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诛心啊。
宋芙这般感叹着,却是连忙上前查看,倒不是要为皇帝如何诊治,而是将皇帝的这一口气吊住。
如今江家的旧案还没有判下来,自是还需要皇帝。
当然了,还有立储。
皇帝的身体此刻便如四面露风的破布口袋,想要治好……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宋芙与江靖无能,便是神医都束手无策。
宋芙很快便松开手,对着程钰点点头,“事情的进度还是快些。”不然她怕皇帝撑不到。
程钰了然颔首。
钟江和李宁海听到这样的消息,面上也无一丝不舍,纵是相处这么多年,与皇帝有些感情,却也因为刚刚的话而消耗殆尽。
李宁海深吸一口气,道:“请世子,世子妃放心,奴才定会看好养心殿这边。”
绝不会让外人趁机见到皇帝,更不会允许皇帝有任何机会以任何方式传递出任何消息!
程钰抿唇,“辛苦李大监。”
李宁海面带苦涩的轻轻摇了摇头,“奴才早年微末之时,殿下曾悄悄救过奴才。”
“奴才却误以为是陛下,这才忠于陛下多年,甚至……”李宁海的面上闪过难堪与苦涩,“奴才愧对殿下。”
程钰与宋芙对视一眼,没再说什么。
皇帝如此敌视长乐公主,看李宁海的模样,怕是皇帝早年曾让他做过一些对长乐公主不利的事。
李宁海做了。
长乐公主已逝,程钰说不出原谅的话。
钟江却是感叹道:“殿下一向心善,心存大义,总瞧不得人受苦。”
他眼中满是怀念。
片刻后,钟江道:“世子,你可有想好……谁做储君?”
钟江的眼里带着些异样的光彩,鬼使神差的,程钰明白了钟江的意思。
希望他上位!
程钰被这想法吓了一跳。
他都没这么想过,他对皇位着实无意。
程钰避开钟江的眼神,“暂未。”
钟江却不闪不避,眸光灼灼的盯着程钰道:“世子,如今北荣虎视眈眈,北境不稳,盛国内部绝不能再乱!”
“储君,必须要能稳定场面。”他觉得世子就是最好的人选。
而且……
大盛本就该是殿下的!
他心中从始至终,殿下就只有一个。
李宁海能在皇帝身边多年,自然也是人精,此刻连忙出声附和,“世子,钟首辅说的有理。”
程钰蹙眉,“钟首辅,李大监,此事尚早。”
他不想做皇帝!
他分明记得小时候,他唯一的舅舅待他也是很好很好的,可后来……就变了。
皇位就像有什么魔力一般,蚕食了人的心,将人变成了权力与欲望的躯壳。
李宁海和钟江看出程钰的推脱之意,心里都觉有些苦涩。
若是换成旁人,必是喜不自胜。
到了世子这,却是一再推脱?
程钰推脱了此事,拉着宋芙一道离开了养心殿,刚出养心殿不久,便瞧见了候在外面的人。
七皇子。
瞧见两人,七皇子迎上前来,“世子,宋姐姐,我有话想说。”
宋芙与程钰对视一眼,寻了个无人的地方。
七皇子开口便道:“我愿意做世子与宋姐姐的傀儡。”
什么?!
宋芙和程钰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两人都没想到好端端的七皇子会找上门来说这样的话。
两人的沉默让七皇子有些不安。
七皇子思忖片刻,决定将话说的更明白更直接一些,“世子,宋姐姐,我的意思是……”
“七殿下!”
宋芙猛然出声,打断七皇子的话,“这样的话日后莫要再说。”
她和程钰在这一点上是一致的,都对皇位并无想法。
“宋姐姐……”七皇子有些无措,他是认真的。
而且此处周围并没有旁人,他这话才说的这样直接。
宋芙与程钰对视一眼,看着七皇子道:“七殿下。”
“我们夫妻无此想法。”
说话间,宋芙看着七皇子的眼神更深邃了些。
当初她帮七皇子,一是瞧不过眼,二也是有结善缘的意思,毕竟不管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都非可造之材。
七皇子今日之举,倒是敏锐的很。
不过宋芙并没有表现的太明显,夫妻俩心有灵犀,原本沉默的程钰此刻倒是出言与七皇子多说了几句。
隐有考校之意。
七皇子从前都是野蛮生长,也就这几个月被皇后养在身边,跟着学了些东西。
此刻虽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出于对宋芙的感激,他并没有多想,一一回答了程钰的话。
几个问题之后,七皇子才反应过来,猛然抬头有些惶恐,“世子,宋姐姐……”
宋芙打断七皇子的话,直接看着他,问道:“那个位置,你想坐吗?”
