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殿的人都在等着父亲的话,作为东盛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司空相爷,此时的父亲笔直的身体为身后的她和大哥给予了十分的安全感,原本她心里如海浪翻/滚的心看到父亲也安定了下来。
父亲道:“臣,欲五年后告老还乡。”
此话一出,就好像在引贤殿内炸开了一束烟花,把人“哗”的一声给炸出来了,一时间众人好像都把池幕汗林给忘了,对父亲这句话议论纷纷。
她万分愕然看着父亲,却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只听得父亲继续道:“臣一生只有两子两女,司空她这孩子虽然平日不听话,却是臣唯一的嫡子。臣不能让自己的嫡子就这么当做女儿嫁了。”这句话里的语气十分坚决,坚决到几乎就是在威胁。
果然高位上的盛文帝笑了一声:“哦?”
想了想,她抬脚走到父亲身边,对皇帝一拜,道:“司空她愿意接受北疆国大王子的条件。身为东盛朝的男子,司空她虽然不能如战场上的武将战士们那般勇猛无双也不能还没开始便要选择退缩。”
“她……”父亲拉住了她的衣袖。
她轻轻一抖袖子便脱离了父亲的手指,再次朝盛文帝一拜:“还请陛下赐她一个机会。”
她低着头,只能感觉到盛文帝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半晌,才说了一句:“可。”
得到盛文帝的应允,她又转身看向坐在席位上喝酒的池幕汗林,向他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问:“敢问大王子,她们怎么个切磋法?
池幕汗林唤来他身后的仆从耳语了几句,便站了起来,走到殿中央。
引贤殿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的动作。
引贤殿很安静,安静的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池幕汗林蛇一般的眼睛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她十分淡然的任他打量,只是藏在袖中的手已经紧握成拳。
东盛朝的男子讲究优雅清贵,但是北疆国则不同,即使是在东盛的皇宫里,池幕汗林还是披散着头发,兽皮裹住一只手腕,脖子上挂着一串兽牙项鍊。
此刻因为他靠的近了,身上一股男性特殊狂野的味道便被她闻得一清二楚。
果然还是喜欢她朝的男子,干干净净的。她垂下眸子,暗中吐槽了一句。
“东盛朝的皇帝陛下,可否能移步到这个大殿之外的那处空地上。本殿用鞭子与这位公子比武,”池幕汗林说着,又看了她一眼,“然而刀剑无眼,本殿担心手里的鞭子扫到了其他人可就不好了。”
“准。”盛文帝挥手,让宫人去布置场地了。
“不知道这位公子,你会用什么武器和本殿打架……哦不,比武切磋呢?”
引贤殿内灯火通明,在皇后的示意下丝竹声又起,倾泻在大殿的每一个角落,空气中混合着让人心醉的酒香,缓和了之前因为父亲和池幕汗林的话而变得有些紧张的气氛,构成了让人沉迷的浮华和享乐。
自小她便没有离开过永安城,不曾见过真正的大漠孤烟,也不曾真正见过将领在战场的厮杀搏斗,永安城的繁华和享乐让她学的一些武功不过是在这个真正上过战场的大王子麪前一些花把式,池幕汗林说出的这个条件本就是带着势在必得的把握,一种猫戏老鼠的戏谑——他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但是她的身后站着父亲和大哥,她的四周是无数人看过来的视线,还有母亲担忧的目光,所以她不能退缩。
给自己鼓了鼓气,她迎上他青绿色的眼睛:“在下用剑。”
此话一出,会武的朝臣们都不由得低声谈论了起来。
“用剑对付使鞭子的北疆国大王子,这个司空公子莫不是在变着法认输?”
“难道她们东盛朝真的要出一个男公主去和亲吗?这是何等荒唐的事情?!”
“你想多了吧?就算这个他输了,司空相爷会这么甘心让自己的嫡子就这么当女儿嫁了?别忘了司空她可是京城四公子之首,国师预言过未来官拜丞相的人选之一。”
“哎,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
底下的人议论纷纷,然而她告诉自己不能慌。
不再看那站在殿中一脸势在必得的池幕汗林,她转身去扶父亲回位置上坐着。
“她,为父绝对不会让你这么荒唐当做一个女儿家嫁给一个异邦人的!”父亲的手把她的手臂抓得很紧,语气坚决。
她微微抬头,看着从小就在她心目中高大严肃的父亲,笑了笑宽慰他:“父亲,孩儿有分寸的。”
以剑对上鞭子,似乎是她必输无疑,但是不试一次,有怎么知道呢。
她扶着父亲回席位上坐下,扭头看向大哥,对他也扬起一个笑:“大哥,她这次就要给大哥看看,她平日里有没有好好修习那本内功心法了哦。还请大哥照顾好父亲。”
大哥看着她,没有说话。
只是那双眼睛里一丝笑意也无。这么看着,倒是有几分官老爷的模样了。
宫人很快便布置出来了场地。
引贤殿的殿门完全开启,是可以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的,所以大臣们都移了一个方向,面对着殿外坐着。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这身繁复的女子装扮,请求皇后让她去换一身轻便的装束。
皇后娘娘刚想应下,却被殿外一个声音叫住了。
“且慢。”声色清朗通透。
她扭头看去。
殿外缓缓走进来一个人,白色袈裟掠地无声,步伐微动就从殿外来到殿中央,双手合十,银白色的眸子无喜无悲,有第一次见到的贵女低声惊呼:“国师!”
国师了之,自上次他那一卦让她着红妆到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年,这次又想搞什么花样?
她看着了之以一种诡异的身法看似极缓其实极快的走到她旁边,对着高位上的帝后道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娘娘,不可。”
盛文帝一开始便对这个宴会是兴致缺缺,这会见到了之来了才开始有些精神,于是代皇后发问:“国师,有何不可?”
她皱眉看着他,心下暗道这和尚又要搞什么花样时,却见了之第一次放下双手合十的一只左手,平摊开来,他的掌心,生长着一朵银白色的莲花,那莲花好似生长在他的掌心纹路中,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
她的心咯噔一下,掌心生莲,天生佛子,名不虚传。
“皇上,”了之淡然开口,“是否还记得去年羲和殿贫僧算的两卦。司空公子,便是这两卦的解。”
皇后问到:“所以该如何?”
了之彷彿只是爲了给别人看一眼他掌心的莲花一般,又恢复到双手合十的模样,继续道:“所以,这位小公子,不能换回男装,一刻也不能。只能着这身宫装与北疆国大王子比武。”
她……她就知道,一遇到这和尚她就没啥好事发生。
于是她这个十分正当可以换回一时半会男装的理由也被了之这么驳回来了。
皱眉看着自己这身长裙广袖,流苏步摇,她不是有点,是十分为难。
这样子的她,怎么使剑?等等,剑在哪?
这边等待了许久的池幕汗林已经不耐烦了,他站在殿外白壁石铺就的地面上,四周有灯笼随风摇摆,将影子拉得很长。只听得他手中长鞭一甩“哒”的一声打到地面,口中嗤笑一声:“怎么?这是要临阵退缩了吗?”
她回身,恳求皇上赐她一把剑,然而又被了之拦住了。
“国师大人,您莫不是让她赤手空拳对阵大王子的鞭子吧?”她冷冷的问道,实在对这个了之没有任何好感。
“自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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