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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这里是哪儿了?”李承乾大声问道。此际在他的身旁,除了李安之外,还有六、七名骑士,这些都是李世民派来的护卫,虽然他觉得有些不便,但心中还是很兴奋地——毕竟父皇还是关心他的,并未责备他的微服私行。
“少爷,这刚刚过了安阳,再走几日便进入河北境内了。”李安扬声答道。多了几名侍卫,他也轻松了许多,身后的这位主子越来越难侍候,一路上走走停停的,路边的商贩也能说两句,田垅旁的农夫也能够聊一会儿……别说李安,连后来的那些骑士也十分不解。
“还没到沧州,还来还要走上几天。”李承乾眉头微皱,似乎有些苦恼的样子。
“如果我们路上抓点儿紧,早就到沧州了。小的已经让人去前面镇上安排落宿了。”李安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呵呵,终于口出怨言了。”李承乾笑了,由于前一段时期心情不安,连东宫的那几位老师说话时都得收敛着点儿,但自从出了长安之后,他的心情渐渐舒畅起来,和李安也有说有笑,又恢复了原本的性情。
“少爷,我就是不明白,你想知道当地的收入和庄稼情况,从官府里调出案卷就行了,干嘛要去和那些市会的商人、下溅的农夫说话?尤其是还要问他们天气的情况,如果一个农夫都知道以后的天气如何,那还要钦天监干什么?”东宫的侍卫除了一些随李世民征战多年的精兵之外,大多是出身不凡,李安对此很不理解。
李承乾微微笑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那些文书档案都是经过人整理的,多一道手续便多一个疏漏的可能,如果有人在其中上下其手,那就更没什么真实可言。说商人市侩,那也只是一部分人而已。李安,难道你愿意将自己辛辛苦苦从长安拿来的货物原价卖出去?”
李安语塞:“可是……可是那些商人卖得太贵了。”
“你只是看到他们赚钱,却没有想到他们长途跋涉的辛苦和危险,不是每一次生意都能稳赚不赔的。我们身在长安,能够享受到来自全国各地的物品,甚至能够享受到来自西域或更遥远的地方所带来的物品,这都幸亏有了那些商人。”
“可跟他们谈话对治理国家有什么好处呢?”李安还是不服气。
“问他们旅途的情况,可以知晓道路、桥梁需不需要拓建、修缮,地方官吏有无私设关卡扰民、有无盗匪滋事;和他们谈税率,可以知道税赋是轻是重;和他们谈货物出售的情况,可以知道这个地区的购买力、百姓的贫富和官员的能力。”
“可是……农夫难道也懂得天气?”李安还是有些不服气。
“当然懂,‘瑞雪兆丰年’这个词你听没听到?从冬季的下雪情况就可以知道第二年的收成,这就是农夫总结出来的经验。在干早或者天灾来临之前,许多有经验的农夫都能够从反常的情况中看出预兆,只是他们不懂得向官府报备,而且就算他们报备了,恐怕也要被斥责,严重的可能还会被论罪。另一方面,通过与他们的交谈,可以知道他们的生活情况和当地的收成,咱们大唐的绝大多数人口,可都是要靠这天、这地吃饭的。”李承乾有些慨然。
“少爷,你懂得可真多,小的也读过书,怎的就不知道这些?”李安这回是心服口服了。
“有些东西是念书念不到的,所以说要有个好老师,也要多行路”李承乾轻轻一抖缰绳,“快走吧,本少爷有些乏了。”
前面的镇子叫丰乐,刚到镇口,前头打站的侍卫便来禀报:“少爷,镇里只有一家客栈,偏院已经有了客人,掌柜的不肯撵,只能先租下几间正房。”言下颇有忿忿之意。
“掌柜做得对。”
李承乾说道:“同样是住店,凭什么我们要撵人家走?”说着便吩咐:“快落店休息吧。”
在这种乡镇小店,七、八个人的生意已经是大主顾了,而且他们出手阔绰,掌柜的亲自带着伙计过来又搬行李又拉马,然后吩咐生火造饭,忙活着侍候他们用了晚饭,又烧了一大桶的热水,一盆一盆送到各房,天已经黑了。
李承乾在屋里歇了一会儿,这次出来的匆忙,一本书没带,便随意地倚在被子上,将李安叫进来说话。
“少爷,一路疲乏还是早些休息吧。”李安道。
李承乾命他坐下,说道:“这一路行来,地方还算太平,早知道这样,我就让他们个回去了。”
“少爷,无事是最好的,而且他们是……老爷派来的,不可负了老爷的关爱之心啊。”李安拱了拱手说道。
李承乾点点头:“这一路走过来,你觉得怎么样?”
