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陈景恪反悔,白英当即就拉着他去了洛下书院,一口气挑选了十六名学生。
不是他不想继续挑了,而是院正程一民当场翻脸。
“再多挑一个,今天你休想带走一个人。”
“安平侯?他陈景恪就是个甩手大掌柜,也好意思把学生往外面许?”
白英自然知道他是故意的,但也知道不能贪得无厌。
况且以后机会还多的是,不能一次把路给堵死了。
于是事情就这么敲定了。
陈景恪悄悄给程一民竖起大拇指,老先生演技很高啊。
程一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完全不给他面子。
陈景恪自讨了个没趣,只能尴尬的摸了摸下巴。
程一民确实舍不得这些学生,每一个都是他的心血啊。
在送行的时候,他感慨的道: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们在书院学习多年,也是时候出去施展拳脚了。”
“以后遇到什么难题,不要不好意思,放心大胆的回来求助。”
“咱们书院上千名师生,都是你们的后盾。”
“我相信,你们必能在自己的职位上,做出一番大成绩。”
“无愧于你们的祖宗,无愧于一生所学。”
陈景恪作为院长,自然也要出来说话的:
“离开书院不是学习的结束,而是另一段学习的开始。”
“希望你们永远牢记一句话,活到老学到老。”
“也希望你们能将自己所学,应用到实际工作中去,不要让自己的十几年求学生涯变成笑话。”
“今天大家提起你们,会说你们是洛下书院的学生。”
“我希望将来这句话会变成,洛下书院是某某某曾就读的书院。”
一番话说的一众学子,既是伤感又是激动。
不过总体上来说,他们还是高兴居多。
这次他们约等于走了举荐门路,直接获得了官身。
放在以前要参加科举,他们大多数人是没机会的。
事实上,这批学生算是天赋不高的那种,否则也不会被挑走。
程一民多重视这些学生啊,视之为理科的种子。
在没有成材之前,怎么可能轻易让人挑选走。
但每个人的天赋都不相同,理科越深对天赋的要求就越高。
很多时候,天才灵光一闪,就能顶得上无数普通人几十年研究。
洛下书院目前的情况就很类似。
一开始还不明显,随着研究的逐渐深入,天赋差异表现的就愈加明显。
别的不说,就一个简单的坐标系、统计,就能难住许多人。
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清楚该分流了。
理科天赋好的正常升级,去学习研究更高深的学问。
天赋一般的,看他自己的选择,可以转去学别的,也可以继续深造。
虽然难有多大的成就,但起码能当一名合格的老师。
那种天赋很差年龄又大的,就只能转去学别的。
当然,洛下书院不是单纯的理科书院,也是有别的学问可以学的。
本学院没有合适的学问,还能去李善长组建的法学院,方孝孺组建的伊洛书院。
总之,总有一条路适合他们。
白英挑走的十六名学生,大多都是天赋一般年龄又大的那种。
再继续留他们深造,属于浪费学校资源,也浪费他们的生命。
让他们进入社会去实践,反而是更好的道路。
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能跟着白英学到多少东西,能有多大成就,那就看他们的悟性和造化了。
总而言之吧,对于书院来说,做到了问心无愧。
对于学生们来说,这是个最好的结果,也能对家里有个交代。
他们自然很高兴。
送走白英和学生们,陈景恪看着满脸不舍的程一民,笑道:
“好了好了,知道你和学子们感情深,舍不得他们走。”
“可古人说的好,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
“学生们也大了翅膀硬了,该让他们飞了。”
程一民很是唏嘘,说道:“不知不觉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从中年变成白发苍苍。”
陈景恪说道:“打住……您老人家确实有白发了,但还不到白发苍苍的年龄。”
“别的不敢说,再活个一二十年是没问题的。”
还不到六十岁呢,好好的给我当牛做……咳,好好的教书育人。
程一民也只是感慨一下,并没有真的打算退休之类的。
好不容易找到志同道合者,在算学届也是大宗师级别的人物了。
未来编撰算学史,他是无法越过的人。
现在他正干劲儿十足,怎么可能会退。
之所以这么感慨,是因为这是洛下书院创办以来,第一次送走学生。
是的,洛下书院创办至今已经九年多,除了因故退学的。
