寒一起私奔出城的。”
“牧青寒又如何?他现在已不是衡王,早都沦为阶下囚了,尊上手握兵马万千,还怕他不成?”
“真是红颜祸水啊……”
这日正午,左思鸢把摊子一收,回到太初院内,发现牧青寒一身粗布衣裳打扮,正帮太初把草药放入药柜中去。
“天麻有何功效?”
牧青寒一面把药用油纸包了,一面回答:“消除下肢痛肿,治疗头风麻木。”
太初嗯了一声,又问:“石斛?”
牧青寒略加思索道:“可治病后虚弱,补益阴损。”
左思鸢听着他俩有问有答的,不觉停下脚步,靠在门边静静瞧着他们忙碌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牧青寒发现她的存在后一愣:“时七,你怎么回来也不进屋呀?”
闻言,左思鸢嘴上挂起笑意,步伐轻巧走到牧青寒身前,把双手背在身后,抬起头带笑看着他:“因为这样的你实在是有点俊俏,我一时间不忍心破坏这个画面。”
“什么样的我?”
牧青寒一指自己,尚在错愕,面前的人却忽然扑到他的怀中,霎时满怀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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