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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乌喇那拉氏还在里屋里晨妆。慧珠不便进了内里,遂在外间小坐,王嬷嬷招待了果盘茶点伺候。略坐片刻,门帘子微有晃动,就见乌喇那拉氏扶在小福子手上,踱步出来。慧珠忙站起身,敛衽行礼道:“妾钮祜禄氏请福晋大安。”乌喇那拉氏着实扶了一把,温言道:“妹妹病愈不久,亦是如此多礼,想是等了许久,快是坐下。”说着携手往高几两旁坐下。
乌喇那拉氏听过慧珠省话,昨夜虽从胤禛口里已是得知,却仍不禁红了眼眶,拍着慧珠的手交心道:“爷早年带过兵,也是军营里出来的,但这些许年了,身体自不比以前。此次遭如此大罪,又远离京城,多亏了妹妹照顾,姐姐心里备安。如今,年妹妹添得佳儿。爷与你平安归来,府里总算是双喜而至。不过后面月余,却得继续让妹妹操心,代我众姐妹随侍爷于园子。”
慧珠忙起来应道:“这是妾的本分,妾自当伺候好爷,恭听福晋的嘱咐。倒是妾不在府里许久,全由福晋照顾妾一双儿女,妾不甚感激。”说完,对着乌喇那拉氏行大拜之礼。
乌喇那拉氏心里暗赞慧珠知礼识趣,面上也不掩饰,称道:“妹妹的性子,姐姐知,阖府上下,姐姐最愿亲昵的便是妹妹。这倒不是因为妹妹所育的一对儿女出众,实乃妹妹知心知热。”慧珠作势受宠若惊的谦虚应过,乌喇那拉氏又道:“弘历出众,圣上亦喜,由此而推,可知他必是府里的将来。宝莲聪慧可人,又居皇家格格,母贵兄贵,将来前尘亦是锦绣。”
慧珠抬眼微压,委实不知如何应对,幸是乌喇那拉氏也没要她现时回答,只见乌喇那拉氏挥手招了王嬷嬷,道:“嬷嬷,早饭可是备好?我留妹妹在一起用饭。你让人先伺候宝莲,早饭过后,就让妹妹带宝莲回去,免得耽误了爷和妹妹的行程。”王嬷嬷恭顺应了,请乌喇那拉氏、慧珠至偏厅用食。
慧珠一听喜上面颊,一直未听乌喇那拉氏提宝莲之事,心里还暗急几分,这会儿有了乌喇那拉氏准确的话,也稍安勿躁,甚是耐心的陪着用食。
早饭罢,回到正屋,容嬷嬷正带着宝莲在屋子里逗话,慧珠一见,心里一酸,顾不得失礼,几步上前,搂过宝莲在怀里,就是一阵唔哝声。半响才微微放开宝莲,眼珠儿不怠转的,把宝莲上上下下看了遍,比起走前红润了不少。又听宝莲脆生生的叫了声“额娘”,心下大安,方忆起失礼之处,忙牵着宝莲的手,回身向乌喇那拉氏致谢。
乌喇那拉氏不在意的摆摆手,抿嘴轻笑道:“向来知规矩的妹妹,也只有在弘历和宝莲他们那失了礼数。看来这老话说的在理,今世的儿女,就是前世的仇家,专门来讨债的。”四周仆从闻言憋笑,慧珠霎时红了脸,乌喇那拉氏见之,也不继续打趣,正色道:“时辰不早了,其他妹妹也该来请安了,姐姐也不多耽搁你。”
慧珠领了话,乌喇那拉氏亲自送出院门,慧珠再三谢过,牵着宝莲就打算离开,却被叫住,只好止了步。乌喇那拉氏一手搭在慧珠肩膀,垂首底语道:“妹妹知皇家媳妇的规矩,又守规矩,该有的是有的,就是别人在怎么着,也越不过妹妹去的。”说罢,眼含深意的看了慧珠一眼,便转身回了院子。
慧珠当下立住,心思有些飘远的想着。她从不想与年氏争个什么,不过求一己之安,儿女之安,昨日年氏产子,与她何干,只要不将触角伸到她这里来,便跟她无由。乌喇那拉氏,相比拟她,你更不喜年氏,毕竟除了身份地位外,女人最恨的是夺去自己丈夫心的那人,且不管是何种原因,只要关心宠爱多了,亦是心恨。
宝莲疑惑的望向慧珠,皱着小粉颊道:“额娘,不是要走嘛,去找坏哥哥?”慧珠回过醒,半弯下身子,轻轻捏了捏了宝莲的肉脸,笑道:“是呀,我们先回去收拾收拾,然后去园子找宝儿的哥哥。”宝莲笑嘻嘻的“恩”了一声,乖巧的牵着慧珠的手。离开了正院。
回到院子,胤禛也收拾停当,该准备的细软之物,素心已打点妥当,遂回屋稍歇了半盏茶功夫,便在其他各院正在正院晨省时节,坐上了去圆明园的马车。
入了街道,透过窗帷向外一瞧,街市繁华,人烟阜盛,宝莲看的乐呵不停。在慧珠怀里上窜下跳,慧珠同是欢喜,一因爱女在身边,二因久不见繁华之地,心之乐矣。
