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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马邑,云舒等人在村外的一个茶肆暂停歇息,同时等前面的人打探消息回来。
这一路倒还安生,预计中的坏天气和路匪都没有遇到,这倒让云舒焦虑的心安生了不少。
他们三十多人把茶肆占满了,有的墨侠忙着给马儿喂水喂草,有的站在树荫下吹风说话,墨清则陪着云舒坐在棚子里歇脚。
云舒看到这官道上十分冷清,跟她几年前从娄烦到马邑玩的情形完全不同,问道:“人烟怎么这么少?难道要打仗的消息已经散出去了?”
墨清说:“的确有些流言,不过传的是汉军在代郡囤了大军,并非马邑、雁门关一代。”
云舒了然的点了点头。
当初聂壹献计,她和大公子跟刘彻商量时,就对历史上的“马邑之谋”做了一定的改变。
首先让聂壹向匈奴人献计,说汉军集结在代郡欲对匈奴用兵,而百里之外的雁门关一带兵力空虚,劝匈奴人跟聂壹里应外合,先发夺人,血洗雁门关
实则,代郡只有一小队汉军人马在那边制造烟雾弹,绝大多数兵力则潜伏在雁门关内的马邑县设置埋伏,只要匈奴人敢来,那便是有来无回。
汉军开拔而来,沿途百姓不可能察觉不到,但只要传出假消息说是往代郡去的,那便可以掩人耳目,即使有匈奴细作,也不用担心。
“代郡那边的情况不太好,听说百姓纷纷外逃,而路匪却如潮涌,接二连三的赶到那边,趁火打劫那些外逃的百姓。”墨清浅浅的喝了两口茶,又说:“马邑这边相对安稳一些,可是盘查的关卡多了,一般人也不出门,所以路上十分冷清。”
战乱战乱,战争总是跟各种动乱联系在一起,对于代郡的各种动乱,云舒除了叹息,也做不了什么,姑且只能当做为了战争全局,牺牲代郡百姓了。
前面打探的人回来了,凑到墨清、云舒这一桌,低声说道:“马邑城中并无异动,不过城外百里山一代却无牧民放牧,有刻意驱赶的痕迹,大军应该集结在那一带。”
云舒认真的听着,她这次来,就是想找军队里的人打听一下大公子的下落。不管是李广将军还是韩嫣,他们应该都在附近,只要能找到他们,就能问出东西来。
可是军事重地,并不能随便去,若胡乱闯过去,指不定就被哨兵当做细作当场射杀了。
云舒十分明白这一点,就说:“那我们先进城吧,进去了再从长计议。”
众人休息好了之后,纷纷骑上马向马邑城中驶去。
当马邑的黄灰色城门遥遥在望时,突然出现了一群孔武有力的汉子,在前面挡住了路。
云舒急忙勒马,看看远处的城门和卫兵,在看看拦路的这些人,她很疑惑……
没有路匪会选择在卫兵的眼皮子低下打劫,而这群人的穿着虽然像平民百姓,可是那犀利的眼神,健硕的身体,有序的行动,分明是军旅之人
墨清的马上前两步,微微调过马头,拦在云舒和这群人中间,盯着他们,并不先说话。后面的墨侠们也渐渐呈扇形散开,渐渐把拦路之人合围起来。
拦路之人被围了起来,却不慌张,只是在云舒等人身上扫视,带逡巡一周,领头之人定定的向云舒看来,拱手说:“云姑娘,我家老爷有话相传。”
云舒一愣,没想到对方点名道姓,直接认出她来了。
他刚刚看了半天,就在看队伍里谁是女子吧……
云舒双腿夹紧马肚子,催马上前问道:“敢问你家老爷是哪位?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对方领头之人说:“我家老爷说姑娘来的不是时候,不能以尽地主之谊,还请姑娘在城外屈居数日,等过些日子,他亲自来迎姑娘入城。”
不让她进城?
云舒眉眼一挑,看向对方,又问了一句:“你家老爷姓什么?”
