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文人相轻,自古而然
功夫不大,几人来到谢府门前。
好家伙,真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有骑马的,有坐轿的,有滑竿的,有步行的……三五成簇,七八成群,个个喜笑颜开,眉飞色舞,叽叽喳喳聊个不停。
谢府门外有三四十个家丁悬刀佩剑在维持秩序,严禁任何学子携带兵器入府。
今晚只是丹青大赛,不涉及刀马骑射,所以只允许琴棋书画入内。
现在的学院或书院一般都设置了很多课程,所以大多学子也算文武双全。
文治武功是很多帝王奉行的治国策略,文武并重,所以称赞一个人具有经世伟略之才时,常说他文能安邦,武能定国。
每年谢府举行丹青大赛时,唯恐文比变成武斗,所以是严禁学子们手持兵刃入府的。
倪雾哪里知道这么多规矩,而且颜如玉见他平时两手空空,也没有什么悬刀佩剑的,自然也就没和他提起。
倪雾自从杀了幽冥鬼王,又独自一人力挑了天猎后,现在**惯把天祭带在身上,好在天祭比较短,放入靴内即可。
通过旁人的交谈,倪雾几人才明白谢隐大师为什么那么有名气,连朱六太爷都不敢在他跟前造次,原来他和盘龙岛所属的后世南楚太子有着半师之谊。
所谓半师,就是说他曾指点过南楚太子,算是半个老师。
除了太子,谢隐还和其他几个皇子熟络,互有往来,所以虽隐居在丰都小镇,可凭其书画功夫和人脉,他在这个领域的泰山北斗地位无人能撼摇。
正因为这样,想学笔墨丹青本领的学子无不想拜在谢隐门下。
成为谢隐的亲传,以后在仕途上虽不能说平步青云,但也可以说是坦途一片。
所以谢府每年举办丹青赛都是客如云来,除了参赛的学子外,很多达官显贵也会趁此机会拜访。
好在谢隐淡泊名利,醉心书画,寄情山水,对乌七八糟的事直言不讳,从不巧言令色,倒教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知难而退。
可以说,谢隐的名声始终不错,而举办丹青赛的初衷也的确是想让一些优秀的人才脱颖而出。
听着众人议论纷纷,见大家都一致称赞谢隐大宗师具有寒梅傲骨的文人风骨,倪雾几人也是不断点头。
金碑,银碑,不如百姓的口碑。
人人都在背后说好,这人一定差不了。
只是当面歌功颂德,背后却骂之的,大多就是沽名钓誉的奸佞之徒了。
来的这些学子既然是为了比赛,从进府门那一刻开始,就充分展现了自信和实力,有些唱喏一出,众人议论纷纷,不断点赞。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青青学院袁生、李生携书童两名拜见!”
“层层丛绿间,爱彼松柏姿!城南书院张生、王生、刘生前来拜见!”
“江山不老,万古长青!三公书院贾生、贺生前来拜见!”
“惟有文字性,万古抱根柢!峨峰书院程生、孙生拜见!”
……
干什么都得有圈子,士人有士人的圈子,商人有商人的圈子……文有名臣,武有勇将,合则两利,不合则水火不同炉!
俗话说得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文无第一的意思是,文人墨客经常通过以文会友的方式比试琴棋书画等技艺,可在评判时却“各花入各眼”,“远近高低各不同”,所以很难说谁到底才是第一。
武无第二则不同,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就知道,比一比,胜出的就是第一。
也正是因为有文无第一的说法,也变相导致了文人相轻,因为的确容易找到对方不如自己的地方,从而让自己一俊遮百丑。
尤其文人之间的口诛笔伐更有意思,有时比冷箭还恶毒难防。
三人成虎,指鹿为马,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把黑的说成白的,把白的抹成黑的,那都是一些基本功。
而人们大多喜欢把道听途说的东西用以讹传讹的方式再进行推波助澜,更使得文人之间的争斗就如深海内的漩涡一样。
所以人们经常说,莫看江面平如镜,要看水底万丈深。
曾子杀人的典故大概就是对三人成虎的另一种解释。
种种原因使得文人之间的争斗有时虽不用明刀明枪,可也充满了刀光剑影,甚至血腥暴力,和大战来临前的那种黑云压城城欲摧差不多。
倪雾从前方高声的唱喏中就已经闻出了一股火药味儿,大书院、名书院的学子有优越感,虽貌甚恭,可声音响亮,底气十足,不就是在彰显自己的不同吗?
