咀嚼食物的动作一停,洛笙抬起头,下意识地就看向全场人群最多的地方。
不远处,叶峻远坐在烤架旁的圆桌钱,左手边是徐瑧,右手边是程雅,此时发言的是S市一个很有名的新闻主持人,也不知在分享什么有趣的话题,神情激情高昂,将其他人逗得哈哈大笑。
程雅掩着嘴咯咯娇笑,柔情的眉目时不时递向旁边的叶峻远,真称得上笑靥如花。
看着那边的热闹和欢喜,洛笙忽然失了胃口,只是麻木地往嘴里塞食物。
虽然辘辘的饥肠得到了填充,可是原本低落的情绪,却都被加倍放大了一般,感觉自己心里那个洞又大了一些。
聚会结束,客人陆陆续续地回家了,佣人们负责收拾和清理,洛笙一行人去送叶老夫人。
因为是一起来的,程雅自然是跟着叶老夫人的车。
准备上车时,程雅转过身对着洛笙,笑得格外真诚:“洛笙,我和奶奶今天过得很愉快,这都多亏了你。”
洛笙看了看她,回应地笑笑,“哪里,都是我应该做的。”
程雅抿嘴一笑,忽然上前,和她来了个热情的拥抱。
忽然被对方抱住,还是现男友的前未婚妻,洛笙感觉心里怪怪的,不是很习惯,可又不好拒绝,只好被动地承受着。
在准备松手的前一刻,程雅侧过头,以只有两人才听到的声音,轻轻地在她耳边说,“如果我当年没有走,我和峻远间,就不会有你什么事了,你说对吗？”
洛笙瞬间僵住。
站在叶峻远旁边的徐瑧注意到了什么,眉心微皱,目光定在程雅带着温柔笑意的脸上,眸色有些暗沉。
黑色的雷克萨斯逐渐消失在眼前,终于消失不见。
思绪还停留在刚刚的震惊中,洛笙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半响都没有动。
程雅这什么意思？
是在和她发表什么宣言吗？
对方都说得这么直白了,就算不用直觉,她也能感觉到程雅在说那几句话时,所透出来的敌意。
空气一下变得很压抑,洛笙重重地呼了口气,原本就紊乱的心绪,现在更是乱成了一团。
叶峻远没注意到她的异常,伸出手,习惯性地想去拉洛笙一起回房。
肌肤想触传来的温度,洛笙像吓了一跳,本能地往旁边移了一步,避开了他的碰触。
被她过度的反应弄的一怔,叶峻远疑惑地抬起眸,凝视她的眼睛。
洛笙定了定神,不自然地低下头,“……对不起。”
叶峻远默了一会,开口询问:“你怎么了？”
从下午她从厨房出来开始,他就隐隐觉得她不对劲了,心不在焉,神神在在的,可问她的时候,她又说没什么。
后来家里来了那么多客人,他身为主人,再怎么不情愿都要拿出待客之道,后面一直忙着,也没多余的注意力去关注她,也就现在人都走了才轻松下来。
“我没什么啊。”不想让他感觉到自己心底的怪异,洛笙仰起头,努力漾出若无其事的笑,“我去看看成叔他们忙得怎么样了。”
说完也不等叶峻远反应,扭头匆匆忙忙地跑了。
看着洛笙略显僵硬的背影,叶峻远薄唇微微抿紧,一时也没动静。
徐瑧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他了一会,迟疑地开口,“……少爷。”
叶峻远没出声,无声地等着他说下去。
徐瑧暗暗琢磨着,要不要直接将程雅的事和盘托出算了,可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怎么的说不出口了,迎着他家少爷微凉的眼神,改口笑着道:“您今天真帅,比往常都更帅。”
“……”叶峻远面无表情地扭回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从车库出来,洛笙没有去厨房,而是去了花园散步。
佣人们的效率很高,院子里的烧烤架都已经拆走了,现场几个女佣忙碌着清洁场地。
看着用不上自己帮忙,洛笙便去了某个无人的较厚,背靠在一棵树后,仰头望着满天的繁星,任思绪远飘。
“洛笙。”徐瑧不知怎么发现了她,从粗壮的树杆后探出半个身,冷不防唤了她一声。
洛笙被吓了一跳,回头见是他,放松地笑了笑,“瑧哥,你还没休息呀？”
“学你呀,出来散散步,顺道消消食。”徐瑧眨了眨眼,笑得很温柔
洛笙哦了声,扭回头恢复刚刚的沉默不语。
看着她这副纠结低落的模样,徐瑧暗暗地在心里叹了声,背过身,半个身子都倚在树干上,慢悠悠地道:“你们下午在厨房的谈话,我都听到了。”
洛笙心口一跳,抬起眸,怔怔地看着他。
“对不起,小雅的话让你难受了。”徐瑧靠在那里,双目微闭,漆黑的睫毛叠着,让他的眼睛显得更为狭长,“其实,你不用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毕竟都过去了。”
洛笙凝声望了他半响,慢慢地蹲下来,坐在地上,双手抱着曲起的双腿,目光有些茫然和空洞。
沉默了不知多久,她忽然开口,声音低低的,“瑧哥,雅雅姐还喜欢少爷,对吧。”
徐瑧低头看了眼她的发顶,沉默着,没有出声。
洛笙不禁有些自嘲,看来,她问了个很愚蠢的问题,这不是废话吗？要不是还喜欢,程雅就不会在离开之前,特意跟自己说了那番像在下战帖一样的话了。
胸口升起一股沉闷的压力,一时间,全身心的无力像潮水般朝她袭来,都不知该说才好。
默了几秒,她慢声问,“既然还喜欢,当年为什么会分开呢？”
徐瑧低头盯着她看了片刻,缓缓一笑:“很多原因。”
抬起头,洛笙看着他,目光带着真诚,“可以告诉我吗？”
无法拒绝这样的眼神,徐瑧犹豫了片刻,还是将程雅下午告诉自己的事,去阿奴一五一十地转告了她。
听完后,洛笙又是好一会的沉默。
心口的位置更闷了,原来,他们是被叶老先生拆散了。
不由自嘲地想笑,她得多亏自己父母早逝,也没有需要顾忌的家族企业,叶老先生拿捏不到自己的软肋,所以才没跟对当年程雅一样,对自己下手吗？