这是第一次正儿八经送走学生。
原因并不复杂。
招收的学生年龄都不大,普遍十一二岁,最小的才六七岁。
后续他们每年都会招一两百人,也都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
在这里学个十年八年是很正常的。
之所以专门招小孩,是因为理科最重基础,需要从小培养。
而且不得不承认的是,小孩子的学习能力,是要超过成年人的。
尤其是十来岁到二十来岁,是思维最活跃,也是最容易迸发灵感的时期。
再过一些年,身体方面,持续衰老会影响思维。
经验方面,则会被之前学过的条条框框给束缚住,难以突破旧有的知识框架。
所以洛下书院的正式学子,只有小孩子。
成年人想加入,除非是那种极有天赋之人,不过这种人太少了。
而且成年了还愿意加入洛下书院学习,基本都是衣食无忧,又真正喜欢理科的那种。
说的难听点,就是吃饱撑了没事儿干的那种人。
这种人也不存在毕业的想法,恨不得一辈子都在书院里一起学习研究。
所以,这十六名学生,确实算是第一批正式送走的。
而且大家都能预感到,这十六人的离开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接下来会有更多的学生离开。
陈景恪习惯了学生流转,且他来书院的时间确实不多,感触不算多深。
程一民不同,将家搬到了书院,每天吃住都和孩子们一起。
亲眼看着他们长大,感情是不一样的。
再加上年龄大了,最是受不得离别。
想到孩子们即将离开,他自然不舒服。
不过他也不是那种矫情人,发了几句牢骚,陈景恪安抚几句就恢复正常了。
转而谈起了正事:“部分学生年龄大了,受限于天份学业上也难有大的作为。”
“强留在书院就是害了他们,也该给他们一个交代了。”
“你想好怎么安排他们了吗?”
陈景恪正色道:“书院安排出路,这不能成为规矩和常态,否则很容易就形成党派祸国殃民。”
“不过现在正值用人之际,前几批学生确实不能轻易放走。”
“需要安排一个合适的位置发挥他们的才学,造福国家和百姓。”
程一民摆摆手说道:“这些套话就别和我说了,直接说怎么安排吧。”
陈景恪顿了一下,尴尬的道:“习惯了……接下来几年出师的学子,会有三个去处。”
“朝廷的技术官员、蒸汽机研究院、封国国学书院。”
这个封国国学,指的是封国的国子监。
国子监是中央朝廷的机构,封国自然不能用这个名字,就改为了国学。
程一民眉头紧皱:“封国也要人?”
陈景恪颔首解释道:“现在在民间普及数理知识是不现实的。”
“为了促进理科的发展,只能先从有钱有势的人家着手。”
“各封国的国学里面,基本都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教他们效果会更好。”
“且这些权贵子弟,未来大多都会成为官僚,让他们学习理科也有助于将来全面普及。”
“更何况,谢缙绅在南洋数次写信问我要人,他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程一民也不得不承认,陈景恪说的就是现实。
想学习理科,就必须要进行大量实验,普通人家哪能负担的起。
和穷文富武是一个道理。
至于让朝廷承担……朝廷也同样负担不起这么大的开销。
所以目前在民间推广数理知识,更多是科普性的。
直接告诉他们为什么会这样,不会告诉他们原理。
仅仅只是科普的话,写本专门的教材谁都能教,用不着经过专业培训的学生。
前面已经说过,这些学生都是种子。
天赋最好的那一批,留下继续深造研究更高深的数理知识。
剩下的,大多都会去合适的地方任教,培养更多的数理人才。
各封国的国学,汇聚了大量权贵子弟,无疑是最合适的地方。
事实上,这也是前世西方科技的发展路数。
最早就是贵族们消遣攀比的玩具。
那会儿的科技还很落后,在应用方面几乎为零。
就算有了发现,也很难应用到实际生活中去。
说白了,无法转化成利益。
举个例子,你提取出了氧气,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氧气的应用,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在这种情况下,普通人怎么可能会去研究?就算想研究也没那个资本。
只有权贵,才有那个精力和实力。
权贵们研究这个,也不是为了追求真理啥的。
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当成了攀比的工具。
你看,我研究出了什么好东西,你没研究出来吧。
啥,你没研究过数理?
