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开贵气势明显有些发虚,可他又不愿意这么轻易被刘波牵着鼻子走,虚张声势道:
“哼!好啊,派出所的同志来了我正好报案,有人威胁国家干部企图贩卖国有资产!”
刘波满脸嘲讽:“笑死个人,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你也算国家干部?可真能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行了,我也不和你多说,最后透露一句,你媳妇儿去黑市交易的对家,诶,好死不死是我铁哥们儿,不然我也不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到时候公安到你家一搜,再加上人证,看你还怎么狡辩!”
他当然是诈朱开贵的,且不说他有没有这么一个铁哥们儿,就问哪个铁哥们儿能为了给人作证把自己作进去?
可机智如刘波真将朱开贵媳妇的情况猜得八九不离十,毕竟以他媳妇顺布的频率和数量就铁定不是做来自家穿用。
果然听刘波提到黑市,原先还强装镇定的朱开贵瞬间慌了神。
他连忙跑到办公室门口拉开门缝张望了一番,又返身一把拉住刘波的手:
“兄弟,这话真不能乱说啊,万一被有心人听到了,老哥我就是长十张嘴都说不清啊!”
刘波嫌恶地把他手甩开:“我是不是乱说,你自己心里不是最清楚吗?”
朱开贵又是尴尬又是谄媚地笑着:“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你刚才说想要多少布来着?”
看他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刘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十尺,五尺白,五尺黑!”
“没问题,我这就给库房打招呼,你下班去领就行!......稍微低调一点啊。”
对于刘波的要求,朱开贵这下没有丝毫犹豫,才十尺布,随便给上面报个残损都不止这个数。
“那不行,平白无故领算怎么回事,我要买!”
刘波也长了心眼儿,他要是真贪便宜不给钱,这朱开贵一定就会拿着这事当做把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害他。
朱开贵一脸为难:“不是老哥故意刁难,是真不敢卖啊,报纸上是宣传了政策,可咱们厂还没接到上级单位下发的政策指令,现在卖是要犯错误的!”
朱开贵的话半真半假,他不敢卖是真的,却不是没接到政策指令,他只是不想当这只出头鸟,想等着其他厂都施行开了再说。
说到底他根本不在意厂里盈不盈利,他只要保证自己不犯错误坐稳这个位置就行!
这难不倒刘波,他拿过朱开贵办公桌上的纸笔,行云流水地写了张购买凭证。
说起来,这还是跟着余长乐学的呢,凡事都防患于未然。
写完和钱一起递给朱开贵:“我买最好的真丝,两块钱一尺那种,一共二十块钱,你把钱收好,自己想办法入公账,凭证签字盖章给我。”
朱开贵都惊了,这些手段这个刺头都是跟哪儿学来的?直接把他想动坏心思的路全部堵死!
当不成把柄不说,这钱他也不敢昧下,因为说不定哪天刘波就会拿着这张凭证来对账,这钱他收着也不安生。
刘波看他还愣着,不耐烦地催道:“快点,签字盖章,等什么呢?”
朱开贵只得从抽屉里取出公章盖上,又极不情愿地签上自己名字,感觉一通操作下来,自己反倒又落了一个把柄在刘波手上。
刘波满意地拿过购买凭证,得意洋洋地冲朱开贵挥了挥:
“行,那就多谢朱主任鼎力支持!记得给库房打招呼!”
朱开贵脸都绿了,这个谢不要也罢,就当送瘟神了。
迫不及待捱到下班,刘波第一时间就赶去了库房,还算这老小子识时务,没有再给他找麻烦,而是老老实实地让库管给他装了十尺真丝。
刘波一路兴高采烈地往余长乐的服装店走,一边走一边琢磨:
“哈哈!原来书上说的都是真的,知识是武装自己最好的武器,今天自己在朱开贵面前露这一手,直接把他干懵圈了!有机会还得跟长乐好好学学!”
余长乐早就在店里等得望眼欲穿了,刘波答应她下了班过来,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她的心情也有些急切。
突然门口响起一阵清脆的风铃声,刘波的声音随之传来:
“哟,这门上还挂了个铃铛,声音还怪好听的嘛!”
余长乐赶紧起身迎了过去:“波哥,你来了!”
她声音里的雀跃显而易见,刘波忍不住打趣道:
“你想说的怕是,真丝,你来了!”
余长乐不好意思地笑了,可下一秒她就看见刘波手里提溜了一个袋子,立马惊喜说道:
“真买到了?”
“那可不!你波哥说话啥时候不算话?”刘波得意洋洋地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拿去!”
余长乐满心欢喜地打开袋子,里面装的正是她想要的白色、黑色两款真丝面料,摸上去手感细腻柔滑,光泽温润如玉,真是好料子!
“太好了波哥!这料子简直比我想象的都要好多了!”
刘波被她的情绪感染,也跟着开心:
“你不是要做一件叫什么......哦,对,镇店之宝吗?我就做主给你买了我们厂最好的一款真丝,比普通真丝一尺贵四毛钱,你给的两张大团结就‘舍生取义’了!”
他一边说还一边做了个摊手的滑稽动作,逗得余长乐笑出声来。
“波哥,真的太谢谢你了,等我忙过这一阵儿,请你吃三件套!不,吃一个星期的三件套!”
刘波听了连连摆头:“别,连吃一个星期,再好吃都吃腻了,我还想多吃几年呢!”
玩笑开完,余长乐一刻也不耽误,拿出布料就开始比比划划起来。
刘波看了看外面有些昏黄的天色,劝她:“明天再做吧,早点回家。”
余长乐注意力已经全部转移到了布料的裁剪上:“这个样式看着简单,实际做工复杂,我怕一天做不完,还是今天先做一些安心。”
看着余长乐认真的模样,刘波也不好再出声打扰。
他本来打算送完布料就回家,现在见余长乐一个人留在店内不走,又想起最近报纸上登的新闻,心里有些不放心。
反正回家也没啥事,干脆就坐到了店里的长凳上,等着余长乐做完送她到车站更安心。
......
暮色降临,街上的店面一家连着一家都关灯锁了门,只剩余长乐的服装店在一片夜色中格外醒目。
一双如潭水般深沉的眼睛透过玻璃窗看着店内,眼里幽光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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