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宴一声令下,虽然个别差役心中还有顾忌,但是也不敢违背上面的命令。
于是一个个摩拳擦掌,卷袖子拿家伙开始挖坟。
在他们的当差生涯中,跟着方明宴抓人的事儿是做过不少。但是挖坟确实干的不多。
而且这坟里还传来了奇怪的声音,现在隔着棺材隔着一层土,多少还有点安全感。如果挖开了土打开了棺材,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东西,忽然就扑了出来。
一边挖,大家心里都有些忐忑。
但是也不敢停。
村民站在一边,虽然没有动手,但是他偷偷摸摸的两脚往外移了移,过了一会儿见大家的目光都在坟上,又往外移了移。
京城里当官的实在是太可怕了,说挖坟就挖坟,那真是一点都不含糊,也不知道这坟里有什么。
他们都是武功高强的大人,村民可不是。他要做好准备,万一从棺材里扑出个什么怪东西,撒腿就跑。
倒是姜云心艺不高人胆大,站在方明宴身边,探头探脑的看,面无惧色。
多大点事儿呀。
姜云心敢说挖坟开棺材这种事情,她是这里所有人中唯一做过的。
而且还亲手从棺材里把尸体搬出来过,百无禁忌,大吉大利。
刚刚填上的坟,土还是松软的,差役一个个如狼似虎,很快就把坟给挖开了,露出里面的棺材。
这是一具杉木的棺材,用料虽然普通,但是看着十分考究。再从墓碑和送葬的队伍来看,下葬的人虽不是达官显贵,但是在普通百姓中,应该也是比较富裕的,可能是商贾之类的。
“大人。”差役说:“坟已经挖开了。”
方明宴吩咐:“开棺。”
虽然在他们挖开坟之后,就没有再听见任何声音,但刚才的声音实实在在是存在的,一个人可以幻听,这么多人不可能一起幻听。
虽然挖坟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但挖都挖开了,一不做二不休,大家对开棺也就没有什么抵触了。
或者说破罐子破摔吧,想保住差事,不听领导的话又有什么办法呢?冤有头债有主,要找别找我们。
当下几个差役动作灵活,很快将棺材盖上的钉子起了,然后在一侧用力一掀,掀开了刚刚下葬的棺材。
一股腐臭的味道散了出来,众人变了脸色,纷纷往后退了几步,心里翻滚起来。
只有姜云心,早已经戴上了口罩,面不改色,不但不退,反而往前走去。
关键时刻,姜云心的专业素质体现得淋漓尽致。
姜云心一个女子,都如此大胆。众人也不好躲得太远,只能一起凑过去一看。
只见棺材里是一个中年人的尸体,中年人长的挺周正,大约三十来岁,穿着一身新衣服,整整齐齐。
就是天热,按照京城里的规矩,冬季七日,夏季可以三日下葬,此时尸体已经开始有腐败迹象。
众人见棺材打开,没有东西从里面蹦出来,不由松了一口气。
但看这尸体,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假死。
姜云心也上前检查了一下,确实是死的不但是死的,而且已经死透了,从尸体的情况来看,死亡时间在三天以上。
棺木盖上,埋上土,再过不了两天,腐烂的迹象就会很明显了。
众人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很奇怪。
如果人不是假死求救的话,棺材里的声音是怎么发出来的呢?
当下,方明宴让大家仔细检查棺材,可是棺材没有任何问题。
众人沉默地围成一圈,看着棺木,不能接受大家一起幻听的可能。
最终还是那个村民打破了沉默。
“大人。”村民说:“不会是真的闹鬼吧?”
在这样一个黝黑的坟地里,还闹鬼,实在是让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胡言乱语。”方明宴板着脸训斥道:“人死灯灭,何鬼之有?”
说得很有道理。
不管方明宴是否认为这里有鬼,但是他不能宣扬这种东西,要不然的话会造成恐慌,社会不稳。
村民被训了一顿,虽然心里并不认同方明宴说的话,但也不敢吭声,退到了一边。
姜云心还在研究棺材里的尸体,她多少也是有点职业病的,看见一具尸体,就想知道他的死因是什么?
这个中年人的死因是什么呢?
这不是在职责范围内的验尸,姜云心也不好动手动脚,只能从外观上判断一下。
死者面色正常,身上也看不出明显创伤,当然他现在穿的衣服是死后家属给换上的,就算是有什么伤痕也遮挡在衣服之下,这样是看不出来的。
但是姜云心看来看去,还是觉得不对劲。
这尸体脖子上的粉,是不是抹的厚了一点?
