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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正值升职关头,甚至有把握到客都请了,“咣当”空降个伞兵堂而皇之占了位置,是个人都会气闷恼怒失落吧?哪怕泥人也会有三分土性,更何况是瞧着就八个不服十个不忿的大老爷们儿。
白选坐在垫了不知名兽皮的高背椅上,默不作声地打量一众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就是不吭气的彪悍汉子们。这处基地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像土匪窝,议事厅就是举行分赃大会的地方,她这个独自高踞于上的“伞兵”实乃山大王一枚。
这是谁啊,要把明明很现代化的基地弄出个水泊梁山聚义厅来。白选努力忍住笑意,实在不想打扰明晃晃分成两派正鼓着眼睛运气的人们。
说什么我们只认你,白选到了基地才发现,是老池这四个人认自己,那儿不服不忿的正副头目还有好几个。瞧瞧一派乱摊子,沈三多这掌管者当得可真够矬。换句话说,他就是个不合格的管理者。
前来基地的路上,老池也给白选解释过。沈三多被人陷害入狱的那几年,鬼字营由吊死鬼暂代掌管者之职。等沈三多重新回到鬼字营,起码有三分之一的人不大服他了。他的修为一失,往吊死鬼那边又靠拢过去小部份人。
近几年,沈三多苦心经营,总算扳回了点面子,毕竟他才是正儿八经的掌管者。愿意服从他的人占到了鬼字营的五分之三,还有五分之二的人明里不会和他作对,但大有指挥不动的意思,偶尔还唱唱反调什么的。
偏偏鬼字营的成员都比较特殊,进来了就绝对不能活着出去,相当于终身制职业。沈三多也不能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拿兄弟们开刀,话说十几年来,真正能让兄弟们毕集一堂共襄“盛”举的也就这回。
坐在左边首席的那个干瘦白胡子老头儿,他就是吊死鬼。据说当年老鬼离开之前属意此人接掌鬼字营,但不知为何他还是把掌管令交给了沈三多。
那时的沈三多还不到二十岁,吊死鬼的年纪却比老鬼还要大。不过当年的鬼字营纪律严明,吊死鬼对老鬼的忠诚并不比沈三多差几分。那次的权力交接还挺和谐,吊死鬼对沈三多的继任没有发表任何反对意见。
但这次沈三多有意卸任,众多老兄弟都认为吊死鬼实在是当仁不让的继任者。大概他自己也这么觉得,瘦猴透露有些人已经改了称呼。
另外,吊死鬼与老鬼的儿子梅半川曾经见过几面,不比沈三多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大家心照不宣,吊死鬼接掌鬼字营至少得到了梅半川的支持。
这很重要。虽然老池几个人说得比较含糊,但白选还是隐约听出了点意思。鬼字营在创始之初就是梅家的家仆组织,若不是囿于某种限制,那个梅半川才是天经地义的鬼字营掌管者。
哪成想,两个月前,沈三多居然下令把鬼字营交给了一个十七岁的小丫头,从户籍来看还是他的外甥女。这不是任人唯亲么?再者说这小丫头根本就不是鬼字营的人。即使沈三多说过,名叫白小乖的女孩儿也曾师从老鬼学习了整套七杀,还是不能让鬼字营的人们接受这个从天而降的掌管者。
哪里能服众呐?白选对这种争山头的事情并不陌生,她自己对空降派也木有好感。此时百无聊赖,她干脆靠在椅背上养神。本着对方不动我也不动的心态,你们不说话咱就不吭声。比耐性?咱未必输给你们。
她来到基地,起因是想和沈三多联系,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有劝说此人的意思。只是没想到,不等她当面拒绝,老池这四个人就直接把她推到了掌管者的席位上,并且快嘴快舌地向众多面目阴沉的大汉介绍了她的身份。
若当真是个沉不住气的年轻姑娘,白选说不定当场就翻了脸。但是,她一眼就看出自己这个掌管者并没有得到其他人的认同。这样说来,也许不用和沈三多以及老池这几个人闹翻,就能成功推脱此事。于是,她安之若素,往高背椅上一坐,就差拿包瓜子嗑着看热闹。
也许她这种态度惹恼了人,坐在吊死鬼身后的两长排大汉中冒出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这女娃该不是个哑巴?或者是老池你们几个找来的冒牌货?咱们鬼字营可不要没脸见人的货色”说的是白选这张令人惊讶的面具。
这种已经算是侮辱性质的言论仍然没有让白选吭声,她只是淡淡看了那边儿一眼。目光微亮,她使用右眼异能逐个扫瞄众人。
她不说话,明面上支持她的那些人可按捺不住。脾气暴躁的瘦猴当即反唇相讥:“有种就站起来说话,躲在兄弟们背后装娘们又算什么本事?”
