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被慕容轩大张旗地接走,没有一句反对的话。我也没有怪她,毕竟我知道这天下动乱,也只有慕容轩才可以护得她周全。
自她走后,我时而听闻慕容轩并不宠信窦蓁,依旧在酒巷中寻花问柳。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我自己都不知道。偶尔我会在难眠的夜里起身,站在长廊下发呆。想着那个约莫与我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在雷夜中壮阔的月色下瑟瑟发抖。我对她有几分情,我了然。
有一日我去殿上寻靖王不得,拐到后院时看到窦蓁。已是入秋的时节了,她身着纱衣呵手取暖—为满足靖王慕容轩的嗜好,王宫中的女孩都是纱织的装束。她左顾右盼,然后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瓷壶,将其中鸦青色的液体汩汩倒入另一只酒壶。
我冲上去拦她,“蓁儿,你要做什么?”她该是有很久没有见到我,神色扬起了几分开心,继而她又把头低下,“我要杀慕容轩。”
“你为何要杀他?”我惊慌。她低着头额发凌乱,神色全部藏匿于阴影之下,“我恨他。”
我从她手中接过酒壶,泼在枯草里,“就这样好好活着,好吗?”
“你是不是怕我杀了他,你便不得善终?”她问我,“若是这样,你先逃吧!”
我摇头。在她面前,“靖王于我有恩之类的言辞,我说不出口。她抽泣,双手紧紧地捂着嘴。
我恨自己,如果不是因为我出现在她的世界,备受父母宠溺的她断不会连号啕都不敢。
我笃信这一切悉数都是自己的代价一身有荣华的奴隶,注定要以得不到心爱的人作偿。
慕容轩从不知窦蓁的身世,也对我从没有过芥蒂。春节的时候他弃了家中美眷,来我这里设宴,酒过三巡他问我,“穆云,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收养你吗?”我俯首,“因为我可以为你杀人。”
慕容轩拍案大笑。高墙外爆竹的噼啪声盖不住他的言之凿凿,“能替我杀人的奴隶太多,但只有你,能为了金银财宝舍弃掉你爱的人。”他边说着边发出嘲笑,“有欲求的人呐,最好驱使。”
“不是的。”我收拾着被他掀落在地的酒樽,开口,“你若明日变得身无分文,我还是会追随你。”
他怔了一下,喝光了杯中残余的酒,“这种话我听太多了。”
开春的时候,我听闻慕容轩将窦蓁封为正室王后。那日慕容轩召我前去,我跪在殿前俯身叩首,我问:“大王,召我来此作何?”立于他身侧的窦蓁徐徐开口:“妾身感念大王恩宠,便不忍再对大王有所欺瞒—妾身是前刺史窦萍之女一窦蓁。当年穆云骄纵,杀了我父亲窦萍。”
豆大的冷汗从我鬓角滑落。
“妾身常伴大王身侧,断然明白大王并不是那种心很手辣之人。而穆云冒您之名四处作崇,已经伤害到了您在民间的威望望大王在封臣妾为王后之前,替臣妾解了这心头之患。”说罢窦蓁伏地恸哭。
慕容轩拾眼,意味深长地对我说:“穆云,你可知罪?”我答,“我知。”
慕容轩转过头看向窦蓁,“念及穆云有功,蓁儿,除他府邸与田亩,贬为庶民可行?”
窦蓁低头,“大王圣明。”然后她转身离开大殿,转角处她回头看向我,眼神闪铄而明亮,活像是用自己的小伎俩欺瞒了兄长而开心的小女孩。
走出殿前的时候,我方明白蓁儿转身时的眼神。“你是不是怕我杀了他,你便不得善终?”她问我,“若是这样,你先逃吧!”
我摇头。
三月后传闻,靖王慕容轩与其妻窦蓁在出巡路上不慎被刁民投毒,两人身亡。
今天从穆青风的曾祖的这份自述中,看到了一个人的忠心与愧疚。
穆云感念慕容轩的救命之恩,故而甘愿为利刃,为其抵挡所有前路上的阻碍。慕容轩剑锋所指之处,穆云便会所向披靡。
奈何,人心总是肉长的。当窦蓁出现在他的生命里。那把曾经无情的利刃,渐渐的有了温度。
兵刃有了感情便不会像原来那般锋利了。
林天看出了穆云的赤诚之心,奈何慕容轩却未曾看出。或许,慕容轩只是不相信,他当年那不以为然的一个举动,却铸成了穆云心里一生的感念。
他轻看了人性的温度,更是轻看了穆云。
林天也终于明白,穆青风刚才说,他们家向来是有恩必报的,是什么意思了。
穆云已经用他的大半生去还了慕容轩的恩情,即便是为自己所不愿为,即便是伤人伤己,他也不曾一刻忘记那份恩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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