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对父女你几句我几句地左拉右扯,梁爱芬还是面带不忿,不过也没再吭声,走过去给程雅倒了杯水递过去。
徐瑧拉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来,主动接过程颐然手里的削果工作,状似随意地提了句:“少爷,您不是有事要找程先生他们商量么？”
程雅闻言咦了声,好奇地看向叶峻远:“你要找我爸爸商量？……是什么事呀,不能在这里说吗？”
叶峻远眉心微微一蹙,还没开口,徐瑧就抢先答道:“这是他们大人的事,小孩子就不要问这么多了。”
“谁是是小孩子了,我都二十好几了。”程雅鼓了鼓腮帮,杏眸微弯,撒娇地说,“不行,我也要听,就在这里说嘛。”
“如果程先生认为有必要告诉你,他待会自然会和你说。”徐瑧垂着眸,不紧不慢地削着苹果,“而且,我也有些事要和你私聊。”
这话他说得轻快,程雅却听得脸色微微一变,很快镇定下来,若无其事地笑问,“什么事呀？”
“秘密。”徐瑧削断果皮,递给她,唇角一弯,笑得一派斯文和善,“是只属于我俩的秘密。”
程雅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心虚感铺天盖地的侵袭而来,生怕自己露出端倪,她逃避地垂下眸,“是吗？那待会我可要洗耳恭听了。”
等其他三人离开屋里,徐瑧放松地往后一靠,修长的腿叠起来,好整以暇地盯着程雅看。
顶着这道颇具玩味的目光,程雅安静地咬着苹果,表面装得无辜乖巧,心里却越发紊乱。
虽然明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自己就越该冷静以对,可徐瑧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镜片后的那双眼睛,仿佛两道X光,将她心底所有的秘密都看清看透了似的。
病房的空间静得诡异,两人都没说话,空气中,只有程雅咬苹果时发出的轻微的响声。
半个苹果下肚后,程雅终于顶不住这阵压力里,仰起头,朝着徐瑧笑笑,“瑧哥哥,你刚不是说要和我说秘密吗？”
这么多年全世界范围内的走南闯北,她也不是一个毫无经历的人,反正左右横竖都逃不过,不如硬着头皮早点面对,说不定还能见机蒙混过去。
徐瑧深邃的眸一动不动的望着她,似笑非笑地,“我要说什么,你不是心知肚明么？”
程雅歪了歪脑袋,做出思考的神色沉默几秒,而后摇了摇头,“我猜不出来。”
见她有抵死不认的意思,徐瑧展颜一笑,眉宇间却隐着淡淡的疏离,语气也跟着淡了几个分,“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小雅,你的狐狸尾巴都已经露出来了,再装下去就很假了。”
程雅睁大眸,巴巴的瞧着他,“瑧哥,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听不懂？”徐瑧微微挑眉,唇角勾起漫不经心的笑,“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盆绿萝是叶老先生帮你弄走的吧？”
程雅心脏猛地收紧,脸色几度变换,终于伪装不下去,咬着唇没吭声。
徐瑧静了好几秒,继续道:“我知道你放不下少爷,不甘心就这么输给洛笙,可是你这次的所做作为……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程雅瞳眸微微一震,垂着眸,目光盯着手里吃到一半的苹果,脸色逐渐变得冷漠起来。
良久,她终于有了回应,凉凉地开口,“过分么？我只是想拿回原本就属于我的爱情而已。”
看着这张仍是执迷不悟的脸,徐瑧皱着眉头,不冷不淡地提醒她,“别忘了,当年是你自己放弃了和少爷婚约。”
“我那都是被迫的！”程雅激动起来,连呼吸都跟着急促了几分,“如果是当初不是叶爷爷,我这么爱峻远,怎么可能舍得离开他！”
徐瑧笑了,笑意却没有抵达眼底,“别拿叶老先生当挡箭牌,他老人家没有这么大的能耐。你和少爷认识多年,他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清楚么？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没人能拦得住他,更何况是当时已经断绝关系,已经没法对他造成任何威胁的叶老先生。”
程雅嘴巴张了张,声音卡在喉间,忽然没了辩驳的依据。
“你是老爷生前真心疼爱的晚辈,有些话,我本来也不想提,但你现在离走火入魔也不远了,我不得郑重提醒你。”
徐瑧抬眸望着她,干净的声线很淡漠,“当初你和少爷的婚约,完全是他父亲的意思,少爷和您求婚时也明说了,纯粹是为了完成老爷的遗愿,与爱情无关,你是在清楚这一切的前提下接受的。”
被戳中心里某个心结,程雅表情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双手握得指节泛白,尖锐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
