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蝶儿的及笄礼如期而至。
典礼现场热闹非凡。
不光城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纷纷到场献礼,就连一向自视甚高的修士,都来了许多,可谓给足了赵蝶儿脸面。
因为她不日将拜入剑阁阁主门下,成为剑阁阁主的亲传弟子,而剑阁,是神羽王朝的国教,女帝一年前亲封。
然而。
备受瞩目的赵蝶儿却开心不起来。
她站在高台,望着人山人海,神情低落又有些希冀。
知女者莫过于母。
赵夫人知道,她是在等那个为她摘了十五年梅的人。
“世叔,你在哪…”
“你要做的事情,比蝶儿的及笄礼还重要么…”
“蝶儿在你心里,就这般,这般无足轻重么…”
赵蝶儿咬着下唇,内心幽叹,突然,她似乎感应到什么,猛地抬头:远处,百余道血芒疾驰而来,杀气腾腾…
来者不善!
继她之后,一众剑阁阁主派来给赵蝶儿站台,顺带维护会场秩序的修士瞳孔倒缩,眉宇,缓缓浮现一抹凝重:
“是天魔宗的余孽!”
“仙人前辈,天魔宗是什么?”
有不明所以的姑苏百姓问道。
修士们懒得解释,也没心思解释,个个如临大敌,祭出道兵,将赵蝶儿团团护住,神识锁定愈发逼近的血芒。
修士衣染血,基本不足为奇。
可,有些修士不仅杀人,还摄魂炼药,放血解渴,割肉充饥,他们所行之恶举,与未开教化的禽兽畜生无异。
人谷天魔宗,便是其中典型。
数十年前。
女帝东云氏借新朝初立之运,陈天下之兵,欲将之根基彻底铲除,奈何天意不助,被部分魔宗余孽侥幸遁走。
他们藏匿于暗处如野草一般,火烧不尽,风吹又生…
…
百息。
血芒至城外,百余名黑袍修悬立半空,戾气弥漫,血气滔天,煞气逼人,令城内百姓俱脸色苍白,恐惧不已。
为首之人是一独臂僧,顶留十二戒疤,周身环无数冤魂厉鬼哀嚎嘶鸣,恨不能抽其筋,寝其皮,却伤他不得。
元婴期,此人可称一方巨头。
待到阵形列齐,僧俯视姑苏,一挥手,冷冷下令:
“屠城。”
一众黑袍魔头欢呼雀跃,刷刷俯冲下城池,各施残酷手段大开杀戒,整座姑苏城登时乱作一团,惨叫连不绝。
妖僧则盯上被修士们围护住的赵蝶儿:“处子身,未经污浊,神魂纯净,汝可为吾欲奴,臣服,饶尔不死。”
赵蝶儿花容失色。
但相较自己眼下处境,她更忧虑父母与世叔安危。
“黑蛮,你休要猖狂!”
认得僧人的修士厉声喝道:
“此女乃我阁阁主之首徒,你若伤她,阁主天涯海角必杀你…我朝供奉已在驰援路上,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剑阁?呵,走狗尔。”
僧人冷笑,言语似有深意:
“至于你寄予厚望的神羽王朝,不怕告诉你,我宗拜得通天靠山,东云月那个该死的野种,没几天蹦跶了!”
说完。
他屈指成爪,携腥风阵阵,直指人墙后的赵蝶儿。
几名对剑阁忠心耿耿的修士踏前一步,欲替赵蝶儿挡灾,却被外泄煞气震成重伤:他们与此魔,差距太大了。
余者生退意。
与那赵蝶儿非亲非故,只是奉令行事,何必舍命?
见状。
僧人嘴角扬不屑弧度,速度猛地暴涨。
赵蝶儿绝望闭上双眼:
“世叔…”
“唉。”
千钧一发之际,冥冥中突兀传出一声叹息:“本想等她及笄礼结束便悄然离去,你们这几只不长眼的爬虫…”
音落刹那。
僧人陡然僵直,仿佛瞧见什么不可名状之物一般,眼神爬满惊骇震恐,紧接着,身形毫无征兆地四分五裂开…
连反抗都没有!
死了?
不久前还耀武扬威的独臂魔僧,就这样死了?
变故惊呆众人。
“风紧,扯乎!”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魔宗余孽立即四散逃窜:一袭白衣执宝剑,牵白马入城,马背坐一紫裙仙子,仙姿倾城。
“白衣不好洗,莫要染血。”
仙子叮嘱道。
“不会。”
公子摇摇头。
宝剑被随意掷出,斩字轻轻吐。
根本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出的手,用的什么招,只看见百余枚头颅高高飞起,脖颈处血涌如泉,污了一地白雪。
过目所及,目瞪口呆。
外人没想到,这个平日十指不沾阳春水,外表弱不禁风的贵公子,竟会传说中的仙家手段,而且杀人不眨眼。
赵景忠没想到,同样是修仙者,差距竟如此之大,自己女儿宗门来人都搞不定的魔头,自己老友却弹指可杀。
赵蝶儿也没想到,世叔竟这般深不可测,他明明从未认真修炼过,要么在喝酒,要么在赏梅,成天不务正业…
谈风生,笑杀人,千军万马避白袍,生子当如是也!
众人脑海不约而同地浮现出这句话。
陈衣登上高台,众修士下意识退散,他取出一枚精致小巧的吊坠,白玉作身,形体如剑,周遭垂落丝缕剑气:
“蝶儿。”
“此物你且收好,这是叔叔为你炼制的及笄礼物,内含三道剑气,其一可斩金丹,二可斩元婴,还有一道…”
并未说下去。
斩元婴是威慑,说多了,那可就成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十年化凡,一朝醒梦,我该走了,后悔有期。”
亲手为赵蝶儿饰玉。
转而走向赵氏夫妇:“景忠兄,此丹你与嫂嫂一人一枚,服用可保三百年寿血不衰…于凡人言,已是极限。”
“山回路转,与君相逢,今朝别过,望君珍重。”
陈衣拱手,如入城那般牵着白马,信步出城,暮色苍茫,残阳映照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融于青山绿水之间。
赵景忠紧握瓷瓶,几番欲言又止。
赵蝶儿同样无言。
直至那个比谪仙还更风流的人儿彻底觅不见,她轻轻摩挲着耳畔玉坠,明明泪水溢满眼眶,脸上却面无表情。
后来。
赵景忠一家也离开了这座世世代代生活的城,带走了属于他们的所有,只留下一行诗,是赵家小姐亲笔写的:
“红颜似水流不返,可怜公子不思凡…”
…
七天后。
太安城,上阳宫,静坐七日的陈衣猛地睁开双眼,狂风大作,暴雨成灾,天穹之上黑云密布,深邃紫雷游走。
斩凡天劫,降临!
尚书房。
东云月挥手释放屏障,护住整座太安城除上阳宫以外的地方:天劫无法代扛,否则会随人数增多而威力翻倍。
“也不知道他的天劫在第几层。”
眺望愈发浓厚的劫云,东云月目露期待,以及担忧。
天劫的强度往往预示着一个修士的天赋。
末者为三九天劫。
往上是六九天劫。
再上是九九天劫。
以雷劫化形封顶。
当年东云月渡的便是九九天劫:并非她天赋不足,而是雷劫化形之下,无一生还,那是苍天降下的必死之劫。
此劫一出,不杀渡劫者永不停。
古往今来。
唯有一名不知出处的神秘女子成功渡过此劫,常人任你何等惊才绝艳,手段通玄,迎上此劫,也得身死道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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