孤立你。
后来随着研究的深入,越来越多的成果被发明出来,科技知识开始广泛应用于生产生活中去。
科技开始带来利益。
到了这个时候,研究科技的意义就不一样了。
既有利益方面的驱使,也有研究真理方面的伟大追求。
国家也开始鼓励人们研究科技。
之后越来越多人加入进来,科技真正的开始腾飞。
陈景恪其实并不想走这条路,凭什么只有有钱人才能研究科学技术?
但现实却让他不得不这么做。
不过他也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后门,那就是专利。
目前他不会搞专利法,就算有人想搞,他也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很简单,免费将有钱人的研究成果,普及给全天下的人。
反正这些权贵有钱,能经得起这些损失。
全当是为了荣誉了。
而且他也已经想好了,等各封国国学步入正轨,会设立一个科技奖项。
专门奖励那些做出突破的人,给他们金钱、荣誉乃至权势。
相信那些吃饱撑的没事儿干的权贵们,会挖空心思去研究这些东西的。
普通人里面,真出现天才研究出了什么新玩意儿,也能通过奖项改变命运。
等将来生产力发展到一定程度,等朝廷有能力全面普及理科体系。
再顺势提出专利法案,以此鼓励更多人投身科技研究。
这就是他对发展科技树的大体计划,很早以前就构思好了,只是还没想好具体该怎么实施。
解缙去南洋担任总教谕,负责南洋各封国的文教建设。
他是知道数理知识的重要性的,就几次写信,想让陈景恪派一些学生去各封国的国学授课。
这恰好和陈景恪的想法不谋而合,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而且还能卖个人情给解缙,何乐而不为呢。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他还得谢谢咱呢。
至于蒸汽机研究院,现在更像是大明皇家科技园,研究的东西可不只是蒸汽机一种。
这里才是最需要数理人才的地方。
洛下书院的学生,哪怕是天赋最差的,也都经过系统的数理培训。
是蒸汽机研究院最稀缺的人才。
事实上,这里也是书院学生最主要的实践场所,双方合作非常紧密。
将来这些学生,很大一部分会去这里工作。
程一民虽然不知道陈景恪的全部计划,但对于他推广数理知识的步骤,还是很支持的。
也同意了派遣一部分学生,去各国国学任教的计划。
况且,那些学生去了各国,也算是做了官,不算屈才。
而且他还帮陈景恪出主意,道:
“我觉得,可以让那些去封国任教的学子,先跟着你学习一下大同世界思想。”
“有助于你的思想全面推广。”
陈景恪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说道:“也好,正好那个培训班要开始了,就让他们一起去听吧。”
程一民点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
“对了,这几日不少人来这里找你,大多都是要挑战你的,被我打发走了。”
“还有一些说是来找你学习大同思想的,你要不要见一见?”
陈景恪无所谓的道:“你帮着遴选一下,合适的就让他们来培训班旁听吧。”
程一民笑道:“看你满不在乎的样子……曹端你应该知道吧,他也来了。”
陈景恪惊讶的道:“谁,曹端?提出理驭气那个曹端?”
这个人他自然知道,不过不是前世听说的。
上辈子他并没有听说过这个人,更不知道什么明初理学之冠。
他知道曹端,纯是这辈子的事情。
没办法,这个人实在太出名了。
神童,二十岁就能提出自己的思想主张……
当然,神童他见多了,之所以惊讶,是因为这个曹端是坚定的理学门徒啊。
之前朝廷征召天下俊杰,到中枢担任书吏进行培养。
曹端也在征召的行列,只是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朝廷打压理学,他也数次上书争辩。
这次竟然主动来找自己求学。
这不禁激起了他的兴趣,说道:
“哦,那我可要见一见这位未来理学领袖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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