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侯府西院内,
堂屋中,
张瑾瑜试探的问了一句,想要弄明白李大公子来的目的,江南的官虽然肥得流油,但不是谁都能去的,
见到洛云侯的谨慎,大公子李潮生不由得抿了抿嘴,笑了笑;
“侯爷不必害怕,本公子上门是有事所求,先前景大人任职江南巡阅使,负责改田为桑的事,侯爷也知道,苏州织造局的织机已经增加到了一万之数,需要蚕丝巨大,
目前,江南的生丝不够,改田为桑宛如水中捞月,不知何时才能完成,所以想请侯爷在关外,寻一片地方,种植桑树,储备一些生丝,以作备用,当然,需要用银子买的,自然有人出钱,本公子作保。”
这番话说的诚恳,也不由得李潮生不上门求人,江南传来的消息,虽然各县有了一些进展,可是,百姓耕作的田亩,却迟迟不能种上桑树,眼看着季节就到了,生丝需要蚕吐,又要吃桑叶,桑叶出在桑树上,树不种,如何得来。
也算是留了后手补救一番,
张瑾瑜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江南的事,怎么牵扯关外了,再说,养蚕的桑树,喜闷热潮湿,关外有些干冷,如何能做这些,
“李兄会不会记错了,关外干冷,桑树怎么种,养蚕需要建暖房,不然全都冻死了,”
“哈哈,侯爷莫要说笑,平阳郡城是冷一些,可是平遥城靠近关内,良田众多,气候虽然冷,但是也没有那么严寒,一季桑树还是有的,只要扩大田亩之数,建个庄子暖房,还是可以的,就不知侯爷,能不能提供生丝十万匹。”
李潮生早就在府上问询过幕僚,还特意把此事汇报于父亲,关外,也只有平遥城符合,毕竟女真人来之前,最肥沃的土地就是平遥城外的庄子,
只是女真人一来,关内勋贵世家,第一时间就把庄子低价脱手了,所以说,养一些桑叶蚕,还是易如反掌的,如今洛云侯收了关内那么多流民,随手的事。
眼见着大公子说的轻描淡写,张瑾瑜也坐不住了,什么叫扩大庄子,十万匹生丝,至少四万亩以上的桑树,再加上人吃马嚼,没钱没粮,还真不好弄这个,本想一口拒绝,可是一想到自己门下也是有门生的人了,对方又不是白拿,还给银子,这一笔买卖,稳赚不赔,
至于土地和佣户,张瑾瑜最不缺这个,流民那么多,土地更是多的没人要,种点也无妨,或许自己多种一些,到江南苏州织造局也织上一批丝绸,拿出来卖,这一来二去,十倍的利润,
想到这一点,心里有些意动,毕竟织造局也不是谁都可以去用的,
“既然大公子开了口,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大公子也知道,关外虽然初定,可是女真人并未真退,时不时还有部族来打草古,桑树也好种,生丝不好养,苏州织造天下一绝,只是不知道大公子以后的商量,该当如何?”
眼见着洛云侯犹豫不决,李潮生知道侯爷的意思,织造局的丝绸锦布,除了蜀锦以外,谁人不想要,无非就让那些织工劳累一番罢了,
“哈哈,侯爷放心,您有多少生丝,我就要多少,余下的,侯爷放心,织造局那边,也是能给侯爷行个方便,至于以后怎么商量,侯爷莫要多问,看上地方的官职,知府以下,尽可安排,再往上,也寻思着来。”
李潮生已经把价格出了,还算诚恳,张瑾瑜想了想,自己也不吃亏,反而又多了一个进钱的路子,还有一些地方官的位子,遂点头答应,
“好,既然大公子那么爽快,本侯也不能落后,一年十万匹生丝,定然奉上,”
“好,侯爷爽快,此事就这么定了,江南任职的文书,明日就送到府上,日后,你我两家应该多走动走动,时辰不早了,为兄也不耽搁侯爷高兴日子,先告辞。”
李潮生见事情谈妥,也不再逗留,起身告辞,张瑾瑜并未挽留,也随之起身,把人送到门外,
眼见着大公子离去,张瑾瑜转身就急匆匆回了西院,吩咐宁边;
“宁边,快传信,让乌雅玉安排人,在平遥城安排人准备建庄子暖房,种桑树养蚕,至少需要二十万匹生丝,让她看着办,并且让萧军师留意此事,看看南边地界哪里合适,就地把流民安排,”
“是,侯爷,末将遵令,不过侯爷,这几万亩的桑田好耕种,就是那些生丝不好保存,需要及时运出,关外冬季来得早,储存的地方,是不是运进关内?”
