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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无尽怨毒的嚣张声音。这会儿已经听得很熟悉了。李玉娘停下了脚步,没有再往走。国人爱看热闹的心理,古今皆同。虽然刚才有吃过苦头的了,可现在还是照样围在一边看热闹。也有些和李玉娘一样怕事的,只远远的站着看事态的发展。
因为站在圈外,看不清陆五的脸,可光听着他的声音,李玉娘就已经知道他一定又皱起眉冷下脸来。“小六子!”并没有回答那辽人的问话,甚至目光只在已经重获自由,放肆地挑衅的辽人身上一扫而过。
陈宽被陆五一瞪,脚都快软了。又是无奈又是委屈地上前低声道:“大哥,衙门里带来了大人的手令,咱们兄弟也不好硬拘着那人不放啊!”
“大人的手令?”陆五有些惊讶,“是大人亲手所书?”难得啊,那位平日只谈风月的知府大人竟然办事这么利落!
陈宽眨了下眼,把手里的手书递过去,“上面盖了大印的。”
果然是盖了大印,可是,这字分明就不是知府亲手所书。眉心紧锁,陆五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目光如鹰,带着一丝执拗的倔强。
之前曾经和他说过话的那男子这时走上前来陪着笑劝道:“陆大人,还是算了吧。现在知府大人的手令在此,您就是……呵呵,也没人敢说什么的。”
“没人说?可是我自己心里很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陆五冷眼瞥了他一眼,“我不管你们是通过谁拿到的这份手令,可既然人我已经抓了,没到大堂上问过话,就是知府大人也不能就这么放了。”
“你这是何苦呢!”那人挑起眉,恨得牙痒痒的,“哪有人象你这么油盐不浸的。”
“郑兄,不是兄弟不卖你这个面子,实在是眼前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后面还有苦主站着呢!”
“苦主?不过是一桩小事,谁似你这么斤斤计较揪着不放呢!”那郑姓男子哼了一声,拿话扣住:“你也甭说别的了,是不是只要苦主不追究,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陆五掀了掀眉,没有说话,下意识地往自己身后看去。正好看到一个辽人不知和那女子说了什么,又把一只袋子塞进她手里。陆五大怒,“好大的胆子,竟当着我的面贿赂证人。”
郑姓男子一笑,侧过身拦着他,待那辽人退开时才笑道:“陆都头是看花了眼吧?哪里有人贿赂证人呢?若不信你自己去问过是……”
陆五哼了一声,走过去两步,还没开口。那女子已经惶然抬头。迎着陆五的目光,迟疑了一下后突然深施一礼,“大人,是小女对不起您。”说着,竟一个转身往瓦市里跑了进去。
陆五一怔,张口欲喊却到底还是没有发出声音来。那郑姓男子勾起嘴角,回头使了个眼色。那些辽人便拉着自家首领走。陈宽等人怒目相视,却没有再上前动手抓人。陆五沉默着,双目垂下,默默地看着脚下,象是突然化成了一块化石一般。似乎并没有看到正从身边擦肩而过的辽人一般。眼看着双方距离要拉开了,却没想到那辽人竟突然又大摇大摆地晃回来,看着陆五呵呵笑道:“怎么样?我都说了你这小小捕快什么都不算吧?还敢……”
猛地往后跳开身,他有些警惕地看着突然抬起头来冷眼看着自己的陆五,嘴上却仍是不服软地放着挑衅的话。
陆五挑起眉,忽然平声问:“你觉得自己是武士是英雄是吗?不服气刚才被我打了是吗?要不要现在就向我下战书,比摔跤比射箭比拳脚功夫,我不在意立下生死状,与你这位塞外英雄一决生死的。”
这一番话,陆五并没有特意提高声音,可在周围围看的人们却都听得一清二楚。不禁发出大声的呼喝嘘声。那辽人看着陆五平板淡然的表情,张开嘴还没说话却突然被身后的随从抱住。虽然那随从说了什么没有人听得懂,可看表情也知道是在劝他不要胡来。陆五也不说话,只是眯着眼冷眼看着那辽人。那辽人恨恨地瞪了一眼陆五,虽然更为是凶恶,可是却到底没敢真的应下陆五的话来。
那郑姓男子催促着辽人快走,又回头报怨陆五:“什么一决生死啊!陆都头你就算是英雄了得也不能这么添乱啊……”
陆五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站在原地看着那群辽人又走进瓦市深处,他垂下眼帘只默默看着自己的脚尖。直到身边陈宽低低唤了一声后才沉默地转身穿过人群往另一头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李玉娘禁不住低声一叹。就算是武力值强悍可以对很多人起到威摄作用的陆五也有无奈的时候。
心口有些发闷,她陪着宋平去了离瓦市最近的安和堂。听着宋平在大夫诊治下大呼小叫叫苦连天的喊个不停,她只是坐在门口看着外面来往的人群。
满大街走过的,又有谁是没受过气的呢?就是那些坐车坐轿骑着高头大马的也不一定都能随心所欲了。何况他们?
偏了脑袋,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在柜台前和那抓药的伙计絮絮叨叨抱怨的胖子。“也不知是吃了什么,这都几天都没上过一次大解了,再不喝些巴豆水,还不得憋死啊!”