先问心。
四周霎时沉默下来。
七皇子扪心自问,他想坐吗?
很快,他就得到答案:想!
他对着宋芙与程钰郑重点了下头,掷地有声,“我想。”
他年岁并不大,一直被人欺凌,食不果腹,朝不保夕。
这种日子,他不想再过!
他更听的出来,定王世子与宋姐姐方才的推脱之言是真的。
他们真的不想登上那个位置。
那就他来吧。
他愿意。
说完,他又莫名心虚,忙出言补充了一句,“但是我刚刚……”
他刚刚所说的愿为傀儡的话,也绝非是欺骗之言。
宋芙含笑看他,“七殿下不必解释,我们都明白。”
七皇子微松了一口气,他不想被宋姐姐误会。
程钰也道:“七殿下既有此心,那便要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去做才是。”
七皇子迅速反应过来,对着程钰鞠了一躬,诚恳道:“请先生教我。”
反应倒是很迅速。
程钰却是轻轻摇头,“七殿下想学的,我教不了,若七殿下不介意,或可去拜会钟首辅。”
七皇子亲自将宋芙与程钰送到宫门边,目送两人的马车离开。
刚转身准备回住处,便瞧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殿下,皇后有请。”
七皇子几不可查的深吸一口气,对着宫女轻轻颔首,跟在她身后朝着凤仪宫而去。
马车上。
江靖已等了好一会儿,此刻瞧见两人来,道:“再不来,我可要先走了。”
江照醒了,这样的大事自然是要告诉江靖,考虑到皇帝如今的情况,江靖留不留在宫中问题都不大。
皇帝也就这几天的事了。
今日,除了江子安之外,尚存的江家人终于团聚。
江子丰与江子平两个小家伙看见自家小爷爷,激动的不得了。
江靖一手一个,将两个小家伙抱了起来,乐呵呵道:“重了,小爷爷不在的时候有没有乖乖吃饭啊?”
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吃啦。”
江照休养了两日,好歹不只能动眼皮,也能弱弱的说些话,动动脑袋与手指。
可他身上按惨遭凌虐的痕迹,还是让江家人怒火中烧。
几人陪江照聊了一会儿,便就让他好好休息,离开了房间。
几人一走。
江照原本还带着浅浅温和笑意的脸霎时沉了下去,脸上笑意全无,眼里只剩痛苦。
若非为了江家人,他是不活不下去的。
暖阁。
江争咳嗽了声,眼神落在宋芙和程钰身上,“我想去见见明晟。”
自然不是为了叙旧。
明晟那般对兄长,他就是想亲自讨回来!
程钰与宋芙不同意也并非不能让江争见,实在是江争的身子太弱,而夤夜司的暗牢阴冷潮湿,便是炎炎夏日里面亦是冰冷如冬。
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
江争这样的身子进去一趟,怕是要病上一场,而如今他的身体,再经不起任何病弱与折腾。
动辄折损寿数。
“二哥……”
宋芙刚开口,江争便固执道:“我要去,让我去。”
两人对峙。
就在这时,程钰道:“江家旧案的证据已经整理完毕,明日便是三司会审,为明晟与其党羽定罪,还江家清白。”
“明日正要将人提出来,审讯之后我可将人交给你。”他看着江争道:“可好?”
这自然是折中之法。
江争只得点头同意,“好。”
翌日一早。
江家人个个拾掇一新,穿上了最好的衣裳,要去京畿衙门。
今日审讯,各个证据确凿,再加上都城中这几日关于江家旧案的风向,多数都是支持相信江家的。
正在众人想要出门时。
一个人匆匆跑来,“世子,世子妃!大爷说他也要去!”
