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洛笙的疑惑,叶峻远看了她一眼,云淡风轻地解释,“在遇到我爸爸之前,我妈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史,男方英年早逝,在大哥领养回家的第三个月,就因为一场意外事故去世了。”
洛笙眼睛睁的滚圆,听得怔怔地,半响才轻声道:“所以,后来你妈妈遇到了你爸爸……”
叶峻远嗯了声,“我爸爸患有心脏病,加上从小体质不好,一直都是个药罐子,他就是这样认识了做护理师的妈妈。”
洛笙点点头,很认真地去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脑子里闪过叶天泰的脸,她心微微提起来,犹豫了片刻,试探地问道:“对了,你妈妈当初和你爸爸在一起时,你爷爷……是什么反应？”
提起这个人,叶峻远眼神瞬间变得深幽莫测,洛笙看着他的面容冷峻了起来,再开口,低沉的嗓音已是冰冷,“光是看程雅现在这样,你就知道,他这个人,只有四个字可以概括,那就是蛮不讲理。”
洛笙微微屏住气息,没有说话。
她一直都没和叶峻远说,叶天泰其实也来找自己放过话,甚至还在偷偷在她原来的部门搞了些小动作,只不过她比程雅顽强一点,没有想不开,也没有知难而退。
思绪之间,她忽然很想了解叶峻远父母的过去,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才能生下他这样的人,也很想知道,他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成长成现在这般。
仔细地端摩了会男人的脸色,洛笙斟酌会用词,放柔了声音说,“阿远,你能不能多告诉我些你父母的事情？我很想知道呢。”
没料到她会提出这个请求,叶峻远眼底闪过几分挣扎,不过,最后他还是点了头,“你要是想听,我就说。”
洛笙放在手边的笔记本搬到茶几上,起身拉过他,两人紧紧地挨在一块坐下来。
往事如风,想起那段深埋于底的过去,叶峻远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开口。
思绪顺着岁月阶梯追寻而且,他徐徐道来,“我爸爸……是在我爷爷的独裁管制下成长,在他的人生中,从来就没有真正地自由过,因为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爷爷已经为他制定好了人生,他只能按着既定的路线,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如果我妈妈没出现,他会顺从爷爷的意思,和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联姻,继承叶氏集团,劳碌且安稳的过完他这一辈。”
随着话题展开,他的思路渐渐变得清晰,很平顺地继续往下诉说,
“可是偏偏,我妈妈在他人生最低潮的时间出现了。那段时间,爸爸因为长期劳碌,加上和爷爷之间争执不断,心理和生理都达到了一个极限,最后实在绷不住倒下了,为了给他调养身体,奶奶就聘请了当时丈夫刚过世的妈妈,做了他的私人护理。”
也许是因为两人都有同样不幸的人生,也因为性格脾气相投,爸爸开始追求妈妈,而妈妈也很欣赏爸爸,两人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起,奶奶也很支持他们,帮着一起瞒住交往的爷爷。”
听到这里,洛笙冷了,忍不住出声插嘴:“那你爸妈的过程还算顺利啊,至少有奶奶站在他们那边。”
叶峻远没有立刻回答,眸光一点点地变冷,语气也随之沉下来,“不是这么简单。他们的恋情没有隐瞒多久,很快就家里的佣人传到了爷爷那,爷爷大发雷霆,他观念还是旧时代的那一套,门第等级根深蒂固,也从来就没人能改变他的想法。他嫌弃平民出身,而且还是结过婚有拖油瓶的妈妈,千方百计地破坏我父母,所用手段,几乎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最后在他的威逼之下,妈妈迫不得已,只得带着大哥远走他乡,而后在外地生下了我。她走的时候,爸爸并不知道妈妈已经了有我,他单方面解除了爷爷给他安排的家族联姻,派人四处打听妈妈的下落,终于在我三岁那年找到妈妈,而后不顾爷爷的反对,把我接回来认祖归宗,并和我妈妈结了婚。
爷爷不甘心,仍是诸多挑剔为难,虽然奶奶一直极力护着我妈妈,可她还是忍到极限,在我六岁那年,留下了一张离婚协议书偷偷走了。”