眉毛一掀,李玉娘的眼睛突然一亮。在那胖子抓了药离开后便笑眯眯地晃到柜台前。
“你说要多少巴豆?”那小伙计还以为自己是耳背,听错了。看看李玉娘比了下手指后还眨巴着眼睛道:“我说娘子,这巴豆可不是补药,就是补药,你一买买两斤,也要补死人了啊!”
李玉娘咳了一声,把头凑近了些,“实话和你说,我这巴豆不是要给人吃而是要给马吃的。这是我们村那个刘大夫告诉的,你放心好了。就算吃出来事我也找那刘大夫不会找你的。”说着,她已经从袖里摸出五文钱塞给那小伙计,“劳烦小哥了。”
那小伙计犹豫了下。还是把那五文钱塞进了袖袋,转身去开药匣子。
李玉娘松了一口气,看看那小伙计,扭身往里走撩起帘子冲着里头苦着脸的宋平招呼一声。回头付了帐拿了那两大包巴豆,便出了门。
出了门,她就把药包上附着的那张写了安和堂字样的黄纸抽掉。大大方方地提着那药包又晃回了瓦市。
一路晃过瓦市,她还在盘算着不知那些辽人这会儿又跑到哪儿去了呢!可巧就在丽人坊外看到一个辽人衣着的男人一闪而入。
莫不是真就那么巧,那些辽人竟进了丽人坊玩乐。不过想想也不奇怪,虽然瓦市中ji坊青楼颇多,可丽人坊却是最有名的一家。那辽人自然会慕名而来了。
进了大堂,就听到熟悉的嚣张大笑。在最显眼的位置上,正没水准地大声说话的可不就是那个辽人。郑姓的在旁边似乎是在劝他到楼上雅室去坐,却被那辽人眼一瞪骂了两句。
“老子就要坐在这儿!不是都说你们中土江南的女人个个长得水灵吗?老子倒要好好看看……”说着,他已经色眯眯地把目光往周围婢女身上瞄。又顺手拉过一个往怀里抱,“果然是江南女人,这身皮肉就是细腻。”
虽说是ji坊,可丽人坊中多是官ji,来往的客人装也装出斯文样了,何曾见过这样粗鲁的。尤其被他拽进怀的婢女都还是未经人事的雏,就是平日见惯了风月,也吓得花容失色。还好有老鸹带着小姐过来,笑着解围道:“这位客官莫要这样色急吗?既是来了咱们江南,总也要学着怜香惜玉不是?”
说着。已经推了身边笑容有些勉强的小姐过去坐,自己也在旁边作陪,嘴上抹了蜜似的说了一通好话,倒是一会儿功夫就把气氛炒热了。那辽人怀里抱着美人动手动脚,一双眼还到处滴溜溜地乱转。嘴上还问:“我听说你们这江南第一美人是个白薇的,怎么不见她来侍候呢?”
那老鸹脸上的笑一僵,忽然一甩帕子笑道:“客官来得不巧了,我们白小姐今晚出去赴宴了,不在坊中。”说着,眼角却是瞟向一旁的郑姓男子。被她一看,原本仰起头看着斜对面楼上似乎是要说什么的男人便立刻收了声低下头去。
老鸹微微一笑。又笑着道:“客官又何必找白薇呢,您怀里这位若兰小姐可也是我们坊里数一数二的美人,不比白薇差呢!”那若兰撇了下嘴角,眼角往楼上瞄了眼,却也没有说话。
李玉娘远远地看着,却是看得分明,二楼一扇开着的窗户之后笑靥如花的可不正是白薇。这满大堂凡是长了眼睛的却都知道这位白行首就在丽人坊中待客,可也没谁想多那个事去告诉这辽人。那郑姓男子虽有心讨好,可想想自家大人也是白行首的座上常客,倒息了那份心。
李玉娘低着头,穿过回廊,刚到后院就被玉儿碰个正着,“我的好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刚才我们小姐回来时还问你来着呢!”
“是吗?”。李玉娘淡淡应了一声,笑着举了举手里的药包道:“这几天有些上火,顺便抓了两包凉茶。”
玉儿看了一眼,也没在意,被李玉娘一问就顺便指出了厨房的位置。李玉娘暗暗记下大致方位,正想着要如何哄开玉儿。就听到身后一声轻咳,转过身才知竟是小桃。
冷着一张脸,小桃一副标准晚娘脸,活似谁欠了她几百两银子似的。“李娘子这是跑到哪去了?我们家娘子刚才还想让你再梳个头呢!”
李玉娘陪着笑脸婉言道:“白行首可是又换装了?若是没有突然换了发式反倒不美了。”
小桃从鼻子里一哼,“我们家小姐想怎么样你照做就是,多什么嘴啊!我可告诉你,今天我们小姐的座上客那可都是大人物!你这样的人,别说是见,就是听都没听过了。”
李玉娘一笑,也不说话。玉儿却已经大感兴趣地凑过去,“可是朱大官人来了?他宴的是哪家大官人啊?”