宁边在一旁,拿出纸笔记录着,这一次需要动用暗线飞鸽传书,并且知道生丝娇贵,存储不易,这一提醒显然让张瑾瑜皱了皱眉,说的也是,
“你说的对,生丝娇贵,不易存储,这样,庄子的生丝一出来,也不要等,直接入关,咱们不是在朔阳南端,还有一处落脚地方吗,你让孔宗俭,把行宫的殿宇,好好改造一番,生丝产出都放在那里存储,需要的,再去运河运送,实在不行,在河边建个简易码头以做备用。”
“是,侯爷。”
就此,二人商议完毕,也算是无本的买卖了,弄得好,一年百万两银子,关内暗线密探的耗费,还有这些兵丁的粮饷,可都够了,如若不然,还要从关外拿银子,太费事。
院内,
迟迟不来的三人,也先后进了院子,仨人各自抱拳见了礼,才磨磨蹭蹭敲了屋门等待着,
里面还在商议的二人,立刻噤了声,
“进来吧,”
“谢老师。”
三人先后进了屋,就此行了大礼,徐长文在前,高文在侧,贾兰在后,三叩首,
张瑾瑜颇为有些无语,马上到了晌午的时候,都快用膳了,你们才来,
“行了,起来吧。”
“谢恩师。”
三人拜谢,赶紧起身立在一边,
不管如何,能当官的,门下也只有这三人,索性矮个子里寻个高的,
“今岁恩科,你们三人考的出息,会试在三月之后,殿试在秋后,能考则考。不能考也就这样,官位吗,为师也给你们选好了,一个县令,一个县丞,权当是历练。贾兰年虽小,就留在国子监,以后的路,需要你们自己走,万事想想圣人之学,不应该枉顾天下百姓。”
“谢恩师栽培,学生虽然出身寒门,但是圣人之学犹记于心,不敢枉顾天下百姓,任职一方,定要善待百姓。”
“谢老师栽培,学生定不给老师丢脸。”
徐长文郑重其事的回了话,高文紧随其后,让张瑾瑜有些不自在,自己的话,说的是不是重了一些,不过初次当官,谨慎一些为好,点头应付,
“那就好,”
再把眼神看向贾兰,这小子还是这么腼腆,岁数太小了,
“贾兰就不必在意这些,国子监都是夫子,多学一些才是真的。”
“是,老师,弟子明白。”
贾兰认认真真回了话,就这样,张瑾瑜给三人略微交代一番,就把人打发了,心里还琢磨京城和江南的事,该怎么安排。
一想,就把婚书的事给忘了。
却说,
冯永文冯大人府上,
冯永文昨日回去后,和孟历在酒楼喝酒,心中高兴,喝的有些醉意,回去之后,一觉睡到天亮,
辰时末才醒来,一醒来才想到误了大事,又怕侯爷怪罪,更了衣之后,
出门走到前院,吩咐内侄冯元成,先一步把婚书送过去,交给洛云侯,要是侯爷不在,就直接给徐长文按手印,把婚书签了。
“元成,笔墨纸砚都带上,务必把婚书签了,拿回来!”
“是,叔父,侄儿这就去侯府,要是侯爷不在,直接去找徐长文,定会把此事做好,不能让他反悔。”
冯元成知道叔父心犹此事,人既然已经定下,侯爷作保,无论如何都要给叔父办成,
眼见着内侄答应,恍惚一上午,心中才好受了许多,早早把人送出府,院里闹得动静,就吵的冯夫人从后堂屋里出来,嚷嚷道;
“怎么回事,在院里吵吵闹闹的,昨日的事你办的怎样,喝的伶仃大醉不说,可不止我们母女担心死了,太英的事解决了没有。”
“哎呀,夫人,正要和你诉说呢,为夫把太英的事安排好了,侯爷做得保,定然万无一失。”
冯永文面色红润,这一次,选了好夫婿,虽然寒门出身,可是人却颇为不凡,实属正气凌然,
冯夫人一听,哪里还能忍住,女婿都选好了,昨日也不透露一个字,一着急,就把冯永文拉扯到屋里,
一进屋,还未落座,冯夫人先开口问询,
“快,说说,你这次选的谁,可见过其人?”
“夫人不必着急,是本次乡试案首,司州徐长文,人,在考场也见过,侯府也谈了话,不说英俊潇洒,也算是书生磊落,侯爷作保,今日就换婚书,没跑了。”
冯永文坐下,喘口气的功夫,把徐长文的来历简单说了一遍,冯夫人一听是寒门子弟,在京城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就皱皱眉,
“人虽好,可是一个穷书生,连个趴窝的地方都没有,太英过去,不是受委屈吗,你怎么没选个乡绅富户子弟呢。”
眼见着夫人埋怨,冯永文摆了摆手,头发长见识短,再是富户,没个官位,有何用处,
“妇人之见,做官之后,还愁没有银钱,有着侯爷牵线作保,身家清白之人,还想那么多做什么,乡绅富户,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是为官,三辈子都不一定做上,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派人把元成追回来。”
眼见着冯大人急了,冯夫人哪里还敢埋怨,只坐在那,想着心事。
而侯府门前,
说来也巧,
冯元成直接骑马往侯府赶去,一到侯府大门,就瞧见徐长文在侯府门前,和贾兰作别,
赶紧下了马,追了过去,喊道;
“姑爷,姑爷,这边,这边。”
听见有人喊,徐长文停下脚步,回身疑惑问道;
“敢问兄台,再喊何人?”