对方却不回答,只说:“云姑娘等些日子见了就知道了,我们对姑娘并无恶意,请姑娘务必听从。”
云舒和墨清相视一眼,眼中都有疑惑。
云舒的确觉得他们没有恶意,可并不是没有恶意,就要听他们的安排。
不过,云舒看看这些人,想到那句“地主之谊”,她想起了一个人……
“呵呵”一笑,云舒说:“也好,我的车队还在后面,我便在城外等他们一些日子,到时候一起进城也无妨。”
那人听到这个回答,轻松一笑,又拱手说:“云姑娘若不嫌弃,我们老爷给姑娘准备了一处田庄,就在不远处,姑娘可在那里暂歇。”
墨清带了三十个人,又都骑着马,对方只有不到十个人,在势力上,完全不用害怕对方。而云舒隐隐觉得这一切可能是“那个人”安排的,便答应听这些人的,随他们住到田庄里去。
田庄果然就在马邑城外不远的麦田边上,只是里面已经没了人,空落落的。
那人将云舒带到这里之后,说:“我们老爷说了,姑娘在这里可以便宜行事,仓里的粮食,庄子里的东西,姑娘随便用,不必拘束。”
交代完之后,这些人就走了,好像把这空置的田庄给了云舒一般。
众人下了马,墨清命大家先把庄子搜一遍,看有没有可疑之处,而后来到云舒身边问道:“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云舒思量着说:“应该是聂翁。”
聂壹是马邑的豪商,也是云舒认识的唯一一个马邑人。他主要作为中间人来实施这次的计谋,他在这个时候不让云舒进城,只怕是……
“马邑这几天估计有大变动,战争可能要开始了……”云舒说话有点紧张,墨清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算算日子,已经六月底了,匈奴人的确快到了。
田庄里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仓库和厨房都堆了满满的食物,各个房间里的床被也应有尽有,明显是先准备好的。
云舒摸了摸柔软的被子,有点心惊,说:“聂翁怎么会知道我来了?”
墨清反而不觉得诧异,说:“我们几十人一路行来,并未遮掩,这等关键时刻,想必有人暗地里查过。”
也是,战争之前的特殊时期,马邑附近明松暗紧,不知有多少人盯着。
虽然猜测是聂壹好心所为,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墨清依然做了严谨的安排,有人守夜,有人进城打探,也有人接引后面的车队。
在马上奔波了一个月,并不觉得累,现在歇下来,反而是骨头都酸软了。
云舒带着晒成黑猴一样的云默,洗干净后,一起歇了。
云默仿佛有些兴奋,睡不着,搂着云舒的一只胳膊小声问道:“娘,是要打仗了吗?”。
云舒点点头,说:“大概吧。”
听了这个,云默更兴奋了,两眼像是要放出光芒一样。
云舒觉得奇怪,问道:“要打仗了你不怕吗?听说匈奴人又高又壮,不管老弱妇孺,都会杀,你不怕?”
云默一嘟嘴,仰起头来看着云舒,说:“怕什么,等我长大了,要把他们杀干杀尽,看他们还敢不敢欺负我们”
听着这个话,云舒不知道是喜是忧。
这孩子颇有民族和国家的荣誉感、自豪感,但是这些话从一个六岁孩子的嘴里说出,感觉戾气太重,听着很不舒服。
又想到云默以前的遭遇,云舒这一晚睡的很不踏实。
朦朦胧胧间,有人声从房外传来,接着,云默一跳而起,摇起云舒的胳膊:“娘,师父在敲门”
云舒披着衣服坐起,应了一声之后急忙穿好衣服,头发也来不及梳,把墨清迎了进来。
外面天色还没有亮,但是园子里纷乱的脚步声让云舒心里有些紧张。
“墨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墨清脸色有点沉重,却不慌张,“马邑出现动乱了,有人杀了马邑县令,将他的头颅挂在城门上。里面的百姓都叫喊着要逃,但是城门却被封的死死的,城楼上满是士兵和火把,情况很乱。我已经派人去打听,看看是谁人所为。”
听了这个话,云舒反倒冷静下来。
那定然是聂翁把一个死囚犯的头颅挂上去,冒充县令头颅的,为的就是yin*匈奴大军。