因着玉儿的热切,小桃脸色也好了一些,“告诉你吧,今天朱大官人请的是才从京里回来的金大官人!你想都想不到,咱们那位见书就头痛的金大官人现在可是进士及第了的官儿报。”
是金同仁?李玉娘心中一动,不免想起了顾洪。如果不是那么倒霉,顾洪大概也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吧?只不知那位金大官人这回是得了什么官?莫不是竟又放任杭州?
她还在胡思乱想,就被小桃推了一下。“你可会煎茶?”被她问得一怔,李玉娘刚一点头。小桃已经把手中的罐子塞进她手里。“这是我家小姐珍藏的上等好茶,你现在就去煎来。”
李玉娘很想说自己可不是什么都做的婢女,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实在是一个好机会,便笑着应下。
七拐八绕,进了厨房。笑着和厨房里忙乎的厨娘打了声招呼,李玉娘便拿了煎茶的炉子蹲到门口去。眼看着周围没什么人,她便把那茶叶罐子放在一边,打开了纸包顺手把一大包巴豆都下进了锅里。
虽然都是一股子草木味道,可这巴豆水的味儿和茶叶的味可是大不相同。李玉娘皱着鼻子嗅了半天,又跑进厨房要了桂圆香附丢进锅里,茶开两道,直煎得闻着味道有些象香茶了,她才把巴豆和调料一起捞了出来。
“这回,还不喝死你们这群混球!”她低声偷笑。进厨房取了茶壶转出来却发现炉子前竟蹲了一个青衣小帽的小厮。心里吓了一跳,她忙出声喊道:“厮那小子,这上好的香茶可不是给你喝的。”
那小厮把脸一转,眯眼看着她一笑。李玉娘一看清那张笑脸,不禁怔住。“萧青戎?”原本还想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这么一副打扮的,可一想刚才小桃说的话,李玉娘便收住了没说出的话。
果然,萧青戎看着她一笑,有些漫不经心地揭开盖子看着锅里的茶汤。平声道:“之前伤我的那家伙今天也在这儿,我自然是要报那一箭之仇的。”抬起头,他笑问:“倒是你,怎么会在这呢?莫不是今天这丽人坊也要有人出嫁吗?不对啊,这里每晚都有人做新娘的……”
眼角抽动,李玉娘没好气地却抢他手上的锅盖,“既然萧大侠是来报仇的,那就快去好了,别为我这耽误了你的事。”
“不觉得你会耽误我的事啊!”萧青戎笑着,突然指了指那茶汤,“我倒觉得你真的能帮到我呢!”
眼角的笑有些发僵,李玉娘毫不怀疑这家伙大概已经发现自己煎的这个茶汤很有问题。
虽然有心解释有心拒绝,可被萧青戎眯着眼看住,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似地捧了茶壶出去,在回廊上交给谈兴正浓的小桃,李玉娘张了张嘴还是垂下了头去。小桃只当她不太情愿替她做了活,看着她还重重哼了一声。
李玉娘心中叫苦却是有苦说不出。这茶汤她本来只想给那些辽人喝的,却没想到竟被萧青戎惦记上了。在心里一叹,她转回不远处的假山后拿了藏起来的那一壶。还没等迈开脚,就听得一声低问:“你这一壶是要给谁喝的啊?”
抬起头对上萧青戎好奇的目光,李玉娘犹豫了下还是把事情说了。萧青戎听了哈哈一笑,竟拍着手有些兴灾乐祸似地道:“陆五那厮,整日里把正义挂在嘴边,现在却连一个调戏妇女的登徒子都动不了,真是笑死人了。”
看他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李玉娘撇了下嘴,咕囔了一声。还要往前走,萧青戎却已经长臂一伸,笑道:“我看李娘子刚才也辛苦了,这壶茶还是我代劳吧!”
咦?李玉娘眨了下眼,来不及说话,萧青戎已经几步窜了出去。
心里有些发紧,李玉娘追到回廊边上。正好看到玉儿有些奇怪地歪着脑袋往前面看,“好奇怪,刚才的那个小哥我没见过啊!怎么竟跑到后院来了。”
李玉娘干咳了两声,只作好奇模样凑到她跟前往前堂看去。因为离得远,看得不是很清楚。可却能看到萧青戎已经把茶壶送到桌上,也不知他说了些什么,那辽人竟还很高兴地笑了两声,似乎是顺手丢给他几枚钱。
眼看着萧青戎转过身来,似乎还冲着这边挥了挥手似的,李玉娘只觉得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生怕他会走到这边和她打招呼让玉儿生疑。还好,萧青戎往旁边一拐,绕到了另一边。
松了口气,李玉娘抬起头往二楼看了看,隐约看到窗后人影绰绰。却不知小桃是不是已经把那壶茶送了过去。真是,这回她可真不是存心打击报复,要是姓朱的被毒个好歹可真不关她事儿。
李玉娘在心里默念着,想想朱子钰喝了巴豆茶的倒霉样,不免又觉好笑。
眼角一瞄,看到那辽人在椅子上有些坐立不安地转来转去。她不禁笑出双颊,看起来药效还真挺快的,有的热闹看了。
PS:难受,不检查了,明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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