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素听闻,两道剑眉一皱,音量不觉亦提高了些许:“既然圣上让你我二人共同主持征兵事宜,丞相如此擅作主张,岂非太过专断独行?”
傅慕竹淡淡抬眸,睨他一眼,把正在看的文书放下,踱步到裴素身前,嘴角仍然保持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不过是两千个新兵罢了,还值得裴统领如此大动肝火?况且昨日征兵人数确实未达到计划中所要求的,本官夙夜操心此事,为何到了统领口中就成了独断专行了?”
“下官乃是对事不对人,那两千人的名单现在在下官手中,今日就安排他们再次审查。”裴素看了他一眼,不卑不亢地说道。
闻言,傅慕竹一双如水的桃花眼中立即闪过一道不易捕捉的光芒,他下意识开口道:“万万不可。”
“为何?”
傅慕竹转身,直视着裴素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裴统领看来是对我这个同僚颇怀戒备之心,既然如此,你我二人何谈一起共事?”
裴素解释:“丞相误解下官了,下官不过是为了多一重保障,如今局势正乱,若是有朝一日用到新兵,总要好生把关质量才是。”
傅慕竹面上闪过一重厉色,抓住裴素的话尾继续说了下去:“如此说来,为何裴统领挑选的新兵,本官并无疑心便签字放行,而本官亲自查验过的新兵,到了裴统领这里就成了有隐患之人了呢?”
论起辩论,裴素一介只知道舞枪弄棍的武将,哪里会是傅慕竹的对手,他不过是三言两语,便把裴素辩驳得无话可说。
“可是丞相……”裴素虽被辩驳得无言以对,却还是觉着此事有一丝不对。
傅慕竹抬手,止了他接下来的言论:“既然裴统领自觉跟本官无法共事,不如明日起禀报圣上,你我各自分工处理如何?”
裴素一时无言,傅慕竹继续说道:“不过既然是裴统领的主意,还请裴统领自己去向皇上表明。”
裴素听闻,顿时打消了跟他继续争辩的念头,就算他一介武夫也心知肚明,傅慕竹跟皇上同气连枝,他的意思多半就是圣意,自己又何必为了两千新兵跟他纠结。
“傅丞相莫要动怒。”裴素把脸色缓和下来,朝傅慕竹拱一拱手说:“你我全为了江山社稷着想,何必因此伤了和气。”
“裴统领能了悟如此道理,自然是最好了。”傅慕竹嘴角泛起满意的微笑。
裴素维持着表面上的干笑,转身一步步走出了工部。
而在他身后,傅慕竹脸上客气的笑容也渐渐消弭,他目光深沉,洁白修长的指节轻轻扣击着桌面。
两千北府和南疆的人混入大穆军营,便足以祸乱军中了。
与此同时,朔城之中。
左思鸢跟江小溪在厨房里忙活着。
“小溪,你把这几个南瓜洗干净了,就连里面的丝瓤也要掏干净了哦。”左思鸢嘱咐道。
江小溪自从病好了之后,对于左思鸢的依赖更加重了,听她给自己布置了任务,便高高兴兴地点点头:“嗯!”
左思鸢系上围裙,把灶台上的灰擦干净,看起来这间客栈里的厨房是许久未曾有人使用过了。
牧青寒跟太初坐在大堂之中,自从昨夜之事发生之后,店内唯一的伙计也跑回乡下逃难去了,偌大的旅店之内只剩下他们几人。
此时,牧青寒正站在窗边,两道浓眉拧在一起,深邃眉眼之中满怀着担忧,注意着这周遭的一草一木。
太初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你都巴巴看了一个上午了,到底能看出什么来?”
牧青寒仍旧注视着窗外,神色犹疑地喃喃:“不应该啊……”
“你是说昨晚的那帮人?”
牧青寒点了点头转过身来:“他们昨夜未曾得手,按理来说今天应该再派人来才是,为什么都一个上午了,却仍然风平浪静?”
太初淡淡一笑,朝牧青寒勾了勾手指:“别看了,过来,为师说不定可以帮你开解一二。”
牧青寒一头雾水,却仍旧坐在太初身侧。
“你可知道,要你性命的究竟是什么人?”太初笑容神秘。
“南疆乱党啊。”牧青寒回答的理所应当。
太初悠然闭上双眼,摇摇头道:“依为师来看,他们跟在村子里放火的乃是同一拨人。”
牧青寒迟疑片刻,却依然建立不起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师父为何如此笃定?”