徐瑧眸光锁着她脸上的变化,兀自地浅笑,“少爷对你从没有过男女之情,如果他真对你有一点爱,五年前,他根本不会放任你离开,更不会这么多年来对你不管不问。这些……你也很清楚,不是吗？”
程雅狠狠的咬了下唇,艰难出声,“那是因为他性格使然,所以……”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徐瑧打断她的话,收回视线,也敛去了眸底清冷的光,“不是一直都在围观我微信小号的朋友圈么？少爷跟洛笙在一起什么样,你不是没看到。”
程雅僵硬的坐着,一声不吭。
“之前你对我说,让我给你公平竞争的机会,虽然我是打心里不情愿看到你接近少爷,但我知道,有些事你是不撞南墙不知道要回头,所以在发现你装病前,你从前故意接近少爷的那些举动,我都只是看在眼里,并也没有从中拦阻。”
说到这,徐瑧沉默下来,目光眺向窗外的已经按下去的天色,半响才悠悠开口,“说实话,我挺后悔的。因为我没料到,你为了满足一己私欲,竟连自己的亲生父母也要算计。”
刚第一眼看到程先生时,虽然对方的笑容依然敦和亲厚,却透着无法掩饰的疲倦和牵强,白头发似乎也比前两个月见到时多了些许,这段几个月照顾女儿的心力憔悴,让这个六十岁的老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苍老了不少。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不觉轻叹出声,“如果他们知道,这些天的日操夜劳和担惊受怕,全部都是受你蒙骗所赐,也不知到时会有什么反应。”
程雅脑子里“轰”地一响,立刻瞪圆眼睛,耳膜像忽然劈了道闪电,一阵一阵地炸痛。
猛地反应过来,她抬起头,惊慌失措地恳求道,“不要……瑧哥,你千万不要告诉他们！”
徐瑧视线移到她的脸上,低低沉沉的开口,“程雅,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程雅呆呆地,看着他深而黑的眸,有瞬间的失神。
言尽于此,徐瑧目的已达,也不打算继续待下去了,起身站起来,淡淡地说,“你装病的事,我还没有和少爷说,接下来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清楚。”
出门前,他停下脚步,没回头,高大的背影背对着她,最后说了一句,“小雅,不要让我为难,也别逼我把事情搞得太难看。”
程雅脸色苍白得可怕,细细密密的睫毛颤抖着,张口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哑口无言。
走出病房后,徐瑧靠在墙边地想事情,没多久,余光看到走廊尽头出现叶峻远的身影,迈着不徐不缓的步伐,朝着他这边走过来
没料到这么快就结束了,他有些意外迎上去,“……都谈完了？”
叶峻远平静地点点头,脸色无波无澜,看不出喜怒。
相比他的淡然,旁边的梁爱芬显得阴沉了许多,她刚又和程颐然吵了一架,保养得宜的脸绷得死紧,随时都要暴起来似的。
徐瑧低头看了看腕表,“少爷,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一听这话,梁爱芬原本就暴躁的心情已经忍到极致,立即阴了脸扬声抱怨:“才来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要走,雅雅都还没和峻远说上几句话呢。”
“该问候的话,我刚已经替少爷转达过了。”徐瑧懒得多说,轻描淡写地敷衍道:“如果您不信,可以进去问小雅。”
梁爱芬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想到女儿明显变瘦的小脸,定了定心,仍是执意不肯放人,“好不容易来这一趟,就不能多留会么？小雅这些天一直在念叨着峻远,陪她多聊会天又能如何。”
“程夫人。”徐瑧露出微笑,话说的客气谦和,态度却带着十分的强势,“少爷一下班就赶过来了,奈何交通不给力,我们在路上堵了一个多小时才到的这边,现在眼看八点多了,他连饭都还没吃,希望你能谅解。”
梁爱芬有些悻悻然,嘴上却还是硬着不肯示软,“没吃饭的话,可以先去医院附近吃了再过来啊,明天不是周末么？晚点回去也没什么。”
一旁的程颐然听不下去了,也不跟她争,直接对叶峻远道:“峻远,别理你梁阿姨。辛苦你了,快去吃饭吧。”
叶峻远微微颔首,本想进病房跟程雅打个招呼,徐瑧却拉住他的手,“不用了,我已经替你和小雅道过别了。”
叶峻远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和程家夫妻道别后便离开了。
进了电梯后,叶峻远眉心微拧,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要阻止我？”
“因为没有必要。”徐瑧对着光洁的镜面撩了撩自己的头发,懒懒散散的道:“少爷,以后你就只管专心准备和笙妹的婚事好了,这边的事,交给我处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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