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瑧声音不算大,但语气里散发出来的疏离意味很明显,甚至还透着几丝隐隐的不耐。
洛笙被这意料之外的决裂宣言弄懵了,呆呆地站在原地,只觉得喉咙口被搅成一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隔了好一会,她听到那边出来微微的响动,徐瑧似乎拉开了窗户,声音低低慢慢地响起,“你应该很清楚吧,当初为了将你和少爷送作堆,我是花了多少心思又是挨了少爷多少顿拳头。结果呢,我的一番苦心,你浪费也就浪费了,事后也没主动给过我只言片语的解释。你是解脱了,有想过我的心情么？当然了,我又不算你的什么人,你没把当成一回事才正常。”
洛笙耳朵一阵嗡嗡作响,嘴唇翕动了几下,才涩然地开口,“瑧哥,我……”
“别叫我瑧哥。”他打断她的声音,语气漠然,“以后,请叫我徐先生。”
“……”
洛笙轻轻地咬着下唇,依言换了称呼,低声请求道:“徐先生,我是真的有重要东西交给你,如果你晚上真的不方便,我明天寄给您,麻烦你帮我转交给阿……叶先生,可以吗？”
那边停顿几秒,直言问道:“为什么你不自己还给他,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么？”
“不是的！”洛笙忙否定,想了想,含糊地解释道:“是比较贵重的东西,我不好直接给他,只能拜托你了。”
“抱歉,我不是服务前台,没有义务帮你转交东西,要么你自己还给他,要么,你就留下来当纪念吧。”
洛笙还想说什么,却只来得及说了个“我……”,一边已经无情挂断了电话。
听着耳边传来嘟嘟的忙音,洛笙脑子里有一段时间的空白,嘴里有苦涩的味道蔓延开来。
徐瑧会对自己翻脸,其实也在情理之中,是她想的太理所当然,认为即使和叶峻远分了手,也丝毫不会影响两人的关系。
想到他刚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她心口仿佛灌了铅,沉甸甸的一直往下坠,难受的呼吸困难。
在叶家的那些日子里,徐瑧对她颇多照顾,真的想对待妹妹一样地对她,总是会亲切地叫她笙妹,会主动给她开导心事,她被陆歆瑶还是谁欺负时,只要他知道,总是第一时间站起来维护她,甚至还曾为了给她追回被抢走的包彻夜不归。
可是,那个有着温柔笑容,对她无限耐心包容的瑧哥,从此往后,就是回到陌生人身份的徐先生了。
眼前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快要凝成泪珠滴下来,洛笙吸了吸鼻子,仰起头,将哭意尽数逼退回去。
徐瑧这条路走不通,她只好另择他法,将那张存着五百万的银行卡装进信封里,拜托祝嘉带去公司亲自交到叶峻远的手中。
没办法,她不可能真如徐瑧所说,将这五百万留下来做纪念,胆怯没用的她又不敢在叶峻远面前露脸,快递的方式也不保险,思来想去,就只能请祝嘉帮忙了。
刚收到她的请求时,祝嘉有些为难,不过到底还是替她将东西送到了,叶峻远收到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转手就把装着卡的信封转交给徐瑧,当着祝嘉的面让直接拿去捐了。
听到祝嘉的反馈时,洛笙心情复杂,也形容不出个什么滋味,但不管怎么样,这件挂在她心口的大事,总算是解决了。
七月中旬的时候,洛笙收到了在PR的第一笔工资,看到银行卡上显示的数字时,她有一瞬间的诧愕,等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就去敲了总经办的门。
夏凌正在通着电话,见到她进来,指了指沙发,示意她先坐一会。
三言两语地结束通话后,他抬头看向她,“有事吗？”
洛笙没啰嗦,直接道:“你是不是忘记扣我的欠款了？”
入职前,她没有和他谈薪资待遇的问题,本着“奇奇的爸爸一定不会亏待我的”心态就这么埋头苦干了一个多月,结果这个月发的工资,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得多,按照他们之前约定的,她欠夏凌的钱每月从薪水里扣一半还,另一半正常发维持生活。
原本她估摸着最多是三千出头,却没想到居然还有五位数,实在太超出了她的预料。
夏凌安静地听她说完,端起面前咖啡杯,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笑意:“没没忘记,这就是扣掉后的工资,你有三个月的转正期,等过了这段时间,你的薪水还会涨。”
还有涨？洛笙很是受宠若惊,连忙说道:“不用不用,你按行业水平给我发就好,不然我拿了也受之有愧。”
夏凌露出好笑的表情,“洛笙,我当了这么多年的老板,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员工嫌工资高的,你可真有意思。”
洛笙垂下眸,低声道:“……我只是拿我应得的那份。”
