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位的妃嫔不多,除了皇后以外,只有正一品的皇贵妃倪晔琳,从一品的四妃之中,陈淑妃已经在刺客当天殒命,只剩下李贤妃一个,再接下来就是正二品的六妃之中的云妃和雯妃了,以及九嫔之中的罗昭仪和沈修媛。
不一会儿这些人的宫室就搜查完了。
高升诺带着一群小太监回来禀奏道:“启禀皇上,已经搜查完毕。”
“结果如何?可是在那个宫室里搜查出麝香?”齐泷迫不及待地问道。
“呃,奴才先是在贤妃娘娘的宫里搜出了麝香……”高升诺低头道。
“啊,臣妾绝对没有谋害皇嗣之意啊,请皇上明鉴啊!”李贤妃连忙奔跑出列,跪下急切地道:“臣妾因为前些天一时兴起,想使用麝香试试,所以派人从内务府领取少量,已经记过档了,而且领过来之后只使用过一次,不过半钱的份量,其余的都放在宫里,请皇上明鉴啊!臣妾绝无一字虚言!更不敢干出谋害皇嗣这种泯灭人性的事……”她惊惶失措地申诉道。
李贤妃素来胆小怕事,虽然出身名门贵阀,而且早在齐泷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入东宫侍奉他。齐泷继位之后,东宫旧人封赏皆厚,所以她才以失宠之身居四妃之一,如今眼见自己平白蒙上了谋害帝嗣的嫌疑,已经吓得花容惨淡,面无人色了。
齐泷注目何玉旺,何玉旺赶紧翻检开记档的书本,查询起来,不一会儿就道:“确有此事,贤妃娘娘是十二月四号那天才去领的麝香,就领了四两整。”
高升诺连忙呈上从贤妃宫里搜出的那包麝香,一个小太监拿出银秤,略微一秤就回禀道:“禀皇上,确实还剩下三两九钱多。”
只有不到半钱还远远不够那一包安胎药里所含着的份量。
“嗯,”齐泷点了点头,示意贤妃免礼,贤妃这才松了一口气,坐了回去。
“还有人吗?”倪贵妃问道。
“这……还有……”高升诺抬头迟疑了一下,道:“还有云妃娘娘那里……”
“什么?!”云妃惊叫起来,“我那里怎么可能有麝香?”
“回娘娘的话,在您那里确实搜出一包麝香,而且……”他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倪贵妃俯身问道,“此事干系重大,你们可不要信口虚言啊。”
“是!娘娘。”高升诺转头注目何玉旺。
何玉旺上前禀奏道:“而且云妃娘娘领取的这包麝香,此事内务府并没有记档。”
听到这句话,下面众妃顿时一阵窃窃私语。
“说谎!你们说谎!”云妃慌乱地喊道,她当即连忙离座跪了下来,对着齐泷道:“皇上也应该知道,臣妾所使用的香料一向爱好平和淡然的,多有檀香、离合香、银月香之类,是从来不用麝香的,请皇上明鉴啊,臣妾冤枉啊!”
这时候,高升诺身后的一个小太监端着银盘子走上前,将东西呈了上来。
“臣妾根本不知道那包麝香是怎么来的。”云妃看着盘中正散发着幽幽香气的那包麝香,喊了起来:“臣妾怎么可能指使郑贵嫔去害苏嫔的孩子呢?请皇上和皇后娘娘为臣妾作主啊,臣妾自从入宫之后,与各宫姐妹交往均不深,与郑贵嫔更是没有说过几次话,如何指使得动她?更何况臣妾侍奉陛下良久,臣妾的心性人品陛下难道还不清楚,决无可能行这种恶毒阴狠之事。”
皇后在一旁恳切地道:“据臣妾所知,云妃与郑贵嫔确实毫无亲近之像,两人并无交情才对。此事只怕有蹊跷啊。”
齐泷见云妃和皇后都说的入情在理,也不禁点了点头。
倪晔琳在一边轻笑道:“若不是你指使郑贵嫔,那为什么要急着杀她灭口呢?”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娘娘什么意思,婢妾……婢妾不明白?”云妃有几分慌乱地回答。
“我问你,那天天香园夜宴的时候,你可是与郑贵嫔坐在一处?”
