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人您的意思是?”林知州对她做了一个手势,“用刑?”
摆在桌面上的烛台,烛光燃烧得久了变得有些暗沉,她用放在一旁的剪子把燃尽的灯芯剪掉。
看着那烛火在灯油上跳跃着,她放下剪子,嗯了一声:“东盛朝施行仁政,她们也不能太过了,让他不能睡觉便是。”
侍卫长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领命下去了。
林知州对她这个吩咐有些摸不着头脑:“大人,用刑便用刑,不让睡觉是何故?”
她将视线从燃烧着的烛火上移开,落在林知州那满是疑惑的眼睛里,微微勾唇:“不让一个人睡觉,那便是最难熬的刑罚。”
不让吃喝,还可以靠睡眠来忽略飢饿感,倘若不让睡眠呢?那即便是有龙肝凤髓在自己眼前,也提不起精神来吃饭的。
林知州对上她的视线,一愣。
许久,听得他一声:“大人手段高明。”
她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去找用完晚膳后便缠着那书生摊主要人家画画像的六皇子。
刚刚踏出书房的门槛,便听到左边回廊有人喊她:“她!她!”
扭头看去,一个莲青色的人影朝她的方向走来,回廊上的红灯笼映出他精致俊秀的侧脸,腰间的玉佩随着主人走路的动作摆动着,身后有风掠起落叶,两边的广袖也似盈了清风,飘逸若仙。
她亦朝他走去:“殿下,臣在。”
六皇子来寻她,是因为等不及了要她和他去让那书生摊主画像。
坐在知县府衙的花厅里,她和六皇子面前摆放着一则棋盘,六皇子手执黑子作势与她对弈。
她从白子里拾起其中一颗,和他下起了小时候会在课间休息的时候玩的五子棋。
书生摊主坐在离她们十步远的地方,提笔在画轴上描绘着什么。
虽然只是摆个姿势,让画师方便画画而已,但六皇子显然来了下棋的兴趣,和她一人一子的对弈起来。
她的棋艺和大哥,江南比起来只能说是普普通通,但是对弈的人是六皇子,下的还是最简单的五子棋,水平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于是她边下棋边让棋,一个时辰过去了,输输赢赢,六皇子也玩了个尽兴,开始在棋盘上摆起了乱七八糟的方阵。
“她你看这像个什么?”六皇子拿着一粒黑子放到棋盘上的一个角落,让她观察。
她看了一眼被六皇子用黑白两子摆放的乱七八糟的棋盘,越看越像一个图案。
白子在棋盘上连成一个兔子的模样,有两颗黑子放到类似兔子眼睛的地方,她想了想,回答他:“殿下莫不是在拼出一个兔子吧?”
六皇子很高兴的笑弯了眼睛:“对呀对呀,就是一只兔子。”
这时一直默然不语,专心画画的书生摊主也终于开始和她们说话:“宸王殿下,知府大人,你们的画像在下已经画好了。”
六皇子一听,把棋子随意丢回棋盘就要去看:“她看看。”几乎是三步作两步的跑到书案面前,还想把画轴拿起来观赏。
被书生摊主拦住了:“宸王殿下莫急,这画上的墨水还没有干,贸然将画轴拿起来的话会把画给毁掉的。”
六皇子马上把放在画轴上的手缩了回去。
她也走过去想要看一下画的怎么样,毕竟这也是她和六皇子第一幅同框的画像。
走近一看,她便对画上的人物惊呆了。
只见雪白的画纸上,一紫衣和一红衣人坐在对面对弈,执子的手势也画得十分仔细,她女装裙子上的花纹,六皇子莲青色衣袍在灯光下打出的褶皱阴影,刻画得细致入微。
画上人的姿势正是她拿着一颗白子微偏头,看向正在专心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落子的六皇子一瞬。
她含笑看着六皇子的眼神,还有六皇子盯着棋盘思考的神态,她眉间的那颗硃砂痣与六皇子眼尾那颗嫣红的泪痣也被用硃砂点了出来,可谓是十分生动传神了。
没想到右酉县在集市摆摊卖字画的一个书生竟然有这么好的一手画功,着实难得。
六皇子却指着画上的她笑道:“她,你看你像不像她的王妃?”
她一头黑线:“殿下你又在取笑臣。”
“是真的,她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面有个红衣女子,她很喜欢她,想娶她为王妃,可是一直看不清她的模样,今天一看这画像,和你长的一模一样哎!”六皇子说着,还指着画中人的裙子上的一处,“连裙襬上这花的图案也像。”
她仔细看了一眼画上她的裙襬,隐隐约约确实能看出来是一种花的绣纹。
但是,她又拎起自己的裙襬看了看,只是普普通通的红色而已,并没有绣什么花的图案。
于是她问站在一旁的书生摊主:“她裙襬上并没有画上的花纹,为什么你把这个画了出来?”
没想到书生摊主竟然摇摇头,解释的话也十分让人摸不着头脑:“方才小生画画的时候,脑海里就是有一种,大人裙襬上有花纹这样一个想法,然后就把它画下来了。”
……
次日。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难得的发现六皇子竟然比她还早醒。
见她睁开了眼睛,还把自己的小白放到了她的脑袋上:“她,早上好……”
她抬手把捂住整张脸的大布老虎取下来,无奈的回了他一句:“殿下,晨安。”
距离她让人快马加鞭把信送到京城,已经过去了两天左右,按事情的轻重缓急处理,她能推测出京城也快要派人来星州了。
得赶紧让在山洞里清点财务的百姓们动作快些才行,不然耽误了时间就不好了。
这么想着,她便掀开被子要起来。
刚刚把被子掀开,突然整个人被六皇子重新扑倒在床榻上。
六皇子趴在她身上,两个人一时间捱得极近,鼻尖几乎都要碰到了的距离。
六皇子用他那双水润润的凤眸盯着她的眼睛,潋滟的波光里倒映出了她此时惊讶的模样。
“殿下,你这是做什么?”她被他压着,想起来也起不来,又不好去推他,只能面带疑惑的问。
却见六皇子把脑袋放到了她的颈窝上蹭来蹭去,耳边听到他近似呢喃的话:“不想起来,她你一起来就去忙公务了,都没有时间陪她,今天就在床/上躺着,不许起来。”
她这回既是好笑又是无奈:“殿下您说得这是什么话呀,躺在床榻上一天,您的肚子不饿吗?加上臣把所有公务处理好了之后,才能心无旁骛的和殿下出去玩啊。”
话虽然在理,只是六皇子不听,依旧趴在她身上不肯起来:“锦宸不管,不许起来,就要躺着。她以宸王殿下的身份命令你,不许起来!”
得,还学会用自己的身份压人了。
但是用在不让人起床这件事情上是不是有很大的不对劲?
对自家主上突如其来的任性,她有些哭笑不得。
“臣遵命,但是殿下你可否起来,臣快被压得喘不来气了……”说着,她用手轻轻拍了拍六皇子的背。
六皇子这才把自己的脑袋从她的颈窝里抬起来,双手撑在她身体的两侧,俯视着她:“真的答应她不起来了?”
她忍不住笑出声:“嗯,不起来,再睡半个时辰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六皇子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终于不再压着她,很乖巧的躺到了床榻的里侧,一只手抱着他的大布老虎小白,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闭上了眼睛。
她用自己没有被六皇子抓着的另一只手去挑开一角床幔看向不远处的更漏,才刚刚卯时,确实可以再躺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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