来人正是被安排贴身照料江照的小厮,小厮一路狂奔而来,气喘吁吁。
若是换成旁人说这话,宋芙等人自可不予理会。
但江照……
“好。”
宋芙很快点头。
江照心里太苦了。
京畿衙门。
今日审讯对外公开,宋芙和程钰等人到的很早,早早便将江照安排好。
江照只能躺着,便将他安置在正殿后方,只隔着未封闭的墙壁,声音尽可入耳。
一大早,京畿衙门便熙熙攘攘,十分热闹,京城的百姓们自都来看这天大的热闹。
今日程钰主审,另两司则是首辅钟江与七皇子二公主。
两人出面,代表了陛下的意思。
程钰一拍惊堂木,四周热闹的声音顿时安静,他朗声道:“带犯人。”
很快,夤夜司的人带着阮辉上了堂。
几日不见,阮辉整个人狼狈又颓废,好似命都去了七分,整个人如同死鱼一般被拖上堂。
“堂下何人?”
程钰质问出声。
阮辉整个人虽如同死鱼,但听到程钰的话身体还是下意识的颤了下。
他原本想着,他这辈子也是没什么指望了,他唯一的儿子阮泽绝了他的后。
他更不能可能从此次事情里留下命来,那倒不如破罐子破摔。
可……
听到程钰的声音他就有点害怕,所以此刻下意识的便回了一声,“西北将军,阮辉。”
程钰很快拿出证据,询问四年前藏锋谷一案,“四年前,江老将军曾派人向阮家军求援,可是事实?”
“是。”阮辉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兄长早年乃是江家军中人,为江老将军一手提拔,关系极好。”
“那封求援信,本是写给你兄长的,却被你截胡瞒下,可是事实?”
“是。”阮辉再次点头,“我让人仿照了兄长的字迹写了回信,表明会去藏锋谷支援。”
“但你没去。”程钰早知真相,但此刻再听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冒火。
该死!
阮辉该死!
显然不只他一个人这样想,堂下百姓们听到这样的话,个个义愤填膺,辱骂之声此起彼伏,京畿衙门瞬间热闹的如同菜市场。
时辰还早,程钰索性多等了一会儿,才再拍惊堂木,“安静。”
“为何不去。”程钰问。
阮辉道:“是二皇子吩咐的。”
“二皇子联系上了我,我都是听他的命令行事。”
这几日在夤夜司,这样的话程钰不知问了多少次,阮辉也次次都回答,几乎已经形成条件反射。
此言一出,外界再次哗然!
二皇子啊!
那是何等尊贵的人物,天潢贵胄,在京中更是出了名的性格温和。
这样的人,背地里竟悄悄算计江家?
当真是叫人心寒。
“为什么?”程钰继续问。
阮辉道:“为了夺嫡。”
“二皇子希望江家能在夺嫡之事上支持他,助他得到太子之位。”
“江家人拒绝了,二皇子便心恨意。再加上赵家为了给二皇子敛财,挪用了江家军的军需。”
“二皇子与赵家人怕被江家军发现,被事后清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给江家背上了叛国的罪名。”
阮辉自然是不介意将所有一切都推到二皇子身上去。
要死大家一起死。
而且……
当初若不是二皇子引诱,他怎么可能行差踏错?
都怪二皇子!
程钰继续问:“那你们是如何联络的北荣。”
“是二皇……”阮辉的话戛然而止,猛地抬头看向程钰。
这话没提前问过。
而“联络北荣”四个字,也让四周的喧哗声瞬间消失。
是个人都明白,这话代表了什么意思!
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阮辉身上。
咕咚。
阮辉咽了咽口水,却是坚定道:“没有,没有联络北荣。”
都是死,但怎么死也有差别。
谋害忠良,谋朝篡位,纵然可恨,但好歹都是盛国内部的事。
若再多上个叛国罪,那当真是要遗臭万年!
程钰眼神极冷,阮辉都被他审讯了这么久了,仍是不见黄河不死心。
他随手拿起长案上的信件,“这些都是从你府中暗室搜出来的书信。”
“或者,你是想等明晟先开口?”
程钰话音刚落,阮辉便不假思索道:“都是二皇子指使!我也没有办法。”
“都是二皇子威胁我,若不听话,便要我全家性命!”
“我实在是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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