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
容万霆、宋燕时带着一众将士、全城百姓们站在过道两侧,夹道欢迎。
而在通道的尽头,侧边那路上,竟停了足足九十九辆的红色马车。
那马车独特定制,十分高大。
四匹马拉着一个个巨大的车厢。
车厢四周没有封闭的门,只以透明琉璃遮拦,可以清晰看到里面陈设着的物事。
有在阳光下反射着光泽的巨大螺钿梳妆台。
有特别定制的、一米九长的龙凤对烛。
有上千颗精致珍珠做成的珍珠披帛。
甚至有红檀木雕刻的四立龙凤屏风……
就一堆喜庆的物品放置在透明的马车之上,马车上方还挂满喜结红绸。
风一吹,九十九辆马车上的红绸还随风飘飞,红带飞扬。
放眼望去,在雪地里浩浩荡荡的一片红,十分夺目而喜庆。
高坐马上的云惊凰眉心皱了皱,“你们这是?”
容万霆说:“帝妃,你下来仔细看看就知晓了。”
云惊凰才与帝懿翻身下马,携手迈步往前面那九十九辆马车走。
隔近了,可清晰看出每辆马车上的物品可谓是精细异常。
里面还放置着一张长长的卷轴,写满了庆贺人的名字。
全是云惊凰不认识的。
而在马车的尽头,是一辆最为高大的马车。
里面叠放着的,是当初那套黑色金龙、金凤喜袍。
箱中还静静摆着一个纯金捏丝而成的九天凤凰发饰。
巨大的凤凰栩栩如生,精致异常。
云初鹭正站在旁边,唇边挂着浅笑:
“姐,这是边境百姓们为你与战帝筹备的婚礼庆贺之物,你看看喜欢吗?”
早前。
云初鹭被送回牧云城后,容万霆等人本还想将她送回小镇。
可她心知自己的家人身陷囫囵,她又怎么能安心隐居。
这段时间以来,她就一直随时关注着西洲那边的动静。
闲来没事,便亲自动手用黄金锻炼,亲自为云惊凰做了那九天凤凰的发饰。
在两个月前、得知西洲局势快要平定、帝懿与云惊凰还没有成婚的打算时,她更是为之担忧。
这一世她已不可能得到幸福,她便想看云惊凰幸福。
恰巧全边境的百姓们都感念帝懿与云惊凰的功劳,她便整合众人,筹备了这十九辆嫁妆贺礼之事。
螺钿梳妆台,是百姓们精选海里最美丽的贝壳,研磨成粉,再浇筑精刻而成,坚硬质良,永不褪色,又会散发着贝壳独有的光泽。
珍珠披帛,也是精选的上千颗天然珍珠制作。
连龙凤对烛,都是加了海中鲛油,一旦燃烧,可九九八十一天,不会熄灭。
每一样物品,全是边境百姓们对他们真诚的心意。
云惊凰看着云初鹭健康的模样,才反应过来:
“好啊,你们竟联合骗我?”
云初鹭垂眸:“姐姐恕罪,你们自己不操心婚事,我们自然得上点心。”
不然等他们回来再行准备,不知何年何月了。
如今只需要将这些物品全载回京中,便可当即完婚。
云惊凰与帝懿执手站在那盛大的九十九辆喜车前,看着里面精致无比的物品,周围还全是百姓们祝福的目光,心里尽是感动。
而殷戮也策马进来。
本以为会看到云惊凰为了一个弱女子担忧、焦头烂额。
但没曾想,看到的是将士百姓们夹道欢迎,九十九喜车盛大隆重。
连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一股他从未感知过的情绪。
云惊凰那容颜在红色飘带的映衬下,也显得更加精致明艳。
殷戮狭长的凤目微微眯了眯。
这……是惊喜?
从小到大,自玉阳与大哥死后,他从未得到过惊喜。
将士们听命于他,百姓们惧怕他,从不会有人会这般耗费心神地为他准备物事。
如今放眼望去,军民一心,天下归心。
曾经云惊凰的话又在他耳边回荡:
“不战而屈人之兵,屈人之心,才为上策。”
“暴政暴虐、换来的亦只有暴民。”
曾经这些话只是浅显的道理,如今身临其境,方展现得淋漓尽致。
宋燕时已走到云惊凰与帝懿跟前:“宫中已布接风洗尘宴。
今夜休整一方,明日再行启程回京。”
京城里,帝台隐与容稷、辅国公等人也在赢宫布置好一切。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辛苦了。”
帝懿又于万人景仰中,带着云惊凰一同坐上骏马。
他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回头看向不远处的殷戮。
“阿戮,一起。”
他的嗓音沉和,带着浅浅的宠溺,关切。
殷戮初来乍到,许是不适应。
殷戮也没客气,就策马而来,与他们并肩而行。
云惊凰也对她说:“待你成婚之日,大嫂与你大哥,为你筹备更盛大的惊喜。”
殷戮眯了眯眸,视线落在她身上:
“那长嫂可要多花些心思了,寻常物事,可入不了我之眼。”
话语淡淡,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情绪。
只是他的眸底深处,心脏深处,有着一个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
寻常的人,也再也入不了他之眼。
见过珍珠,怎观鱼目。
这一夜,所有人在大殿之上,汇聚一堂。
云惊凰与帝懿坐在最上方的位置,殷戮也坐在帝懿右手边。
下方全是宋燕时、容万霆、傅家四个哥哥、云初鹭等人。
他们有说有笑,商议着边境安防事宜、政务安排,以及婚事。
殷戮坐在一旁,耳边尽是聒噪声。
那酒亦是白色透明,让他毫无兴致,坐了许久,也一杯未饮。
殷戮本起身欲走,出去透透气,可褚江陵忽然提了一壶酒来,坐于殷戮席侧。
“听闻殷帝喜喝颜色瑰丽之酒,不若尝尝这佳酿。”
他为殷戮倒了一杯。
在那酒爵之中,猩红的液体宛若血液,却又比血液更具美感。
殷戮只扫一眼,看到红色液体,眸色微变,却不屑轻呵:
“谁告诉你本帝喜欢?”
这二十三年来,他是习惯了红色的血酒,所以看其他酒便索然无味。
但真看到这红色的液体……
其实仔细想来,他自幼不喜喝血腥味极浓的酒。
但父亲说:“男儿当饮烈血!记住,这是鲜血的味道!
成王败寇,你若为寇,你之鲜血便可成为他人入腹之酒!”
母亲亦说:“你不可败!你永远只能是饮他人之血的帝王!”
也因此,自小,他饮的都是用人的鲜血所造的血酒。
二十三年来,早已习惯,甚至一度贪念那股鲜血之味道。
除了红色之酒,他不会多看半眼。
不过此次大病过后,此次真看到红色液体,他脑中浮现的、尽是许多不认识之人,在排队为他献出鲜血……
殷戮心底、莫名竟生出一股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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