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鹰按照记忆带着宋珩和缇春往山上去,三人边走边问,约摸一刻钟后,到了地方。
隔着老远,缇春便听见了哭声,那声音来源于一个女人,断断续续的,越靠近哭声越大。
待缇春跨进院子之后,她果然看见一个坐在地上哭到上气不接下气的女人,女人的面前躺着一个幼童,幼童安静的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样。
依戈看见宋珩等人,面露惊讶:“宋大人迟大人,缇春县主,你们怎么来了?”
他手上还拿着一节艾草,离手那头点着火,冒出丝丝缕缕的烟。
宋珩看了眼地上脸部盖着白布的幼童:“怎么回事?”
依戈拱手道:“回大人,一个时辰前这户人家的大儿子忽患‘老人症’,在下听闻后立刻赶来查看情况,但……还是晚了一步。”
依戈面露悲伤,宋珩蹲下身,亲自揭开白布查看了番,却见那幼童明明只有七八岁的体格,脸上却长了张七八十岁的脸,其上纵横沟壑,色点斑驳,甚是骇人。
宋珩实在不忍,他将白布盖回去,重新站起来:“孩子发病前可有什么异常?”
依戈看了眼孩子的父亲,孩子的父亲昨夜醉酒,睡得很沉,这件事恐怕只有孩子的母亲才知道,依戈便唤了两声孩子的母亲,女人啜泣不止,隐隐已有了昏厥之兆,她听见依戈的呼唤,僵硬地抬起眼眸,她看了眼依戈,又看了眼宋珩,神情麻木道:“没有异常,他就在我身边睡觉,像往常一样,一点异常都没有。”
她说着有些激动,像无法接受前一晚还活蹦乱跳的孩子此时此刻就这么冰冷冷地躺在自己的面前。
宋珩担心她的情绪彻底崩溃,让迟鹰点了她的几个穴道,跟着继续问:“那你是何时发现他患病的?他患病时是何模样?”
“我、我起夜的时候发现他患病的,那时候天还黑着,我刚睁开眼睛,我感觉我儿子他身上很烫,呼吸也很急促,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受了风寒,没成想当我点燃蜡烛一看,一张、一张极其苍老的脸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我吓坏了,连忙去叫孩子他爹,可孩子他爹睡得死,一点没动弹,我没办法,披了件衣裳就去找村长了,我和村长一道回来,儿子他、他就没有呼吸了。”
女人呜呜哭着,心像碎掉了一般。
“怎么这么快呢,这次怎么这么快呢,他甚至都来不及等等我,人就走了。”
女人悲痛欲绝,抱住幼童的身体。
宋珩敏锐察觉出女人话中的信息,“你刚头说这孩子是这户人家的大儿子,她还有其他孩子吗?”
依戈欲言又止,像是不愿提及却又不得不提及,“有,她还有个小女儿,半年前去世了,去世的原因也是因为‘老人症’。”
“半年前?‘老人症’最开始出现的时候?”
“是。”依戈说,“他们家的小女儿,就是第一个患上‘老人症’的人。”
第一个……宋珩问:“小女儿当时患病是什么症状?”
依戈回忆了下,说:“与她哥哥的症状差不多,但衰老程度远不如她的哥哥,速度也没她哥哥快,我那时还给她开了几副药,用艾草熏了几天,那小女孩大概坚持了七天,七天后才走的。”
“那她患病前可有什么异样?”
时间过得太久,依戈也不太清楚事发时的情况,他看了眼男人,问道:“阿梭,你还记得吗?”
那个被叫作“阿梭”的男人一脸不耐,看起来心情糟透了,“那么久的事,老子他马哪记得。”
他看了眼宋珩,眼底生出几分天然的敌意:“依戈,这人是谁?”
