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尘埃已经落定,青女周身道源支离破碎。
祂盯着某个方向,半张狐脸被斩仙飞刀生生绞烂,血肉模糊,然而,皮囊之下,裸露出的,竟不是森森白骨。
冰肌胜雪,仿佛羊脂白玉精心雕琢,却比九天之上的明月更莹白,任何华丽的词藻都堆砌不出祂的完美无瑕。
倘若硬要形容的话,那只能是四个字:风华绝代!
“谁赢了?”
陈衣踉跄着站到青女身旁。
“我没输。”
白狐儿脸瞳光深邃,喃道:“世人皆信天地,无人供我,我斩了天道的信仰,此后五千年,天意不得显圣。”
天地之间的灵气由盛转衰,步入末法纪,直至否极泰来:“我伤了本源,这一世轮回,恐怕无法为你撑伞。”
陈衣轻轻摇头,柔声细语:“你好好养伤,我不打紧的,嗯,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白狐儿脸没说话。
陈衣仰望头顶被破开且久久不曾愈合的大窟窿,感慨道:“没想到天这般厉害,随意出手便是众生的极限…”
亲身经历后才懂。
哪有什么人定胜天?那不是人赢了,而是天想输了。
“你说,我未来能逆天么?”
青女缓缓转过头,看着陈衣:“混沌初开的时候,古神拜我,真魔拜我,仙人也拜我,那时世上还没有天…”
话语一顿:
“我的意思是,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能独断万古。”
不记得多久了,有一只蝴蝶,从无尽苍茫中飞出,祂刚刚诞生七情六欲,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生灵,是他。
那只蝴蝶,弱小的可怜。
一缕罡风就能撕碎它的羽翼,星星之火就能焚尽它的身躯,但,它的执念,它的意志,连祂都不禁为之动容。
焚翅成灰终不悔,我以蝶命逆轮回!
获得白狐儿脸的鼓励,陈衣内心渐安,重拾信心,想缓和一下氛围,侧目,这才注意到对方自然下垂的双臂:
“手断了?”
“嗯。”
不止是手臂,祂的七经八脉,五脏六腑俱被斩仙飞刀残留的毁灭法则充斥,这些毁灭法则在她体内横冲直撞。
无时无刻不在承受分筋错骨,撕心裂肺的痛苦。
祂毫不在意。
白狐儿脸不懂权衡利弊,也不懂什么知难而退。
祂只晓得,陈衣是祂男人,祂男人受委屈了,作为妻子,祂得替他出头,祂得替他找回场子,这叫夫唱妇随。
“快回去养伤吧。”
陈衣有些心疼。
谁知。
青女突然翻脸,脸上写满嫌弃:“但凡你争点气我早就回去了,说得跟你靠自己能走出这条时光长河一样。”
“咳!”
陈衣尴尬语噎。
“哼。”
青女蹲下身子:“赶紧滚上来,此战紊乱了时光,免得待会儿你掉进别的时间线,我还得挨个纪元去找。”
“你伤那么重,要不我背你吧?”
陈衣小声提议道。
白狐儿脸斜了他一眼,心念微动,一枚本源光球落在陈衣肩头,后者瞬觉亿万斤重,当场被压制的动弹不得。
光球回归。
陈衣脑袋埋得很低,然后默默趴上白狐儿脸美背。
笑死。
背不动,根本背不动,身娇体弱,只适合吃软饭。
于是。
一望无际的光阴长河中,出现了滑稽的一幕,一袭青裙的白狐儿脸,背着比祂还漂亮的年轻公子,蹒跚而行。
嘴里习惯性埋怨道:
“长得像个娘们就算了,实力比娘们还不如。”
“是是是,你厉害,你厉害的一塌糊涂。”打嘴仗就没输过的陈公子小声嘀咕道:“最后还不是哭爹喊娘?”
“跟你双修的是白狐儿脸,关我青女什么事?”青女冷冷道:“你有能耐哪天也让我见落红,不然就闭嘴。”
“话说,你真名就叫青女?”
“名字只是称呼。”
“那你真长着一张狐狸脸?”
“皮囊皆为虚妄。”
“难道我肥头大耳,五官扭曲你还能爱上我?”
“…”
实在被对方的絮絮叨叨,弄得烦不胜烦,白狐儿脸施法让他睡去,背着他走了很漫长的一段路,祂忽然一笑。
自言自语道:
“其实那会儿真想吃掉你来着。”
“千辛万苦送你去一个远离尔虞我诈的地方,希望你平平淡淡,渡过余生,结果你又傻乎乎的自己跑回来。”
“后来想想。”
“这辈子唯一一次动情就是你,参与过你的成长,见证你从一只凡蝶,化形为人,伴你喜乐,就舍不得了…”
白狐儿脸没有告诉陈衣,祂也是需要信仰的。
祂抹去了众生对自己的记忆,祂拒绝了诸天万族的祈祷,祂存在的痕迹,不断被时光磨灭,所以才有衰弱期。
因为祂给他种了印记,在他还是蝴蝶的时候就喜欢闹腾,祂得听见他的每一次呼唤,并及时出现,护他无恙。
关于陈衣问的那个问题。
祂回答不上来。
祂连自己到底什么时候爱上对方的都不知道。
或许初见时的第一眼就定了终身?
或许是那晚双修以后。
又或许,在他的某一次轮回当中。
好像也不重要。
等不算遥远的将来,结束一切,他们就隐姓埋名,祂会带他去游历诸天,天大地大,江南江北,永恒的岁月。
他在祂身边,祂爱着他,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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