“婢妾正是。”云妃口里答应着,心里却在飞快地转着念头。
“那群狂暴不法之徒冲上来,谋害诸位妃嫔姐妹的时候,你们二人一起躲避,你眼见那些刺客的刀剑危险,竟然拉过郑贵嫔来挡刺客,将她硬生生推dao刺客刀下,使得原本不会遇害的郑贵嫔命丧黄泉……”倪贵妃侃侃而谈,恍如亲眼目睹一般。
下面众妃顿时一又是阵议论纷纷。
云妃大惊失色。虽然不是故意的,郑贵嫔的死却一直是她心里抹不去的阴影。事后她专门派人试探打听过动静,确定没有人看见这才放下心来。
那天一片慌乱,所有人都只顾着逃命,根本没有人会专门注意她,而且她与郑贵嫔当时滚落在地上,抱成一团,她拉郑贵嫔的动作不过是随手之间的功夫,动作幅度又小,原本就不应该被人注意才对。
可是竟然会被她看见了!
先是被无端扣上了毒害帝嗣的罪名,然后这些天最恐惧最担忧的事情又被自己最危险的敌人当众揭发了出来,云妃心神一阵恍惚。
片刻之间,她脸色数变,心中转过无数念头。
怎么办?!
已经人赃并获,承认罪名?不行!绝对不能承认!杀害贵嫔,虽然是迫于情势危机的无意之中的行为,也足够让自己降级去封了,而且眼下还牵扯到谋害帝嗣的罪名。绝对不能让自己杀人灭口的罪名彻底坐实了。
“贵妃娘娘何出此言?刺客那天,那群暴徒刚拔出刀来,婢妾就被吓得晕了过去,婢妾无能,远没有贵妃娘娘勇敢,不知道贵妃所言婢妾杀人灭口何意?”云妃哀泣道。
她这话说的恭谨,可话里的意思却是在讽刺倪贵妃当时躲在齐泷后面的行为,倪晔琳大恨,但是也禁不住暗暗心惊,偷看齐泷没有不悦的脸色,才放下心来。
这时皇后对倪贵妃道:“贵妃方才说云妃拉郑贵嫔挡剑,导致郑贵嫔殒命,可是看的真切?当时是用那只手,怎么挡的?可看得分明?”
倪晔琳顿时无语,她总不能说自己没有看见,是夏真事后告诉自己的吧。
“云妃与郑贵嫔坐的近只不过是礼仪安排,若因此就牵扯到挡剑杀人一事恐怕有所轻率吧?何况当时情况危机,光怪陆离,妹妹也正在紧张的时候,只怕是看走了眼也是平常。是不是啊?”皇后体贴地说道。
云妃连忙哀哀凄凄地哭诉道:“臣妾胆小,断然不敢作出这种杀伤人命的罪行来。贵妃姐姐素来看臣妾不顺眼,当时臣妾又偏与郑贵嫔摔在一起,郑贵嫔不幸遇难,臣妾遭人怀疑也是难免,只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皆严明公正,明察秋毫,一定要还臣妾一个清白啊。”
“你……”倪晔琳一时语塞。
“刺客那天的事儿就不要提了。”齐泷不悦地打断道,那天自己的举止也不是很光彩,他当然不愿意提起。“而且眼下审理的是谋害龙胎的事情,怎么又牵扯到那天了。”
倪贵妃偷偷松了一口气。
皇后和倪贵妃又交相提问了数次,云妃坚持喊冤,没有一丝松口。
香霖已经只剩下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份儿,连话都说不分明了。
刘太医只知道医道一项,于其余也没有丝毫帮助。
“皇上,此事如今疑点甚多,只怕还需要详查,偏偏郑贵嫔又已经殒命,不如先将云妃禁足看守起来,择日再审,”皇后在一旁道:“是否毒害帝嗣事关重大,需要容后详查啊。”
“皇上,云妃刚才说自己与郑贵嫔交情浅薄,但是谁知道这不是一家之言?私制毒药,谋害皇嗣这种事,必定不是只凭一人的力量就可以完成的,不如召来聚荷宫的宫人严加审讯,必然可以找到蛛丝马迹。”倪贵妃不依不饶道。
如今局势僵持,齐泷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皇上,臣妾的孩子刚刚失去,怎么会干出这样人神共愤的事情来?”云妃双眸含泪,抬头望着齐泷,哀戚地道。
看到云妃楚楚动人的情致,想起过去两人之间柔情蜜意的相伴,齐泷不禁有一瞬间的不忍。
眼前的女子……她也为自己怀过孩子的……
“皇上,”苏谧这时候也出列道:“此事还是不要追究了,臣妾的孩子原本就命苦,无缘这个世间,皇上,云姐姐她也是……”说着说着就花容惨淡、泣不成声。
“苏嫔妹妹此言差矣,如今人证物证俱全,谋害皇嗣事情何其重大,如何可以一句不追究就摞开一边,而且此事如果不从严处置,后宫礼法何在?祖宗规矩何在?而且后宫争宠陷害之风一开,余者纷纷效仿,以后只怕本朝宫里都要永无宁日了。”倪贵妃声色俱厉,义正严词地道:“云妃此时是否有谋害皇嗣的举动确实存疑,但是只要详细搜查聚荷宫,审问其宫女近侍必定可以得出结论。”