李安想了一下说道:“这一路走过来,治安没什么,尤其是前些年匪患较为严重的河南道也很不错;可就是贫富方面还有所差距,关中这一带比较富裕,但河南这一带还是穷,也就是这几年收成好了,百姓吃得饱了。”
李承乾叹了口气:“仅仅吃得饱怎么能够?我们这一路上也不过是走马观花,这见到的自然还是不错,那稍为偏远的又怎么样?”
李安说道:“少爷,你这次出来是为了去河北谈船厂一事的,又不是专门为了察看吏情民情,也不是缉贼拿盗,平安出来平安回去即可,其它事情自然由有司负责。”
“话虽如此,可孤的身份在此,由不得不关心啊”
李承乾感触太深,不由得恢复了本来的说话习惯:“地方官员为了颜面好看,年年报丰收,到底是不是丰收?丰收的是谁?这里面的水太深,朝廷竟然也涉不得”
说罢,他起身跳到地上,走出房门,在外面侍候的伙计早已经看见,忙上前问道:“客官,您要什么?”
李承乾抬头看了看天空,微微笑道:“白天太乏了,反倒睡不着,出来透透风。刚才我听到东院有人在哭,象是女人的哭声——是为了甚么?”
那伙计二十岁出头的年龄,灯光下看去倒是眉清目秀,精明干练,听得李承乾问起缘由,便叹了一口气说道:“是一家母女俩,本来是一家三口人,从突厥人的刀底下逃出来的,逃到镇上的时候,那男人病了,就住在这里治病,哪知道花掉了盘缠又借了一大笔钱,那男人还是死了。那债主怕她们跑了,三天两头的来催债,刚才就是债主找到了她们,逼身她们卖身还债,我们掌柜的给拦住了,让他们有话明天再说,没想到竟扰了您,真是对不住了”
李承乾一听到突厥人,脸色立时就变了,他也没言声,转脚就出了二门,另外几个侍卫便要跟上去,李安将他们拦下,说道:“不妨事,你们继续休息,我跟着瞧瞧,这里不会有事的。”说罢便跟着李承乾去了。
这间客栈的东院房舍都十分低矮,一小间挨一小间,依次排去有二十多间。里面十分狭窄,灯火十分昏暗,打眼一看颇有些鬼火闪烁的意味。有几间房里的客人在聚赌,骰子稀哩哗啦地响,一个个呼吆喝六地扯着嗓子叫,还有的房间窗户开着,里面传来阵阵酒气。李承乾皱眉,站在那儿到处张望,好一会才看到西北角房檐底下蹲着两个人,影影绰绰是女的,便慢慢踱了过去,俯下身子问道:“方才是你们在哭?”
“……”
两个女的微微一颤,怯生生地看着他,却没有言声。
李承乾看那年长的,三十五、六岁上下年纪,年小的大概是十三、四岁,只是瞧不清面目,便又问道:“你们欠人家多少钱?”
那个年长的女子迟疑地看了他一眼,抱紧怀里的孩子,低着头道:“二十贯钱。”
“胡说八道”
一个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房间里走出个大胖子,身后还跟着两个打手装扮的汉子。那个胖子来到跟前,瞟了李承乾一眼道,然后转对那女人说道:“你借二十贯钱没错,可那里一个月前的事情,吴某人也不是开善堂的,总不能将钱白借给你吧?这钱生钱,到现在也有八十贯了,如果你还不起,趁着你们娘俩收拾收拾还看得过去,去楼里生活,还能享受个锦衣玉食。”
锦衣玉食?
这不是好事吗?
李承乾有些没明白,李安上前低声道:“就是卖身。”
“李爷,我们是借了你的钱,等找到活儿干就会还给你,想逼良为娼,那我们娘俩儿就死在你面前”小女孩突然抬头怒道。
“呀喝?”
李胖子上下看了她一眼:“小丫头片子挺有骨气嘛,你拿钱出来,李爷立即就走,不然的话,你们娘俩今儿个就跟爷走”
那母亲立即慌了起来,连忙道:“李爷,小孩子不懂事,您大人不见小人怪”
“钱”李胖子仰着头,一付趾高气扬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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