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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马车进了城门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西沉的落日,如血似幻,一道道斑驳的霞光朦朦胧胧的笼罩了整个天际,刹那间,天边的缕缕流云被染成红彤彤的一片,映得一切都似那般嫣红瑰丽。
慧珠放下窗帷,阻挡了映染的丹霞,顿时,宽敞的马车内随之黯淡了下来。胤禛眯了眯眼,握笔踌躇,盯着折子上的墨迹似有沉思。
慧珠转过身子,见胤禛停笔便道:“爷,天色不早了,眼看就要到府了,还是收拾了笔墨吧。”胤禛皱皱眉没说话,慧珠轻叹一声道:“爷主管户部,户部事情琐碎,不外乎是钱粮以及底下官员借贷二事,这两件都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水至清则无鱼,想要彻底消除钱粮亏空是不可能的。但可采取措施减少钱粮亏空,或者小惩大戒就是了。”
胤禛变色,板脸道:“水至清则无鱼?难道由着他们贪,由着他们枉顾百姓,枉顾朝廷。位极人臣,父母之官,竟敢如此妄为,岂可轻饶。明知道西陲用兵,粮食短缺,这次若不是年羹尧一己之力,擅于调度,我八旗子弟没被……咳咳咳……”说着话,已是咳嗽不止。
慧珠忙不迭凑过身去,到了杯清水送到胤禛嘴边,一边轻拍着胤禛的后背,一边念叨道:“妾一个内宅妇人,也不懂什么户部朝廷大事,只是就事论事,倘大个天下,什么人也有,贪念、野心能止得住?就是佛主不也是说‘无奈人心渐开明,贪嗔痴恨爱恶欲’,既然佛祖都对人的这七点叹息,何况是天下凡人呢?爷又何苦去强求这些?”说到后来,忍不住泛起嘀咕道:“还不如想想自个儿,被人莫名其妙的刺伤了,还愣是逮不住一点把柄。硬生生吃个闷亏……”
一语未了,只听胤禛怒道:“钮祜禄氏。”慧珠自知失言,忙止了话。其实,她心里也是明白,胤禛这次受伤和探查钱粮亏空、西陲战事有关,可又查不出里面的事,只得咽下这口气,这对向?imgsrc="/sss/cuow.jpg">霰乇ǖ呢范G来说,无疑是不悦到了极点。
胤禛阴沉着一张脸,将茶盏重重往几上一搁,冷笑道:“看来,行宫那地确实有灵气,还养人,你就在那待了大半年,现在是这般的有见解了,能拿主意了。”
慧珠瞅了胤禛好几眼,却没去搭理他的话,这十多天相处下来,她也说了些逆他意思的话,不过胤禛也就面上冷几句,只要不太过。该守的规矩守了,倒不会真拿她怎么样。想到这里,慧珠心里不由软了几分,语气温和道:“爷,您莫动怒,朝廷的事也不及于这一时半会,还是让妾把这笔墨收捡了吧,要不了几刻钟,就到府门口了。”说着已动手收拾起来了。
二人一路无话,不多时,只感觉马车踉跄了一下,慧珠估摸着是到了,心里正有些雀跃,就听小然子在外说道:“爷、钮祜禄福晋,到府门了。”话落,小禄子亲自撩开帘子。
胤禛起了身,要下马车,感觉慧珠没有跟上,扭过头,微带疑惑道:“怎么了?”慧珠讪笑一声,迟疑的伸出手,半搀扶着胤禛下了马车。
果不其然,初一站定,只见府门外众人视线灼热的向过看来,慧珠不大喜欢的蹙了蹙眉心,抬眼望去,一一扫过众人,却没看见弘历兄妹,不由扫兴的收回视线。微微垂首,继续搀扶着胤禛往前走去。
乌喇那拉氏等人不知胤禛受了伤,忽见胤禛与慧珠举止亲密的下了马车,面上皆是一僵,片刻后,方扬了笑容,迎上前去,行礼道安。
胤禛示意慧珠扶着前行几步,及至乌喇那拉氏跟前,虚扶一把道:“福晋,起来吧。”
此时走进了,喇那拉氏只轻轻一瞥,便知慧珠是搀扶着胤禛过来,又觑胤禛面色苍白,蓦然一惊,莫不是路上胤禛出了意外。想到这个可能,乌喇那拉氏心里担忧不已,可顾着颜面,只得压下惊异,一副常态道了谢,又大度道:“爷,毋须念着妾,倒是年妹妹临盆在即。还只身恭候一个多时辰,却是让妾等钦佩。”
年氏失神的由刑嬷嬷扶着,心下一片凄凉,今一大早得了胤禛回京的消息,她就一心企盼着,到了下午,更是不顾身怀六甲的身子,随着众人在门外等了近二个时辰,腰腿酸麻了,也犹自不知。可等啊等,等到日头偏西。黄昏来袭之时,等到的却是胤禛和慧珠一起回来!胤禛居然还亲自去行宫接慧珠回来!