尸体穿着一件领子挺高的衣服,几乎要盖到下巴。但是由于躺下来的角度问题,还是隐约露出一点脖子。
露出来的脖子上白花花的。
姜云心觉得这尸体不太对劲,问方明宴:“大人,我能检查一下这具尸体吗?”
方明宴立刻觉得姜云心话里有话。“有什么发现?”
“不好说。”姜云心说:“我有一个猜测想要证实一下。”
坟都挖了,棺材都开了,检查尸体跟这些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方明宴很爽快的就同意了姜云心的要求。
姜云心也没有做大动作,她只是从怀里拿出随身带着的手套戴上,然后解开了死者衣领的一个扣子,露出死者的脖子。
果然,死者的脖子上抹着厚厚的粉,似乎还抹一点胭脂,竭力向造成生前的样子。
人过世之后,为了给他最后的体面,让家属看着心里好受些,都是要化妆的。
死人装非常有讲究,不是随便谁都能画的。
一来大部分人觉得晦气,二来这也是个扎扎实实的技术活
但死者是一个中年男性,三十来岁,脸上也没见涂多少脂粉,脖子上涂那么厚做什么?
姜云心疑惑地伸手在死者脖子上抹了一下,然后就皱起了眉头。
方明宴见她如此,知道有发现,并不说话,只是专注地看着。
只见姜云心从袖子里拿出手帕,给尸体擦起了脖子。
脖子上的胭脂和厚厚的一层粉擦掉以后,众人都惊呆了。
火把光芒的照耀下,能够清楚的看见尸体的脖子上有一条缝合的疤痕。
薛东扬不由道:“他的脑袋该不是缝上去的吧?”
这句话让大家只觉得毛骨悚然。
但是姜云心认真的观察了一下,那道缝合的疤从正面一直往后延伸,姜云心将尸体侧过来看了一下背后,向薛东扬点了点头。
“我觉得可能就是你想的那样。”
当然如果要确定的话,需要将这环绕尸体脖子一周的缝合线给拆掉,看看他的脑袋是否会掉下来。
可是光从外表判断是有这个可能性的。
而且这不是生前缝合的,是死后缝合的。
姜云心说:“死者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重大的事故,所以头掉了,为了下葬的时候体面,只能缝合上。”
竟然整个脑袋都掉了下来,这是一起多么大的事故。
方明宴说:“龙桥,你去看一下墓碑上的信息。找这户人家核实一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死者尸首分离。”
如果只是一场意外事故,那没什么好说的,这人倒霉罢了。
如果不是,可就要追究了。
人命不是可以私了的事情,锦绣王朝立法规定,杀人就是杀人,就算死者家属不追究也要入刑。
要不然的话。就会有六亲不认的家人,将自己儿女,父母,妻子丈夫,推出去找人害死,然后谅解凶手。
人性险恶,除了自己对自己,旁人有几个是可以相信的。
龙桥应着走到了一边的墓碑上。
墓碑刻的满满当当,上面一般的信息是姓名,年龄,何方人氏。立墓碑的人,夫妻儿女。
这一看就看出问题来了,龙桥说:“这个人不对呀。”
众人都看过去如何不对。
龙桥指着墓碑上的死者生辰年月。
“你们看,按这个时间算,死者今年已经六十二了,可这个人怎么可能是六十二岁的老人?”
“六十二?”当下就有差役说:“这怎么可能,你要说他二十六,还勉强可以相信一点。”
虽然尸体给大家的第一印象是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但是有些年轻人长得急,二十六岁也是有可能像三十多的。
六十二就太扯了,三十岁和六十岁的人相差不是一点,不可能看不出来,就算鹤发童颜,那还有个鹤发呢。
村民在一边听着脸色发白,觉得这件事情自己不应该再旁听下去了。自己只是一个无辜路过的小可怜罢了,不应该参与这么复杂诡异的案件。
朝廷官员是拿俸禄的,这种事情还是让他们去做吧。
于是村民忽然说头痛,头晕,好难受,然后他就倒了下去。
众人十分无语,方明宴让人将他抬到一边去休息。
让薛东扬按照墓碑上的记录找死者家属,这一点也不困难,因为墓碑上记录得非常清楚。
死者叫温鸿羲,儿子温嘉荣,后面是女儿,孙子,孙媳妇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只有一具尸体,这人可能还不好找。但是一家名字都在上面,就再好找不过了。京城虽大,人口虽多,但是有户籍制度,一切记录在户部都清清楚楚。
当下方明宴吩咐,棺木运回刑狱司,把温家的人找出来。
以他多年查案的经验,此事必有蹊跷。
谁能想到呢,不过是出门踏青。野花野草没摘两朵,回来的时候运了具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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