依戈生怕他说出什么不敬的话来,好生为他介绍道:“阿梭,这位是上京城折柳司的玄使大人,姓宋,宋大人。”
“姓宋?”阿梭看着他,贼眉鼠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哦,你就是那个豫王的私生子。”
话音落地,众人脸色皆变,阿梭见宋珩没什么反应,反倒是他身后的男人,以及他身侧的女人唰的一下变了脸色,便越发地确认了自己刚头的话。
“呵呵,还真是。”阿梭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挑衅地看着宋珩,这小白脸打一进门他就看不惯他,原来是贱婢之子,“一个私生子,借了老子的光混了个官当当,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哎!私生子,你有那个能耐把‘老人症’一事查明白吗?”
依戈拽紧了阿梭的衣袖,却怎么也劝不住阿梭的那张嘴,依戈万般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向宋珩解释:“宋大人,阿梭他昨晚喝多了,刚头那些都是他胡言乱语,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你去去去去!”阿梭猛地一推依戈,险些把依戈推倒,“就你成天怂的跟个娘儿们似的,这是雍州城,不是上京城,什么狗屁折柳司宋大人,到这谁认识,它有个屁用!穿的人模狗样的端着个腔就想审问人了,呵呵,别开玩笑了!”
依戈满头是汗,他无可奈何地合起掌心向宋珩求饶,然而宋珩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一脸淡然。
“你叫‘阿梭’?”
阿梭反问:“是啊,我是叫‘阿梭’,你想怎的,想打我吗?”
宋珩轻笑:“儿子都死了还有闲心与人争口舌,我倒是第一次见。”
像是教人戳中了痛脚,阿梭急得脸红脖子粗:“儿子而已!老子他马再生就是了!用你他马一个杂种教训我?”
宋珩扬了扬眉,他温声对阿兰:“阿兰姑娘,麻烦你关一下门。”
阿兰在一旁紧张地心怦怦跳,冷不防听见自己的名字,阿兰下意识应了,随即大脑空空地去关门。
宋珩见门已关好,微笑地对阿梭道:“迟鹰,揍他。”
迟鹰早就等不及了,扬起拳头就是给人一顿胖揍。
依戈和阿兰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依戈边看还不忘捂住妹妹的眼睛。
阿梭的媳妇阿莫呆怔地看着他们,直到听见阿梭鬼哭狼嚎地求救,阿莫才冲上去。
“你做什么?别打我男人!别打我男人!”
迟鹰给她扔了出来。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迟鹰打的有些累了,他缓缓地从阿梭的身上起来,活动了下筋骨,“要不是小爷早上没来得及吃饭,你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相公!”阿莫扑过来,红着眼睛抱起他。
阿梭梗着脖子,折腾半晌吐出一大口血水来,他恢复力气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猛地推开阿莫,仿佛眼前的狼狈让他感到十分不堪,一定要找点什么证明一下自己的雄风犹存似的。
“你,敢打我!”阿梭指着宋珩的鼻子。
宋珩重复他的话,“是。我,敢打你。”
阿梭气不过,一时气血上涌,抄起身旁的板凳就冲了上去,那架势仿佛要跟宋珩同归于尽。
然而宋珩只是轻蔑地笑了下,他动了动食指,灵赋随之召出,一只巨大无比又威猛凶悍的白虎霎时出现在宋珩的身后,只见那白虎直勾勾地盯着阿梭,迈着缓慢的步调向阿梭走去,其逼真的程度根本让人分不清它到底是实物还是灵赋。
阿梭一见那白虎,顿时吓破了胆,又见那白虎垂涎欲滴像是饿了几百年的模样,当即吓尿了裤子,跌坐回地上。
他看见宋珩面露微笑,明明行径宛如阎罗,偏说话的语气还像润在春风里似的,“看见这只白虎了吗?”
阿梭哆哆嗦嗦地点头。
宋珩也点点头,“嗯。我不仅敢打你,我还敢打死你。”
话音落地,空气中的骚味更重了,宋珩低头一看,呵,竟是阿梭又尿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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