“昨夜我偶然听到那黑衣人头目跟属下说话,他们分明都是大穆人。”
“大穆人?”牧青寒眉目之中神色一沉,摆在他面前的看似是个再明白不过的事实,可实际上,里面却仍然隐藏着重重迷雾,叫人看都看不清。
太初点了点头,又问:“你可知道北府?”
对于牧青寒而言,这似乎是个太过于遥远的名字,以至于他思索沉吟了良久,才在脑海之中的某处角落找出这两个字:“知道,可这又如何?”
“这又如何?”太初嘴角噙笑,抬眼看他,淡淡吐出几个字来:“我分析了一下在这江湖之中,有这个能力出动如此多兵马的人,就是北府之人。”
牧青寒一阵错愕,喃喃着道:“就算北府有此势力,也没必要千里迢迢追杀我至此啊。”
他深想半晌,突然想到什么:“对了,半年多之前,我曾在宣阳查处了知府跟北府勾结的案子,莫非他们因此而追杀我?”
“恐怕并非如此简单。”太初说道:“南疆本是一边陲小国,何以如此大胆胆敢挑战大穆皇权?想必是已经同北府勾结,说不定还有朝中势力。”
太初越说,牧青寒的脑子里越乱,这些碎片化的证据和推断,就像是一面破碎成成千上万片的铜镜,无论如何也照射不回真相。
“开饭啦——”
从厨房处响起左思鸢的声音,再回头一看,她端着个铜火炉走了出来。
太初闻到一股异香,顿时乐得眉开眼笑,他捻须说道:“丫头,你这次又做了什么新鲜玩意?”
“金汤鱼火锅!”左思鸢叉着腰,颇为自矜地一笑,看着太初问:“怎么样,没听说过吧?”
太初摇头道:“火锅是何物?这也是可以吃的么?”
左思鸢但笑不语,而是将那煮茶用的小火炉点起火来,上面放着铜锅,里面金灿灿的汤飘着油花和青红色的辣椒,配合着香气,叫人闻了便食指大动。
接着江小河和江小溪端着几个盘子走了过来,将食材放在桌上。
“这就是咱们等一下要涮的鱼片了!”左思鸢指着其中最大的一个瓷盘道。
二人的目光同时集中在那鱼片上,细腻均匀的薄片,每一个约莫两根指头宽,而厚度近似于透明,甚至都能透过鱼肉看见瓷盘的纹理。
细腻晶莹的鱼肉,带着粉嫩的色泽,被细细摆出牡丹花的形状,令人赏心悦目。
太初见了不由赞道:“这丫头的厨艺如此了得,只怕宫中御厨不过如此了。”
左思鸢搬来椅子在桌边坐下,闻言咬唇笑道:“你说宫里那帮御厨啊?他们手艺还欠缺着些,一道文思豆腐就把他们都镇住了。”
此话一出,桌上除却她跟牧青寒二人,余下几个皆是震惊得张开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撂下狠话的左思鸢。
“师兄,时七姐姐说得是真的吗?”江小河傻傻问道。
牧青寒但笑不语,却用筷子头敲了下他光亮的脑门:“你管她真的假的,再不吃饭,我可就把你那份抢了!”
江小河闻言,顿时如临大敌,赶紧夹了块鱼肉放进锅里。
“切记不可煮得久了,久了鱼肉便会失之鲜味,不好吃了,记得默数五下便成了。”左思鸢嘱咐。
江小河当真一板一眼地数了五个数字,把鱼肉夹出来,在左思鸢特别调配的油料里一蘸,乌溜溜的眼睛里顿时迸射出光亮来:“好好吃啊!”
牧青寒跟太初见状,也跟着把鱼肉涮进锅里,再往蘸料里一蘸,吃完了一片,又涮一片,竟是连话都顾不上说了。
一时间餐桌变成了无言的战场,每人皆是神情凝重,下手更是稳准狠,生怕自个儿一个不留神,少吃一口美味。
看着他们你争我夺的样子,左思鸢无奈笑道:“你们别抢,等会儿若是不够吃了,我再去给你们片一盘来便是了。”
牧青寒一面把鱼肉往嘴里塞,一面抬头问:“时七,这客栈都已经人去楼空了,你从哪儿变出来的鱼啊?”
“就在厨房的水缸里养着呢。”左思鸢边涮鱼片边回答:“还都是顶好的清江鱼呢,这清江鱼不比鲤鱼和草鱼,没那么重的土腥味儿,做成鱼肉火锅来再合适不过了。”
太初闻言,颔首道:“看来这客栈老板逃亡得甚是着急,甚至连安排一下这些杂事的时间都没有了。”
“这北府之人实在可恶。”牧青寒咬牙说道:“若是让我找到这北府首领,我一定让他几倍偿还这些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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