“哎呀,姑爷,小的乃是冯府管事,给姑爷送来婚书,您就把婚书签了吧,”
冯元成也不等徐长文多说话,把印泥拿出来,还有两张婚书,直接拽着徐长文的手指摁上去,然后从包裹里拿出沾好墨的笔递了过去,
徐长文还没明白何事,一头雾水就被人摁着,把手印摁上,翻开婚书,只见上面写着有女冯太英,生辰八字在上面,心中一动,遂提起毛笔,就写下自己名字和生辰八字,一式两份。
刚落了笔,冯元成就把婚书拿回一个,翻身上了马,
“姑爷,婚事定下,婚期就等姑爷定的时间算,小的回府复命了,”
一挥舞马鞭,就此离去,留下徐长文有些不知所措,身边的高文,露出羡慕的眼神,叹道;
“徐兄算是熬到头了,婚书能不能看一眼。”
算是提醒,徐长文迅速把婚书收入怀中,转身就走,嘴上回了一句,
“高兄,回去你我好好喝一杯。”
“哎,等等,徐兄,等等.”
京南,
林山郡城,
此时城外,
密密麻麻的太平教大军,从远近而,乌泱泱一片,带着满天的尘土围了过来,只见前军,左军,右军,竟然绕过城池,往北而去,独独用后军围住城池,留下东城门,围三缺一。
还未等新军守城将领吴世明瞧个明白,只听城外不少人开始准备攻城云梯,这是要攻城了,
“所有将领注意,敌军准备工程,弓弩手准备,”
一声令下,城墙上的各部将领,开始纷纷呐喊,弓手三步上前,拉弓准备。
也未等多久,
城下,
早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右护法杜少庆,直接挥手,喊道;
“别等了,攻城,韩斗明领军督战,凡是后退者,杀。”
“是,护法。”
五行旗主韩斗明一抱拳领命,随即带着兵马开始列队督战,城外三里处的太平教众,胳膊上缠着红布,在各堂主指挥下,呐喊着冲了过来,
“杀啊!”
“杀过去!”
彷如潮水般的人群,齐齐冲了过来,气势威压,让城上的守军,脸色苍白,微微发颤,就连那些将领,也各自咽下唾液,
城下贼军来得也快,一群人扛着云梯就冲了过来,距离还有一百步的时候,各营主将喊道;
“弓手准备,正前方百步,放!”
随着一声大喝,
城墙上弓箭纷纷射出,如箭雨一般落下,城下贼军之中,惨叫声不绝于耳,
“弓手准备,散射,预备,放。”
连续几轮箭雨,地面上原本密密麻麻的人群,少了许多,可惜,后面源源不断的贼军涌过来,仿佛怎么也杀不玩,片刻,城下云梯就竖了起来,太平教的人宛如蝗虫一般,攀附其上,进入短兵相接的时候。
在城头,激烈的厮杀起来,
而城内,
周永孝显然有些意外,太平教的人来得急切,还没稳住阵脚就攻城了,虽然那些流民草寇,死在多也是无用,可行事太过急躁了,王子腾那厮才刚到啊。
“报,大人,殿下,城外来了密信。”
就在亭内之人迷惑的时候,一声通传,让众人回了神,转眼看去,只见一校尉,急匆匆跑过来,单膝跪下,手里拿着一封密信奉上,寇子敬赶紧过去接过来,递给殿下,
周永孝查验了封漆口完整,撕开一看,却是太平教的楚教主写的,只见上面写着这几日的计划,是以先攻城三日,惨烈一些,必然看不出破绽,
如若王子腾所部动了,就按计划行事,若不尽然,王子腾不动,三日后请殿下让出林山郡城,来个引蛇出洞,只要王子腾南下,定然逃不掉。
周永孝微眯着眼睛,思索一番,自己倒是小看了这个太平教的楚教主,此人心狠手辣,行事果决,好似一代枭雄,想到此,留了念头,
“老师,此乃太平教楚教主所书,三日攻城,惨烈一些引王子腾出兵南下,三日后若不动,让出林山郡,计划照旧,”
布政使于仕元脸色微微难看,终归是走到这一步了,不过那个太平教,也不能全信,接过书信,细细一观,实乃果决之辈。
“看来太平教的这位楚教主,必然是要想吃下王子腾所部,也不知他有何依仗,这封书信,太平教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以后不得不防啊。”
算是提醒一般,周永孝点点头,
“老师放心,如何没有提防他们,按照约定,东城留了出路,学生也安排人马在城外接应,要是太平教想安稳合作,就不会有动作,楚教主是个聪明人,”
周永孝不担心这些,依照楚教主的能力,不会看不到这一点,合作的基础,就是双方信任,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还合作什么,所以,他才敢把大军带到城北安营扎寨,看样子准备正面迎战王子腾了,
“那就好,这一战之后,只要重创了王子腾所部的人马,之后,朝廷短时间内,再无援兵南下,京营的兵,不会轻易出动的。”
于仕元摸了摸花白的胡须,心中复杂至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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