“只怕不到明天,匈奴人就到雁门关外了,咱们把人聚拢,守住这个田庄,免得战事一起,有流寇逃窜。”
墨清见她镇定下来,联想起之前在长安,她特地被招进宫,对战事的安排了解一些,现在想必是心里有数,就按照她的吩咐做了。
果然到晚上,就传来消息,说匈奴人出现在了雁门关外,正得意忘形的准备冲杀进关内,谁知突然出现数万汉军,把匈奴大军前后左右包抄起来。
激战一夜,有一万多匈奴残兵逃出包围,躲入三十里外的山中,汉军正连夜追赶搜查。
有人说匈奴的军臣单于被射杀身亡,有人说他并没有亲自前来,各种说法不一。
一条条消息传来,云舒却没有找到她想听的信息。
军臣单于是死是活,她不想知道;哪位将军带兵杀了多少匈奴人她也不想知道;马邑县令死而复生,重新出现在官衙里调度城防,她更不关心……
她想知道的,只是大公子的下落……
“公子他,依然没有一点消息吗?”。
墨清摇了摇头。
前去诱敌的聂壹,整个商队全身而退,在雁门关前和汉军汇合,被护送进城。聂壹虽然劳累奔波,却安然回家。
他们都安然归来了,可跟他们一起离开马邑的大公子,却全无音讯
想到这些,云舒捏着筷子的手有些发抖。
她“啪”的放下筷子,站到廊下向外面的天空看去。
明媚的夏日已不再,天空黑压压的,不知是乌云还是战乱引起的烟尘。
云舒只觉得沉闷,可不得不一遍遍的安慰自己,等到聂壹来见她,她就会知道大公子的下落了
战争依然进行着,回过神来的匈奴军队开始在夜间、凌晨进行偷袭。
善于马背作战和长途奔袭的匈奴人让汉军十分头疼,灭不干净,也防不胜防
七月下了一场大雨,将天空的灰色洗刷掉了一些。云舒看着地上滚滚流过的泥水,有些出神。
云默知道她心情不好,一直乖乖的待在她身边,此时正伏在他的膝盖上,指着院门外的小径。
“娘,师父带人进来了。”
云舒抬头望去,一下子站了起来,激动的走下门廊,赢了上去。
墨清见她走到了雨中,脚下的布鞋瞬间被泥水浸湿,裙摆上也沾了泥水,便大步走上前,替她撑上油伞。
“聂翁来了。”
一年不见,聂翁仿佛比去年更加精神,虽然白发多了一些,可是胜在精神抖擞。
云舒冲聂翁敛衽,说:“经年不见,聂翁身体可还好?”
聂翁满脸的喜气,拱手说:“老夫一切都好,云姑娘长途跋涉来此,不知住的可还习惯?”
“习惯、习惯。”云舒匆忙将他迎进屋中,她有很多话想问,有很多事想知道,她可不是为了这些客套话而忍耐这么久。
云默被墨清带了出去,云舒迫不及待的问道:“聂翁,听说桑侍中跟你一起去匈奴诱敌,怎的不见他回来?”
聂壹见她紧张至此,便说:“莫急莫急,桑大人过不了几日就回来了”
听到这个话,云舒心中轻松了不少,可依然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聂翁快跟我说说”
外面的雨下的急,噼里啪啦如同金豆砸在地上。聂翁絮絮叨叨的跟云舒将了经过,这才让她的一颗心渐渐放下。
大公子奉刘彻之命前去解救几年前嫁给匈奴和亲的南宫公主,他虽然跟聂壹一同从马邑出发,走了一段之后就分开了。他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任务不同,后来自然也不同路了。
聂翁说:“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桑大人一直要等着开战的消息传回匈奴的前一刻,才能带南宫公主逃走,不然走早了,诱敌深入的计谋就败露了,走晚了,只怕又逃不脱。算算日子,再有个三五日,他就迎公主回来了”
云舒听着这个安排,觉得十分危险,便追问道:“桑公子带了哪些人去?多少人?够用吗?万一被匈奴人发现,交起手来怎么办?”
聂翁呵呵笑道:“放心,皇上对公主十分紧张,派的都是身边的能干人前去,不会出差错的。”
知道了前因后果,云舒便不再乱猜,跟聂翁说起了前面的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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