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被她抓来的土匪还在地牢里捆着吧?”见师爷老实的点点头,她朝他露出一个笑容,“养了这么久的鸭子也该宰了。正好挖河道人手不够,就让他们出来锻鍊锻鍊,记得要派人看好。”
师爷:“……大人您之前不着急处置了那些土匪就是爲了让他们干活吗?”
她摊了摊手:“有么?她只是在物尽其用而已,打家劫舍拦路抢劫他们有力气,那么只是挖个河道而已,肯定很简单。对了,以防万一,给锁上那种长长的脚铐吧。本官这是在引导他们,做人要走正道,堂堂正正的做人,踏踏实实的做事。说不定还可以将功抵罪。”
师爷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连声道:“知州大人所言极是,下官这就去办。”
那溺水的林知县身体也已经恢复了,比她还能活蹦乱跳,亲自带领着百姓去挖河道,一点官架子都没有,是个难得的好官了。
不过能爲了一个孩子就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去救人的县令,能得到当地百姓的拥戴也是必然的。
看着在泥土里和百姓们一样挽起裤脚和衣袖,拿着铁楸挖河道的林知县,她觉得,或许他的官职可以更高一些。
她抽空去走访了星州一些百姓的村庄,一进门,那种木材潮溼腐烂的味道便扑鼻而来,百姓们对她的到来并不排斥,还拿出来了自己家中仅有的两个馒头来招待她。
她双手接过馒头,看到了躲在女主人身后那个小孩子渴望的目光,一直盯着她手里的馒头瞧。
她弯下腰与那孩子平视,见她面黄肌瘦的一张小脸上,眼睛因为脸颊没有肉所以大的出奇,眼神却是干净纯粹的,就这么滴溜溜的看着她。
她把那两个馒头放到她手里:“想吃就吃吧。”
孩子的母亲却拦住了:“大人,她吃过了……”
她站直身,摇了摇头:“她也吃过了。孩子正在正身体的时候,得多吃一点才好。”
听了她的话,那妇女抬起手抹了抹眼泪:“大人心善,免了她们这一年的税,但是如果这大坝一日没有修好,来年这个时候,还是会把田地都淹了的……”
旁边中途回来休息,喫口馒头喝口水男主人也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她安慰他们:“不要担心,本官明日便要到靖府一趟,不把修水坝的钱款要回来,她这司空两个字便倒着写!”
那个小女孩可能因为她给她馒头吃,倒是不怕她,反而仰头问她:“大人大人,司空两个字倒着写是什么意思啊?”
声音软糯,像极了她所要忠诚一生的六皇子。
她半蹲下来,从怀里找出来两颗礼言在相府带出来的糖,递给她:“司空是她的姓,意思就是如果她拿不到钱款,她就改姓空司。”
小女孩可能是第一次见到糖,还很好奇的用手指戳了两下。
“那,有人姓空司吗?”
她笑道:“自然是没有的,她也不会改姓,所以这次她一定要把钱拿到手。”说着,她给她剥开糖纸,把糖放到了她的嘴里。
小女孩眼睛都亮了。
从左恩县回来,她唤小厮给她打来热水,舒舒服服泡了一个澡。
自从洪水发生之后,她忙碌了好些天,这才有空给自己放松一下。不过也只能是今晚了,明天,就要出发到靖府去。
其实她还想顺道去星州河道上游的酉巖县视察一下的,毕竟,她让人给她带回来的酉巖县账本,现在都没有见个影子。但是那样耽误的时间太久了,只能让冷焰帮她这个忙。
泡在水里,她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果然,在相府的时候她就是过得太舒心了,所以一上任就给她整出这么多烦人的事情来。
房门突然被敲响,门外传来冷焰的声音:“她,你好了吗?”
“稍等一下。”冷焰是她晚膳的时候让他戌时来找她的,此时人已经到了门口她也不好意思多泡,穿了衣服就去开门。
冷焰见她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来开门,挑了挑眉:“小心别又着凉了。”
她让他进屋,顺手又把门关上了。
没有去管脑后溼漉漉的头发,她用钥匙开锁,把藏在书案抽屉里的小木盒取了出来:“这个是林知县交给她的证据,你稍等一下,她还有东西要交给你,容她先写封信。”
冷焰笑道:“你什么时候与她这么客气了?”
“因为还有几件重要的事情要与你去办。”她说着,展开了宣纸,伏笔写了一封长长的信,这封信,直接让父亲递给皇上。
写好信后,她开门,让在门外候着的小厮传师爷过来。
……
师爷过来后,她把放在书案上照明的纸灯笼里的灯芯剪掉了,挑了挑灯芯,让烛光变得更加明亮一些。
“本官有个问题,”她翻阅着账本,看向被她传唤来之后就默然不语的师爷,“堂堂一个星州,为什么每年财政都是一个赤字,连多余的钱款都拨不出来。而且,为什么不直接越级上报?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星州出了问题不是么?”
师爷长叹一口气,年近花甲的他头发已经有些花白,在昏黄的烛火下更显萧瑟:“大人有所不知。因为朝廷常年未拨钱款下来,又水灾频发,上两任的知州大人都已经尽力了,百姓们每年交上来的税也只够填补一下水坝的空虚而已,更何况知府那边也要她们交税出来的,哪有什么钱款剩下。上任知府大人也想过,越级把这几本账本就这样交上去,可是……”师爷顿了顿,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痛苦的神色,“还没等把账本交上去就被知府大人的人拦了下来,更是被扣了一顶污蔑朝廷命官的帽子被革职了。”
她握紧了拳头,恨道:“这知府大人就这么了不起吗?”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知府罢了,竟然有如此能耐。
“下官见识浅短,只是听说过知府大人的上头,有人啊,她们这些寒门子弟出来的小官,又怎么斗得过呢?”师爷又叹息了一声,“星州河道上游的酉巖县,那个刘县令也不是个好的,和那知府的河道总督是沾亲带故的关系,所以每年都会乱砍乱伐树木,将那些树木送到靖府建造一个什么庭院,一点也不管百姓的死活。而且那个河道总督,也是京城某位大人物的旁支子弟。这本账本就算是成功报上去了,也会被人说成是假账罢了。这事啊,哪有那么简单呢?”话到最后,师爷眼里已经有了水光。
很好,这是官官相护,当了地头蛇了。怪不得皇上把她派到这里来,恐怕除了她的身份,其他人就算是想告发什么,那信件也送不到京城。
她看向书房窗外,屋檐下也挂着一盏纸灯笼,在夜间的薄雾蒙蒙里透出昏黄的烛光,秋风瑟瑟,凄冷入骨。
东盛朝疆土广阔,一个知府手下管着两个州,而这位靖府知府,绝对不会只贪星州一个州的。要想真正让星州的百姓们过上好日子,必须要把这腐烂的根源连根拔起。
“是吗?”她冷笑一声,转头看向冷焰,“兄弟,你当大侠的时候到了。”
冷焰看向她,眼睛一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要她去京城送信的路上,顺便把酉巖县那刘县令的账本一同拿了?”
她鼓了鼓掌,赞叹道:“知她者,冷焰也。既然那刘县令是和知府那边同流合污的,加上她问了这么久,他也不肯给账本她过来瞧一下。那么那账本肯定有什么猫腻,所以到时候你去京城的路上,顺便把他的账本给偷出来,一同交给她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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