再看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书院学子,唯唯诺诺,亮亮号码牌就进去了,也没人非得知道他是谁不可。
来的人成百上千,把门的只认牌不认人,报不报名号其实都差不多,谁知道你是谁呀?
人群慢慢涌进去,又有后来的人群慢慢涌过来,真是形形色色。
忽然,人群中一阵骚乱,有人喊道:“哇!快看!号称八斗才子的李一云来了!”
“天啊!真的是他!前有谢灵运,后有李一云!丹青之才,四国学子共有一石,而李一云独占八斗!他怎么也来了?”
“莫非他也有作品投入,若真如此,头魁非他莫属!”
……
倪雾随众人目光看去,只见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五名带刀护卫,径直来到府前。
但见此人年龄约二十五六岁,长得还挺英俊,可满脸全是倨傲之色,根本就没瞧其他学子一眼,甩镫下马,带着几个护卫直接入府,连号码牌都没展示。
而他的护卫则是带刀跟着进入的。
谢府护卫不但不进行盘查,还个个向李一云点头哈腰,唯恐冒犯到他一样。
倪雾不解地问旁边一个学子:“这位兄台请了!那个李一云不但不排队,不展示号码牌,还让侍卫带刀入内,这似乎不妥吧?”
被问的学子一见倪雾气宇轩昂,低低地说道:“李一云属于太子的人,是有官职的!我听说他此次前来不但投了参赛作品,还是评审人呢!”
“既参赛,又评审,那不有失公平吗?”倪雾随口问道。
旁边另一个学子说道:“我倒是听说他是替太子办差而已,至于投入的作品并不参评,而只供众学子观摩学习。”
“哦!今年是谢大师的封笔之年,太子和他有半师之情,派人前来倒的确在情理之中,难怪谢府的人如此恭敬。”
被倪雾问的那个学子道。
“原来如此!看来此人真的不简单!”倪雾随便敷衍了一句。
就在这时,又有人喊道:“莫道子也来了!”
人群中又有很多学子东张西望,翘首以待。
颜如玉知道莫道子,悄悄对倪雾说:“莫道子是谢大师的亲传弟子,现在也有官职在身,算是谢隐所有弟子中最出色的一个,不但官居五品,还被人私下称为小画圣!”
倪雾咂了咂嘴:“吴道子!莫道子!一个是真正的画圣,而另一个却被称为小画圣,看来在绘画技艺上早就炉火纯青了!没成想,今天一不小心还混到这些文人堆里来了!”
随着众人的视线,倪雾终于见到了这个号称小画圣的莫道子,但见此人面容清瘦,双目有神,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目不斜视,虽不似李一云那样恃才傲物,可也有一种慑人的威严,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由于莫道子有官职在身,所以身边也带着五名悬刀的侍卫,六人也是直接进了谢府,并不接受府丁的盘查。
有了李一云和莫道子这样的名人出了场,还想唱喏的学子们感觉再自报家门有点班门弄斧了,所以偃旗息鼓,不再轻狂。
唱喏本来是一个自报家门的礼节,可逐渐却变了味道。
就在大家以为不会再有什么特权人物出现时,又有人喊道:“小神侯马优来了!”
“马优年龄虽不大,可却是谢大师的关门弟子,文武全才,一对判官笔打败了不少高手,在书法上更是一树梨花压海棠!”
“听说马优以前不叫马优,而是叫马野,不知从哪里听了神笔马良的故事,竟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马优!马优,马良,优良有别,其寓意不言自明!”
“马优虽然有些狂傲,可他也的确是有狂傲的资本,出道即巅峰,还真没有几个人能镇得住他!”
“也是!他不但听说了神笔马良的故事改了名字,还听说以前有个诸葛神侯,武功盖世,运筹帷幄,所以又把绰号小神童改为小神侯,也真是没谁了!”
“哈哈!绰号大多都是别人给起的,他自封又有什么意思呢?”