年氏只觉她心浮不定,胤禛和慧珠亲密相扶的画面,犹如一把尖利的匕首狠狠扎进了她的心头。
然,现下尽管年氏妒意横生,大腹便便,但她依然是美丽的,尤其在这封魔时刻的黄昏之初,经那晚霞红光映照,年氏芙蓉面上,透出粉盈盈的红色,娇艳欲滴,不知是残阳西斜的美丽迷炫了人眼,还是佳人的月貌花容乱了人心?
胤禛顺着乌喇那拉氏的话,目光渐是移向年氏,直至看见年氏高高隆起的腹部,目光当下掠过一抹沉色。
年氏知道胤禛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自敛心神,就着刑嬷嬷的搀扶,微移莲步,盈盈一拜道:“妾年氏,恭贺爷回府。”胤禛冰冷的目光瞪向刑嬷嬷,刑嬷嬷生生打了个寒颤,不禁往后移了下身子,年氏微微挡过刑嬷嬷,水眸轻抬道:“爷,不怪刑嬷嬷,她也是听了妾的吩咐行事。”胤禛不再多做理会,颔首道:“你身子重,起来吧。”
李氏被冷落一旁,自觉面上无光,在众人面前下不了台,只见她快走几步,撇过年氏,到了胤禛跟前,一面行礼,一面笑道:“都快掌灯时分。府里还设着宴,就等着给爷和钮祜禄妹妹接风洗尘呢。”胤禛也觉有些乏了,便允话道:“恩,那就先进府吧。”说着,一贯冷面的率先往府里而行。
众人待胤禛上了府门石阶,方起身随着往府里走去。年氏远远落后众人,银牙紧咬,就连被李氏轻轻撞开也毫无所感,只是直盯盯的望着慧珠搀扶在胤禛胳膊上的手,久久不能收回目光。
刑嬷嬷替年氏感到委屈,却也无可奈何,遂喟叹一声后,勉强笑道:“主子,还是先跟着回府吧。”年氏没有吱声儿,木然的将手搭在刑嬷嬷的臂上,石阶而上。
“啊——”年氏忽然大叫一声,刑嬷嬷等仆从更是此起彼伏的惊叫声骤响。
慧珠不明所以的停住脚步,纳闷的随众人回首看去,正好惊见年氏整个身子往后仰去,幸亏刑嬷嬷眼疾手快拉住年氏,可年氏毕竟身子重了,只见年氏“噔”的一下跪坐到石阶上,随即,由着重力,和刑嬷嬷一起往下滑落石阶。
一番动作极快,众人来不及反应间,年氏已滚落到地,捂着肚子痛叫出声。
乌喇那拉氏震惊片刻,忙是焦急的吆喝道:“愣着干忙,还不快扶年妹妹起来,还有,快去请太医,还有……不好,怎么羊水破了……你,快进年妹妹院里,让稳婆准备好。”乌喇那拉氏慌而不乱的张罗完,人已快步向年氏疾步过去。
婆子嬷嬷闻声,忙要抬着年氏起身,不想年氏却挣扎的隔开众人的搀扶,痛叫道:“爷,妾肚子好疼啊……啊……肚子……爷,我们的孩子……”乌喇那拉氏一把抓住年氏的挣扎不停的手,神情急切道:“年妹妹……你坚持坚持,不会有事的……你看,爷过来了……”
胤禛见年氏如此,亦是一惊,忙阔步向过走去,何奈走的过急,又是一阵咳嗽。
慧珠见许多人围着年氏,心道无事,便扶着胤禛的背道:“爷,您急什么?年福晋那有许多人看着,她又是足月了的,该是出不了什么大事,您先紧着自个儿的身子才是。”胤禛一手扶在府大门的门栏上,一手就着慧珠的搀扶,大口喘着气,胸腔欺负,微失血色的面上一片异样的潮红。
正倚门喘息间,年氏被人抬了起来,晃神一瞥,却见胤禛和慧珠杵立在大门栏上,霎时瞳孔放大,哭嚷道:“爷……爷……”
胤禛喘息稍止,听闻年氏的哭唤声,正了脸色,想抬脚跟去,却脚下虚浮,心里想着年氏是足了月的,又有稳婆太医在,倒也稳妥,也不勉强跟上,免得失了颜面,于是沉声吩咐道:“福晋,年氏你先帮着照看着,我随后就到。”众人听了胤禛的吩咐,便不再不顾及年氏的意愿,忙抬着年氏急急忙忙向院子赶去。
随后,因年氏突生事故,晚间的洗尘宴也无人记起,府内上下几百双眼睛都注视着年氏的院子。而慧珠也因年氏一事,无暇顾及弘历、宝莲,一直陪着胤禛与乌喇那拉氏、李氏坐镇年氏上房,直至当日夜里,亥时将阑之时,年氏终于诞下一子,虽说稚子体弱面黄,倒也母子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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