仿佛是导火索,分坐左右两边的人们争吵起来。白选发现吊死鬼那边的人非常齐心,就算没有开口恶言相向的,也是面露不悦之色。
但以老池为首的右边这方就颇引人思量,和左边打嘴仗的人不在少数,可还有五六个人用不善的目光盯着的人却是白选。显然,哪怕是以沈三多马首是瞻的人里也有不支持白选这个新任掌管者的。
好在,骂归骂,哪怕言语再难听,这些人还是有分寸,没人撸胳膊挽袖子打算干架。白选兴味盎然地瞧着,总觉得下头那两方人马有点演戏的味道。
“嗯哼”老神在在的吊死鬼一开声,别说他自己这方的人,就连右边那些貌似拥戴者也噤了音。见吊死鬼拥有如此巨大的威慑力,连颇有城府的老池也不禁脸色微变,更年轻的黄毛瘦猴和区二更是直接瞪了身后众人数眼。
他们四个人长期待在刀锋,在鬼字营虽然有手下,到底摇控指挥比不上亲临。数年过去,在兄弟们当中的威信大幅度滑坡呐。
吊死鬼慢吞吞站起身,对高踞于位的白选慢条斯理地说道:“白小姐,请你出示令符。”
白选一笑,从兜里摸出那枚又被找回来的护身玉符,随手扔给吊死鬼。她的目光扫过众多虎视眈眈的大汉,右眼视野里出现了缤纷多彩的各种颜色。她嘴角微翘,直勾勾地盯着左边角落很不起眼的一撮人,笑着问:“老鬼可好?”
跟随着她的目光,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那边几个人。一名高大英武的青年站起身来,与白选遥遥对视:“白小姐有何指教?”
“你以前的样子就很好,干嘛把自己弄成小白脸?伪装撕掉吧,梅半川。”白选笑眯眯地说。
“老吊你怎么能把他带进来?”老池紧皱浓眉,满眼戒备地瞪着这名被白选指认为梅半川的青年。
吊死鬼无比惊讶地盯着白选,忽然觉得手里拿着的玉符很是烫手。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居然能看穿梅半川的伪装。这下事情可难办了。
梅半川不是简单地使用外物易了容,他专门习练了一门功法,可以随意改变自己的相貌。只是这种功法是不折不扣的修士法门,在监测仪前不能掩饰其法力波动,所以梅半川不敢在靠近城市的地方使用。
这处基地建在靠海的地下溶洞之内,监测仪的效用还不能从地表深入地底,梅半川这才大着胆子用了法术。吊死鬼是鬼字营的老人儿,对于修士盟的人不能到基地来的规矩清楚得很。但他还是梅家的老仆,小主人有命他不敢不从。
当然,这时候打死不承认也是一种解决办法。可是吊死鬼知道小主人的脾气,他绝对不会在身份被拆穿之后还以假面目示人。果然,众目睽睽之下,英气勃勃的青年变成了面相老实纯朴的小眼睛男人。不得不说,梅半川刚才的模样比这张毫无特色的大众脸更有卖相。
不少人惊呼出声。无它,梅半川肖似其父,这无形中给他加了不少分。当场的老兄弟几乎都与老鬼交情深厚,哪怕明知梅半川站在这里不合规矩,也没有一个人出言驱赶他离开。
白选叹息,她真不明白鬼字营能接纳修士却为什么要对修士盟的人关紧大门。这到底有什么必要?否则,不远处那个神态自若地接受众人围观的青年是多好的接任者她暗自嘀咕,制定这变态规定的人脑子八成不转弯。
“你爸还好吧?”白选再度发问。她不知道老鬼去修士盟干什么,只关心他的处境。
“家父身体安康,多劳挂念。”梅半川凝视着那个不能看见容貌的少女,彬彬有礼地说,“白小姐,你愿意接掌鬼字营吗?”。从白选方才的作态,他有几分把握这女孩儿只怕对鬼字营不感兴趣。
白选迟疑了。沈三多让她接管鬼字营,真正目的是否为了他的儿子着想,这点她还没有确认。假如小三儿真的托孤,并且有意把鬼字营留给儿子,她会考虑帮忙。但是从老池等人的讲述来分析,鬼字营的前身是梅家的私产,以她和老鬼的交情,真干不出夺取人家产业的事儿。
这可怎么办?沈三多不是对老鬼忠诚不二么,怎么会做出这种谋夺人家产的破事?当中是不是还有什么蹊跷?白选疑心病犯了,瞧着底下众人的眼神便十分之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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