……
小神侯马优年纪真的不大,才十五六岁的样子,和大多数参赛的学子比的确还是年少了一些。
马优脸上的稚气还未褪尽,可硬装老气横秋,让倪雾看了不觉莞尔。
少年天才他见多了,可像方仲永那样的比比皆是,最后泯然众人矣。
人,天分固然重要,可后期的努力更重要!就像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样。
如果天才只靠天生的聪明,那也就没有天道酬勤一说了。
倪雾四人正在边排队边看热闹,这时两个衣冠楚楚的家伙各带两个书童,恰巧挤到跟前。
倪雾打眼一见,认出是他第一次进谢府准备要回作品时,在门口碰到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一个姓赵,一个姓王,只是倪雾和他们并不认识,所以当时没有打招呼。
这两个家伙打量了倪雾几人一下,见并不熟识,点头示意了一下后,只是自顾自地交谈了起来。
“赵兄!”
“王兄!”
“赵兄,你看见上次那个人没有?我寻找了一圈,还真没发现他的踪影,不知为什么,还有点小失望呢!”
“王兄,我和你一样!上次他长什么样也没看清,倒是可惜了!”
“可不是嘛!不过,那家伙一股子土腥味,像个地老鼠似的,浑身除了泥就是土,你说他从哪弄来十两银子参赛的呢?”
“王兄,你这么一说倒提醒了我,不会这家伙去地里挖田鼠攒的银子吧?”
“哈!还真不一定!我听说每到这个时候,总有一些不学无术之徒喜欢冒充文人,招摇撞骗,博人眼球,以期一举成名,真是可笑至极!”
“王兄,我上次不是和您说了吗?去年一个卖鱼的,拿了几条鱼蘸满墨汁在画纸上按了几下,居然也得了个最佳创意奖,所以现在的作品门槛可真是低得不行!”
“就是!如果没有十两银子的门槛限制,估计扫把大师和喷墨大师都得来参赛!”
“什么是扫把大师?”
“这段时间有人自称是写意派,拿着扫把写字作画,边弄边喊,嗷嗷怪叫,行为夸张,弄出的东西谁都看不懂,抽象得很,可却被好事者捧得高高的,使其忘乎所以,还真以为自己的书法与画作是绝世精品呢!”
“哦,原来是这样,我也略有耳闻!那什么又是喷墨大师呢?”
“这个喷墨大师更离谱,弄了个木筒装上墨,后面用木塞推动,墨就从前面的孔洞中喷出,就像杀猪时往出喷血一样!用这样的方式书写与绘画,弄出的东西就更加狗屁不通了,可仍有人吹捧!”
“这样的东西也有人上眼?”
“哎!好东西大家自然喜欢,可低俗到没有下限的东西,大家觉得新奇,所以也捧!这就和逗傻子玩是一样的道理!”
“我懂了!美到极致,自然令人赏心悦目,可丑到无边,也能让人娱乐狂欢!”
“就是!就是!看到不如自己的人在那表演,很多人是能找到优越感的!”
两人就在几人身边随意地聊着,倪雾最初也没在意,因为聊天自由,人家爱说啥就说啥,和他毛关系都没有的话,他也不能去堵人家的嘴。
可千不该,万不该,这两人说着说着竟说到他身上了。
“你说那个家伙能不能就是后出来的那些傻子们的徒弟呀?现在很多人提倡,只要自己不尴尬,那尴尬的可就是别人了!”
“谁知道呢?那天他戴了一个破蓑帽,还真没看清长相,否则今天非得问问他不可!”
“上次他好像挺匆忙,否则那天我就问他投了一个什么参赛作品了,我和你说,没准真是拿鸡爪子按的!”
“哦,对了!我问过守门的家丁,那家伙的号码牌好像是八零八号!”
倪雾一听,我勒个去,说了半天,又土腥味儿,又挖田鼠的,敢情说我呢!
你大爷的!当着矬子面前还不说矮话呢!
你们特么的还特意去找过,却误打误撞就在本尊面前说坏话,谁给你们的狗胆子?
这种背后嚼舌头的小人,死后是要下拔舌地狱的,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臭小子,爷要不教训教训你们俩,我都不姓丁!
不对,我都不是你大爷!
魔琴老祖、柳山以及颜如玉本来听这两个家伙谈的还挺有趣,可现在知道他们俩说了半天原来是在说倪雾,立刻都变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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