见齐泷意动,倪贵妃又道:“皇上,此举也是为了洗脱云妃妹妹的嫌疑啊,如果不加以查明,听信一家之言就这样慌忙结案,云妃妹妹之后永远背着这个谋害帝嗣的嫌疑,在后宫里如何度日?这样一番彻查,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如若云妃无辜,自然是身正不怕影子歪,还她清白名声。”
“于公,是为陛下的后宫平安着想,于私,是为了云妃的清白名声着想。都应该仔细彻查此事啊。”
说罢,倪晔琳从容跪倒在地禀奏道:“臣妾请皇上秉公处理!以安众妃嫔之心,绝效仿者之望。”
这一番话,分析地丝丝入扣,合情合理,齐泷动容道:“还是贵妃说的有理,此事关系重大,不可不追究,就依晔琳的意见好了。”一边命令道:“来人!将云妃暂时押在宫室,高升诺,将聚荷宫宫人尽皆收押,交由皇后和倪贵妃共同审理查问,一定要将此事查明原委。”
这一声恍如晴天霹雳,云妃怔怔地出了神,她几乎不敢置信地望着齐泷,齐泷却连看也没有看她,他正忙着起身扶住苏谧娇弱的身躯。
“皇上……”云妃忍不住喊道,声音悲切哀戚。
齐泷闻声回过头来,对依然跪在下首的她道:“此举也是为了你着想。若你是清白无辜,一旦查明真相,必然可以还你名声。”
为我着想?!云妃一阵恍惚,一旦审理聚荷宫的宫人,以倪贵妃的势力,找几个宫女内监栽赃嫁祸难道还不容易,只怕自己这次是难逃毒手了。
她立刻注目皇后,希望她可以出言阻止,可惜皇后此时也没有看她,她正在安慰刚才受了惊吓的李贤妃。
她想喊出声来,可是她不能喊,这种没有任何凭据的话说出来也只会让别人以为自己在诬陷倪贵妃,甚至让齐泷认为自己是做贼心虚。
而且,此时的齐泷眼里全然没有了她的身影。
因为这一番劳累,苏谧脸色又有些苍白,齐泷心疼地扶住她:“你原本身体就不好,伤势未愈,可不要留下什么病根才好,先召御医过来看看吧。”
“皇上,臣妾没什么,就是略微疲倦一点而已,哪里用得着召太医来,再说,”苏谧笑道:“如今御医不就在这里吗?”
“噢,朕差一点忘了,”齐泷这才想起刘成就在这里,又道:“这里人多又吵杂,既然你身体疲倦,不如我们现在就回采薇宫吧,你劳累了一上午,也该好好休息。”
一边说着,一边扶住苏谧出了凤仪宫。
看到两人贴近的身影和齐泷脸上体贴的笑容,云妃面如死灰,明亮的眼神刹那之间黯淡下来,连身上流离的云锦似乎都失去了色彩。
她怔怔地看着齐泷,那是她注定应该侍奉一生的夫君,依靠一生的良人,此时他正揽着另一个清丽绝尘的女子的纤腰,一如当初揽住她那样……
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遥远而又不真实,自己曾经的无双宠爱,两人曾经的夜半私语,还有那花前月下的柔情蜜意,暖阁床第之间的海誓山盟……都像是千百年前的一个瑰丽虚幻的梦境一般,在睁开双眸的一瞬间就烟消云散,飘逝无踪……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怎么会遇到这种事?自己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都是她!她忽然抬头,狠狠地瞪着依然悠闲地高高坐在上首的丽服女子。
倪晔琳从容一笑,抬起锦帕捂住檀口,娇弱无限地轻叹了一声,“唉,今天实在是太累了,还是把皇上交待下来的事儿尽快办完吧,是不是?皇后娘娘。”
皇后正在与身边的李贤妃说着什么,听到倪贵妃的话,抬头道:“皇上既然说了照妹妹的话做,就照着妹妹的意思办吧。”她仪态依然从容端庄,语调依然平缓高贵,只是从头至尾都没有看云妃一眼。
后宫诸妃看着跪在堂下似乎一瞬间就光华尽去的云妃,眼神之中,有疑惑不解,有同情怜悯……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每个人都知道,云妃已经是过去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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