胤禛微睁眼睑,瞅了瞅一旁说笑不停的母女,又撩起窗帷一角,看了眼鳞次栉比的街铺,纳罕道:“外面有什么让你们看的这般愉悦?”慧珠微止笑意,分神瞧向胤禛道:“有宝莲在身边,心情高兴,看着自是悦然。”
胤禛“唔”了一声,瞥了眼抱做一团的母女二人,轻声呢呢道:“心之所至,原是如此。”旋即也拿眼看向窗帷外,嘴角自然的微微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行约一个时辰,马车停下,慧珠抱着宝莲出了马厢,踩凳下地,抬眼即见园二门外,亦有两座巨石狮蹲坐左右,二十几名衣饰簇新的太监侍女两列围站,不待打眼看去,他们已跪地行礼道:“恭迎钮祜禄福晋、宝莲格格。”
慧珠未及颔首,胤禛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昨个儿夜里已派人连夜收拾了,你进园子里歇息就是,我还有事需得处理,午饭也不必等我了。”吩咐完,胤禛对着马车栏杵着的小禄子嘱咐了几句,未几,小禄子打了几个手势,车夫忙紧缰绳,驾马而去。
慧珠在圆明园住过一段时间,对园子里的管事也熟悉,便不再过多寒暄,直接让总管太监领着进了园子,在事先收拾好的的庭院住下。管事细心。院子里已制好一应物什,所住房间开窗正对湖泊柳岸,窗撑竹帘,门扉亦为竹帘,地面釉瓷铺成,因宝莲尚小,地下又铺设彩织地毯。
慧珠环视片刻,满意的笑了笑,少不得夸上几句,总管太监连称不敢担,眼里却露着骄傲。慧珠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略看向小然子,小然子会意,从怀里拿出早备好的一包赏银递了过去,便打发了他们下去。
随下,琐事过后,已进响午,慧珠草草用了半碗粳米饭食,就呵欠连连,于是吩咐了容嬷嬷、小然子引着宝莲玩耍,她也就去了寝房宽衣睡下。
舟车劳顿,一夜未睡,此时上了软卧,房内又燃了安神香,慧珠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至悠悠转醒,却是听见外面嘈杂声起,有些不适的撑起身子,微抬皓腕,撩起垂落床塌下的帷帐幔纱,眼还没睁个明白,恍惚只见一个身影飞扑过来,着着实实一下撞进她的怀里。
慧珠整个身子不由往后倒了倒,这让她似梦非醒,以为还在梦中,却忽听“哇”的一声大哭,怀里的人已是哭声震天的喊道:“额娘……额娘……儿子好想您,儿子等了您好久……呜呜……额娘,您再也不要丢下儿子了……弘历再也不要离开您了,额娘……额娘……”哭喊到后面,已不知说的什么,只是“额娘”、“额娘”的唤个不歇。
母子二人经过巨熊袭击,此时再平安相聚,心里感触颇多,且母子二人感情甚深,半年未见,激动之情可也想见。只听女子宽慰声,少年哭泣声久久不止,听得一边旁人也不禁潸然泪下,暗下拭泪。
里间屋里,母子二人念着家常,哭着想念,温馨一室。外间屋里,却是另一境况,处处透着局促紧张。
胤禛皱皱眉头,听着母子二人越哭越不像话,踌躇一番,微抬步上前,拱手请罪道:“皇阿玛,儿臣治家不严,让钮祜禄氏母子御前失仪。”康熙帝挥手道:“起来吧,老四你就是太严肃,这次受了重伤,还急忙赶回来,让人捎了信也是一样,何苦熬夜写了折子递予朕。唉,若是你也像你媳妇儿子那般,改改性子,活得也轻松些。”
胤禛辩解道:“儿臣归于户部,就应在所职谋所事,为户部辖管之事尽力,自是应当。而钮祜禄氏母子他们……”话犹未完,已被康熙帝打断道:“行了,朕知道你又要说规矩,这么多年了还是一板一眼的,幸是弘历性子不是随了你,性子开朗,天资聪颖,又好文好武,倒是一根好苗子,看来这个钮祜禄氏倒是不错的。”
胤禛一听,忙又拱手推诿,却被康熙帝不耐的止住道:“好了,虽说畅春园就挨着你园子旁,但朕难得过来一趟,现在也快晚间了,你进去看看弘历哭够没,哭够了就出来吧,朕今个儿就在这用晚膳吧。”胤禛冷面应了,转身向里间行去。
(晚上还有一更,谢谢^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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