“这样啊……那雅雅姐,其实也挺可怜的……”洛笙声音淡淡的,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低落。
不是因为感情淡了,不喜欢少爷了才分手,只是因为被要挟。
推己及人,如果换成她是程雅,估计也只能走上一样的路,被迫悔婚出国吧。
虽然也老先生的手段低劣而且狗血,却不得不承认,实在是很有用。
她忽然能理解,为什么程雅刚会跟自己说那句话了。
确实,如果她没出现,程雅要是把当年的误会解释清楚,照着少爷的性格,应该是会选择和她复合吧。
毕竟当年程雅是逼不得已,错不在她。
越想心情越混乱,从前的回忆在漂浮的思绪中穿插而过,混着刚开始和叶峻远在一起时,她曾有过的自卑,不安,患得患失,心里像是一下倒了所有装着油盐酱醋的瓶子,五味陈杂,不知所措。
她半话,徐瑧也知道她现在情绪不稳,蹲下身,宽厚的大掌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安抚,“洛笙,那些都是过去式了,无论如何,现在在少爷身边的人,是你,不是小雅,也不是别的任何一个人,你不要受这些影响,立足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洛笙眉头紧锁着,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愁绪,她看着地上自己被路灯拉长的影子,闷闷地开口,“其实我也知道,比起我,少爷有很多更好的选择,他那么优秀,至少,是雅雅姐那样的人才能配得起他。”
徐瑧弯了弯唇,顺势又揉了一把她的马尾,“你说的没错,少爷确实是个难得的好男人,在我看来,至少得天仙女神才能配得起他。”
没听到意料中的安慰,洛笙脑袋压得更低了,丧得简直说不出一个字,本就残剩无几的自信心,更是被这句话打击得七零八落。
“可是,少爷遇到了你,偏偏就喜欢上了你呀。”徐瑧笑了笑,心平气和地给她分析摆事实,“你也知道,以少爷的资本,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只要他愿意,大把比小雅更优秀更漂亮的女人等着他挑选,可是少爷谁都没有看上,他只选择了你。洛笙,爱情本来就没有道理可言,他喜欢你,并不是因为你能带给他什么利益,仅仅只是因为你是洛笙而已。”
洛笙看着他,怔怔的,明净的眼眸里仿佛裹了一层淡淡的雾气,渐渐酝出一点亮光。
一阵暖流奔上心头,熏得她整个人热呼呼的,瞬间治愈了原本脆弱的内心。
她本来就是一个很容易感动的人,眼睛里很快有潮湿泛起,凝聚成随时要滴落的水光,她用力闭了闭眼,把泪水逼回去,然后冲着徐瑧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瑧哥,让你看笑话了。”
“没事,想不开的时候,尽管来找我聊天吧。”徐瑧拍拍她的肩膀,哄小孩似的,“好了,忙了一天,你也该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被他这么一提醒,洛笙才想着明天还要早起,道过别后,起身离开了这里。
徐瑧没有马上回房,等人没了影,目光看向旁边影影绰绰的树木,戏谑地笑道,“少爷,你什么时候有偷听墙角的嗜好？”
“……”
在被黑暗笼罩的树后后,叶峻远慢慢地走到路灯下,半响,低沉缓慢的声音方淡淡响起,“洛笙和你说了什么？”
徐瑧挑起一边的眉,有点意外他居然没听到,仔细考虑了一下,他说,“……没什么,就是一些小女孩家的心事。”
并不明亮的灯光中,叶峻远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显然不相信他的措辞。
徐瑧微微侧脸,漩起一边的酒窝,露出足以扰乱万千少女心的迷人笑容,“少爷,你有没有想过,洛笙为什么只愿找我谈心事？”
叶峻远嘴角微微抽搐了下,虽然知道他是故意的,可心里还是感到不太痛快,忍不住就反驳,“…并没有只愿吧？”明明她之前也跟自己倾诉过的！
他没有说出最后一句,因为觉得幼稚,很像是小孩子在争宠,不服气地想要证明其实自己也很重要的。
徐瑧看出了什么,脸上笑意更深了,不紧不慢地笑道:“好吧,但您也不能否认,比起您,洛笙更喜欢来找我谈心吧？”
叶峻远没出声,只是寒气森森地看了他一眼。
徐瑧耸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少爷,您不能光瞪我不反省,谁让您天天板着副话题终结者的冷脸,只要长眼的,应该都会选我吧？洛笙眼睛又不瞎。”
叶峻远微微眯眼,冷冷地掀起嘴角,“……我知道你长着一张和平大使兼妇女之友的热脸,不过,这是什么值得你骄傲的事情吗？”
徐瑧被狠狠地呛了一下,一时竟无言以对。
不得不说,叶峻远嘴毒的时候,噎死人的功力和他有的一比,甚至隐隐还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
“以后,洛笙的事你少管。”
凉凉地丢下这么一句话,叶峻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对着徐瑧。
看着青年的身影逐渐被黑暗淹没,徐瑧仍靠树干上,忆起了什么,忽然就失笑起来。
在感情面前,少爷简直遗传了他过世的父亲,傲娇,独占欲强,爱别扭,简直是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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