洛笙心口咯噔一下,忽然涌出一股不好的感觉,僵了两秒,有点不顺畅的开了口,“那后来……”
叶峻远脸色完全沉下来,隔了好久,才沉沉地开口,“她死了。”
洛笙浑身僵住。
“在离开的那天晚上,她乘坐的巴士车暴雨滑下山坡,全车人无一生还。”叶峻远眉峰紧蹙,俊脸难得凝着一股煞气,沉声道:“所以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叶天泰这个人！”
洛笙呆呆地望着他,喉间卡着什么,想说话,一时却又出不了口。
她能感觉到萦绕在他身上迸发的阴霾,不知该怎么安抚他,她只能伸过手,紧紧的握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
空气变得压抑而沉闷,四周围静悄悄的,仿佛能清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合着心跳声,一下一下地噪动。
过了不知多久,她轻声开口,打破了这片沉寂,“所以……你就是因为这样,才和你爷爷断绝了关系？”
叶峻远冷静了下,胸口喘了两口气,声音低下来,“当年我才六岁,当然想不到要断绝关系这样的事,只是把恨都埋在心底,打心里再也不把他当爷爷。事实上,从他一直故意针对我妈妈那天起,我就没喊过他一声爷爷。爸爸身体本来就不好,妈妈的过世更是让他大受打击,身体更是每况愈下,心脏病也越来越严重。他怕自己哪天忽然就不行了,所以,他把当时刚成年的徐瑧送到了我的身边。”
洛笙了然地点点头。
这一段她以前从徐瑧那听说过一旦零碎。据说徐家家道中落,徐瑧也受累出了点事,是叶峻远的父亲救了他。
事实证明,叶封是个很有眼光的爸爸,能在万千人中,慧眼识中了徐瑧这样难得的良师益友,代替自己守护自己的儿子。
见洛笙听得出神,叶峻远缓了缓脸色,“之前爸爸因为身体不好,不能过度操劳,所以叶氏集团有段时间,是他和爷爷共同管理的。两人本来就因为理念不同,经常发生冲突,自从爸爸和妈妈重逢结婚后,他们之间的矛盾更是升级。
爸爸提倡积开拓海外市场走出国门,可是爷爷觉得只要把传统企业做强做大就好,两人各持己见互不相让,管理层也因此分成了两派,支持我爸爸的激进派和我爷爷的守旧派。
也就是因为这样,叶氏集团那段时间陷入了黑暗期,管理层为了争权夺势拉帮结派,渐渐陷入混乱的境地,后来在我十五岁那年,爷爷为了获得某个财团的资金支持,想让我跟那个财团主席千金联姻。我没接受,爸爸也不许我成为第二个他,便支持我带着徐瑧出国去发展。也就是那一年,爷爷一怒之下,单方面宣布跟我断绝了关系。”
听完这段漫长的陈述,洛笙心口闷闷的。
无法想象的出来,当年的他,被逼着离开熟悉的国土,背井离乡跑到一个完全陌生的过度闯荡,会是一种怎样沉重而绝决的心情。
见她被自己代入了沉重的情绪中,叶峻远翻过手,轻轻地握住她,放柔了声音安抚,“事情都已经过了很多年,我已经看淡了。”
洛笙默了默,低声说,“可是……被最亲的亲人断绝关系,你当时一定心里很不好受吧。”
叶峻远表情又冷了几分,硬邦邦地否定,“不,我并不在乎,因为本来我就没当他当成值得尊敬的长辈。”
她怔住,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血浓于水,亲情这种东西,是没办法无视的。”
就像她对张翠霞,就算心里再怎么恨那家人曾经对她和弟弟的薄情寡义,可如果哪天他们真的遇到事,她要不知道还好,要是真知道了,肯定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因为无论怎么样,都有血缘的关系在。
话说到这里,叶峻远的故事还没有结束,他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忽然就变得很有倾诉的欲望,第一次,他发现那些以往他从来不愿意回想的往事,也不是真的不堪回首。
也许是因为对象是她的缘故,也许是因为那些事藏在他心底太久太久,快要发霉,他忽然很想拿出来,通风透气,去去霉味。
整理好思绪,他接着说,“后来我爸爸因为心脏病突发去世,临死前,他把所有的财产,包括叶氏集团所有的股份都划到了我名下,我当时已经在华尔街成立了自己的投行公司,本来也不想回国的,可是爸爸在遗嘱里寄托了他对我的期望,他希望我回来整顿叶氏集团,带领它发展状态,为了完成他的遗愿,我回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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