“这就是你应得的。”夏凌放下咖啡,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幽深沉静地望住她,“洛笙,我观察过你这段时间表现,你的学习和适应能力都很强,难得的是心态还能端得这么沉稳。我那两个助手,能力强是强,就是太难相处了点,呛起来经常连我这个老板都不放在眼里,你不仅容忍了史密斯他们的暴脾气,还能将他们交代的事一丝不苟地做好,光冲这一点,就证明我当初没有招错人。”
他说得似乎还挺合情合理,洛笙犹豫半响,迟疑地问,“真是这样吗？”
“当然,你不要总把我当成非要报恩的田螺姑娘,逮着机会就要给你塞钱。”夏凌调侃地笑着,“要真这样,我直接将借你的那四十五万送你不就好了？”
被他这么一说,洛笙倒有点不好意思,呐呐地说道:“我,我也是想当面跟你弄清楚,不然挂在心里也不舒服。”
夏凌眯了眯眼眸,浅浅的笑着,“如果你实在觉得占了我便宜,不如这样,你每周抽三个晚上去我家,去陪陪我儿子怎么样？”
洛笙“啊？”了声,愣怔地望着他。
他敛了笑,转头望了会儿窗外的几片极薄的云,才低声道:“奇奇虽然跟我回了家,但十年分别的疏远,不是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能填补拉近,我能看得出来,他心里对我还是存着几分抵抗,有你在中间做调和,说不定情况会有所改良。”
说到这里,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儿子那张白嫩却总是带着三分谨慎的面孔,他心里生出一点燥意,习惯性地摸出一根烟想要点上,想到面前还站着个女孩,又重新推回烟盒。
轻吐了一口气,他看向洛笙,眼眸多了几分无奈,“洛笙,就当再帮我一个忙,好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洛笙哪有不应之理,点了点头,思索了几秒,她又说:“我会尽量配合,不过,这事主要还是得看你自己的努力。奇奇心思敏锐,虽然他现在可能还是受着他妈妈的影响,但他能分得出好赖,只要他感觉到你的真心实意,一定有真正接受你的那一天。”
夏凌笑了笑,“但愿吧。”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想到什么,又吩咐道:“对了,你这段时间抽空去考个驾照,到时我让人给你配辆车。”
洛笙愣了下,嘴唇动了动,夏凌似乎已经料到她要说什么,抢先道:“这是史密斯他们的意思,你现在不是也跟他们一起去应酬么,如果你有驾照,以后就有理由推酒了。”
其实按常理,外出应酬这些事原本还轮不到洛笙的,但史密斯用人不喜欢慢慢磨,太浪费时间,能做还是不能做,直接带出去溜一圈就知道了。
洛笙刚进公司没到一个星期,就被带着直接上战场,当然,全程基本都是那两个助理控场,她这个职场新人,只要安静地当花瓶观察他们与人周旋谈判就是了,不过有时候也会遇到喝大难缠的客户,非要拉着她喝一杯什么,洛笙不好不给面子,就只能得硬着头皮灌下去。
如果能当那两个助理的司机,她确实会少很多麻烦。
想通了这点,洛笙对那两个成日只会摆着黑面孔的助理多了几分感激,高兴地应了下来,转身出去忙事情了。
既然工资有了保证,又多了考驾照的任务,洛笙就不再辛苦地接兼职,在祝嘉的介绍下报了个驾校,转而开始专心学车。
她做了个大概的还钱计划,如果只专心干现在这份活,不用三年就能把四十五万还清了,而且夏凌还允诺了她,等她业务能力上来了,以后也可以跟史密斯他们一样出去谈业务,除了固定还能领提成,顺利地话,在S市买房购车置业也不是不可能。
被这番话说得心旌摇动,洛笙原本因为失恋而黯淡的人生,因为有了目标而忽然变得光亮起来。
她想也是,人不能因为放弃了爱情,就把整个人生的希望也给放弃了,她还有亲情,还有个弟弟需要照顾,还得振作起来好好规划生活。
日子一天一天过,转眼到了七月下旬,S市正式进入酷暑。
这一天应酬结束,洛笙跟着史密斯他们从国大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客户公司的负责人喝得有点大,大声嚷嚷着还想要赶下一场,旁边几个下属圈圈围着,又是安抚又是打电话叫车的。
洛笙站在史密斯他们身后,看了那边一眼,估摸着应该没自己什么事了,便默默想着待会怎么回去。
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夏凌打给她的,说是从史密斯那得知他们刚从酒店出来,正好他路过这里附近,待会过来送她回家。
洛笙想着都麻烦人家那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正想应下来,余光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瞬间僵住,怔怔地看过去,忽然就没了说话的声音。
不远处,叶峻远走在人群最前方,步履沉稳地从国大门口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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